閒聊了一會兒,有備而來的趙曉珂就把頸枕放好,舒舒服服地靠在上面,閉起了眼睛,“浦學長,我休息會兒啊。不好意思先不聊了。”
“你睡吧,省得暈車難受。”浦傑點點頭,說完,也靠在椅背上準備休息。
這次大巴上裝的人比上次少了很多,但坐在一起的,竟然只有他和趙曉珂。
田娟跟賈文藝隔着過道沒挨着,也不知道是不是爲了賈夫人避嫌,而剩下三個即將合作的編劇,非常默契地選擇了車廂內近乎等距的最遠三點坐開,好像他們三個聚在一起會碰撞出一朵蘑菇雲似的。
看來光是團隊建設,就有得磨合了。
不過這也正常,在舞文弄墨的人中,不愛抱團的人比例應該是各類人中較多的那一檔,文人相輕外加同行相忌,倆光環疊一起,互相沒什麼攀關係的意願太正常了。
最近一直都很忙,浦傑也沒空學習劇本創作的相關知識,這會兒車上沒事,索性從包裡拿出書來,準備認真地臨時抱一下佛腳。
幸好,基礎格式很簡單,場景、人物神態動作、臺詞就算全部要素,比起省事了不少,先構思出段落再轉化成劇本也不太難,最後的關鍵,還是故事的核心要素,情節。
這就要看一手主導項目的賈文藝究竟準備圍繞着宣傳要點講一個什麼樣的故事了。
反正肯定不會是浦傑擅長的,他判斷了一下,沒點超能力大招神器他就不太會把故事編下去,現實題材上他的熟練度說不定還不如趙曉珂。
她筆下那些男女雖然讓他看矯情得光想摁地上揍一頓,但至少在這世上的某個學校裡說不定真的有可能發生過類似的事,就發生在這個縣城順便宣揚一下縣裡的教育基建成果完全合情合理。
而他筆下那些主角不管哪個出現在這種小縣城裡似乎都是一場災難,血流成河算是輕的。
算了,不想那麼多了,反正命題作文他也很擅長,就看賈文藝給的大綱了。
他們的運氣不是太好,路上正好遇到幾個村子趕會,開進大集市中的大巴車就像是掉進了黃金週的熱門景點,以釐米級的平均速度悽慘地爬行。
賈文藝不得不帶上田娟親自下去開道,在這種民風“淳樸”的地方他也不敢大聲嚷嚷,只能好聲好氣禮貌無比地一路求情,總算讓車速提升到能看見移動的程度。
“這是到哪兒了……”被集市的喧鬧聲吵醒,趙曉珂揉了揉眼,看向窗外。
“才走了一半,車癱在這兒了。看這人,自行車都只能推着走。”浦傑扒了扒頭,問,“反正你在車上也是暈,要不咱們下去轉轉?現在腿比車軲轆快。”
趙曉珂想了想,小聲說:“那咱們包呢?”
“就放車上唄,一共不到十個人,丟東西咱到酒店就報警,跑不了賊。手機錢包都放內兜隨身帶上。”
“可外面看着好擠啊……”她把頭探出窗戶瞄了一眼,滿臉爲難,“我不太習慣和這麼多人離那麼近。”
浦傑實在是悶得難受,只好說:“那我下去轉悠了,你幫我看包吧。”
趙曉珂想了想,還是把旅行包往座位下面踢了一下,“算了,我也下車走走吧。我還真沒怎麼趕過集。”
“我老家在南邊村子,逢年過節的廟會可比這個人多多了,這車要是開到那兒,咱們都沒地方下車。”他一邊笑着說,一邊跟賈文藝打了個招呼,開門走了下去。
到這裡其實已經進山,走過充斥着各種小工廠的那段鄉鎮公路後,這邊的空氣實在好出太多,即使鼻端飄蕩着集會上特有各種味道,依然遠比車裡爽暢。
就連驢馬留下的圓蛋蛋,都飄蕩着野糞的清香。
兩邊攤子五花八門,從手工藝品到街頭素描,從盆栽小吃到大棚歌舞,走在其中真是色香味俱全。
瞄了一眼放着動感音樂的大帳篷外面掛着的海報,趙曉珂臉上有些發紅,輕聲問:“那種都沒人管的嗎?”
“警車開不進來吧。”浦傑隨口回答,指了指身後剛經過的一串擺着象棋撲克小碗石子賭攤,“那種都是騙子。集會這兩天,一般沒人管。”
趙曉珂下意識地用胳膊夾緊了裝錢包手機的內袋,“那恐怕小偷也不少。”
“肯定的,這兒在小偷看來就是撿錢的地方。”
“那還有這麼多人在這兒逛……”她不太理解地說,“又不是真缺這點東西。”
“以前是因爲真缺,不趕大集,村裡有些東西就是買不到。至於現在,呵呵,這裡熱鬧,有這一條就夠了。”
走了半個多小時,他們倆直接走出了最擁擠的那段,回頭看了看,大巴車還在後面不知道多遠辛苦挪窩。
“還往前走嗎?”趙曉珂緊了緊衣領,看着前面漸漸爬高的路面,小聲問。
“走走唄,山裡的空氣這麼好,洗洗肺。”浦傑座了兩下擴胸運動,“走回去也是上車慢慢磨蹭,還不如往前溜達,反正沒岔路口,咱倆再怎麼路癡也不至於走迷了。”
趙曉珂臉上一紅,“你不說我都忘了,咱倆都不認路,可不能走到沒人的地方去。”
“走吧,有手機呢。”他拿出來看了看,“喏,有信號,不至於一不小心摔下山坡進到個冒險副本里沒人救。”
“你可以摔下去試試,說不定能撿到什麼絕世秘籍。”她笑了起來,心情也隨着空氣好了很多,山風拂過,髮絲向後飄揚起來,確實令人打心底感到愉快。
“在這地方,撿到秘笈也是母豬的產後護理。倒是能讓我學會如何成爲一個養豬大戶。”
“對了,你劇本創作的知識補習的怎麼樣了?這次過來兩天,估計咱們至少得合計交出幾集初稿才行。”
“放心,我不敢說領跑,起碼不會拖後腿。”他拍了拍胸膛,笑着回答。
“浦學長,”她的聲音突然充滿了好奇,“感覺這段時間裡,你變得自信了好多啊。有什麼心得可以分享一下嗎?”
“有嗎?”他遲疑了一下,找了個藉口,“可能是升職加薪,工作順利的緣故吧。”
趙曉珂卻搖了搖頭,很認真地說:“不是那種基於物質的自負,而是真正的,氣質上的改變,類似於,一種想要肯定自己的渴望。我第一次給你做訪問的時候,感覺你最缺乏的就是這種動力。是誰幫到你了嗎?”
耳邊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方彤彤清脆悅耳、一次次對他重複過的話。
原來,那些激勵……已經不知不覺紮根在心裡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