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戰神之死

愛櫻騰的宅子猶如小城堡一般,趙炎覺得他還是如此的陰暗,儘管此時戰爭已經勝利,愛櫻城沒有被別人奪走,但他甚至覺得這裡比往日似乎要更加的陰暗了。

沿着長長的走廊走了一段,趙炎在前,帶着古烈斯秋和輝明多斯轉過彎。一踏入愛櫻騰的房間,彷彿嗅到了一股死亡的氣息。

趙炎內心壓抑的厲害,顧不了那麼多,急忙向愛櫻騰的牀邊跑去,嘴裡道:“愛櫻城主,我們勝利了,梅軍被打退了,喬爾也被趕走了,我們勝利了,愛櫻城保住……”

話說一半,趙炎看見愛櫻騰那張發綠的臉,頓時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愛櫻城主,愛櫻城主,愛櫻城主?”

趙炎小聲喊着,彷彿在試探一個人是否已睡着。

古烈斯秋和輝明多斯在牀邊停下,愣在那裡。

趙炎從未親眼見過,一個人居然能瘦到如此地步。雖然看不見愛櫻騰的身體,但那幾乎只有頭骨和皮組成的臉和那竹竿一般的手臂,趙炎很難想像這就是傳說中的戰神。

輝明多斯嘆了口氣,伸出手在胸前出了一個趙炎不明白的手勢,淡道:“他去了。”

三人默默的站在那裡,靜靜的接受着這個答案。趙炎心裡一涼,偏過頭朝古烈斯秋看了一眼,他知道,現在糟老頭心裡十分難受。

愛櫻騰緊閉着雙眼,看得出來他對愛櫻城的勝利很有信心,樣子雖然難看,但走的也算安詳。

看着愛櫻騰,趙炎便想起了剩下的傷者,急忙道:“大哥,我帶你去酷赤圖校長那裡,不知道他怎麼樣了。”

輝明多斯點點頭,在古烈斯秋肩上輕輕的拍了兩下,道:“老古,你陪陪他吧。”便隨着趙炎出去了。

當輝明多斯看見酷赤圖和奧瑪科的樣子後並對趙炎交代了一番,趙炎的心算是放下來了。愛櫻騰的離開對於愛櫻城而言已經是不辛了,如果酷赤圖還有什麼事的話,那對愛櫻城則是天大的損失了。

至於奧瑪科,趙炎也是非常關心的。說到底,他也是在愛櫻城保衛戰中受的傷,也是值得大家歌頌和讚美的。

當輝明多斯表態能將他們二人治療好後,趙炎心裡輕鬆了許多。

但酷赤圖的確傷的厲害,要治好他並不是手臂一揮,手掌按下去吟唱幾首聖歌那麼簡單的事。就算是SSS級的牧師,樞機主教輝明多斯大人,也需要花費很大的功夫。

於是,趙炎便吩咐一隊炎軍的兄弟守在門口,給輝明多斯製造一個安靜的空間。

再次回到愛櫻騰房間的時候,趙炎在門口停下了幾步,聆聽着從房間內傳來的聲音。

“那一戰啊回想起來還真是危險吶,現在想想,如果不是酷赤突那白癡小子,你我二人的命就算是交代了。真不知道那小子怎麼樣了,你們倆個可千萬不要一塊下去,那樣可就太不仗義了,留大哥我一個人在上面多寂寞啊!”

“騰啊!我們三兄弟中,就你一個人會辦事,年輕的時候也就你一個人最沉穩。阿圖也比我要好點,我啊就是一個牛脾氣,做事不考慮後果,又喜歡無差別攻擊。你們雖然沒說,但其實我心裡清楚。要不然,我和阿圖也不會心甘情願的跟着你打天下了。”

“哎……想想那個時候,我們雖然每天晚上都在心裡想,明天還能不能活着呢?還能不能在夜裡坐在一起暢飲呢?我們三兄弟會不會突然之間少一個呢?那種日子雖然時刻充滿着危險,那我們是多麼的開心啊!我們在戰場上,將我們的男兒本色發揮的淋漓盡致,我們雖然苦,雖然累,但我們沒有一句怨言。從我們三個人,打到三百個人,三千個人,三萬個人……”

趙炎沒有再向房間內踏進一步,他緩緩的轉過身子,背靠在門沿上,突然之間覺得雙眼痠漲的厲害。心裡一股悶氣憋的慌,想一拳狠狠的砸在牆壁上又怕打擾房間內正在敘舊的倆人。

房間內,古烈斯秋的聲音依然在空氣中迴盪,趙炎從未見過古烈斯秋這樣子說話。他那發自肺腑的真心,雖然沙啞,但卻讓人無法不被這種聲音所感動。

“後來啊……我們成功了,我們打下了自己的江山,而你也成爲一方的領主,登上了艾雅大陸的政治舞臺。大哥知道你的理想,你並沒有那要統領整個艾雅大陸的野心,你只是不想受他人的管轄,有自己的一塊小天地就夠了。所以,有了愛櫻城,我們便停止了戎馬生涯。”

“但這樣,我們反而沒有從前的那種感覺了。因爲暗黑魔盜的事,我覺得你變了,你爲了一個女人那樣瘋狂,那不應該是你啊!那個時候,我恨,我真的恨,我傷心的離開了這個地方,這個我們一起打下的江山。我什麼都不要,當時大哥真的很恨你啊!”

“我知道,其實你很孤獨,自從幻莎死後,你便一直很孤獨。因爲我離開了,阿圖也和你漸漸的疏遠了,我們兄弟之間再也回不到從前了。我們的感情雖然還在,但在我們中間,卻總是有那麼一層看不見,摸不着的隔膜。大哥不想這樣,我知道你也不想,但……現實就是這樣無奈,我們誰也沒有辦法。”

古烈斯秋的聲音突然蒼老了許多,“現在算算,我們有十多年沒見了吧?上次見面,還是小莎的生日,你帶她去曼城玩。那個晚上,我們在一起喝酒,但並沒有說什麼話。哎!一轉眼,我也有二十年沒來到這愛櫻城了,我老了呀!”

“老弟啊!我真的沒有想到,你居然就這樣走了,你是英雄,是艾雅大陸上人人歌頌稱道的戰神,可你現在……”古烈斯秋看着愛櫻騰的臉,伸出手摸去,眼球頓時渾濁了許多,顫抖道:“你現在怎麼就變成了這副模樣啊!這不是你,這不是你啊!”

嗚嗚嗚……

趙炎一驚,他沒有想到,古烈斯秋居然哭了起來。他不明白愛櫻騰和古烈斯秋之間的感情,他漸漸的順着門沿挪下身子,聽着古烈斯秋的哭聲,眼眶中也泛起了淚水。

古烈斯秋撲在愛櫻騰的身上,將臉湊了過去,聲嘶力竭的顫抖道:“老弟啊!你一生是英雄,但卻如此的死去,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啊!但你放心,只要我和阿圖還有一口氣在,我們一定會照顧好小莎,看好愛櫻城。”

“騰啊!你孤獨了這麼些年,沒想到還是你一個人先走了,你的命真苦啊……”

“騰……”七十多歲的老頭,居然哭開了。

房間內,格外的蒼涼。

趙炎實在忍不住,走了進去,抱住古烈斯秋,聲音也有些顫抖的說道:“師傅,師傅……別傷心了,愛櫻城主已經走了,你要多注意自己的身體啊!”

男人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趙炎今天算是深切的體會到這句話的意思了,古烈斯秋,年紀一大把的老頭,艾雅大陸上威名顯赫的人物,卻放聲悲傷的大哭起來。

十多年沒見,再次的相遇卻已陰陽相隔,這種遺憾對於誰來說都不能輕易的接受。

趙炎的出現,讓古烈斯秋平靜了一些。在愛櫻騰身上抽泣了一陣,緩緩的站起了身子。

趙炎急忙抓住古烈斯秋的右胳膊,輕聲道:“師傅,坐下來休息一下吧。”緩緩的退了幾步,古烈斯秋的左邊忽然出現一人,抓住了他的左胳膊,和趙炎一起把古烈斯秋扶在了椅子上。

趙炎偏過頭望去,是愛櫻莎,她雙眼通紅,臉上卻沒有淚水,淚水早已哭幹了。

古烈斯秋朝愛櫻莎看了一眼,淡道:“小莎,你父親他什麼時候走的?”

“早上,我來城樓的時候,他已經走了。”

哎!

古烈斯秋將手放在愛櫻莎的手背上,道:“小莎啊!父親已經不在了,但你放心,你還有我,你可以把我當作你的父親,伯伯不會讓你吃苦的。”

愛櫻莎輕輕的點點頭,眼睛緊緊的盯着牀上的父親。

古烈斯秋彷彿想到了什麼,又道:“小莎,剛纔你在城樓上說的話是真的嗎?”

“是真的。”想起剛纔發生的一切,愛櫻莎心裡一陣觸動,看了趙炎一眼,又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從懷裡掏出一面摺子,遞給了古烈斯秋。

古烈斯秋打開摺子看了一遍,和愛櫻莎說的沒錯。

古烈斯秋臉色堅定下來,道:“小莎,你放心,這個臭小子雖然缺點挺多,又不懂得尊重前輩,但人還是很不錯的。你跟着他,我也能放心。”

趙炎撇了古烈斯秋一眼,這個糟老頭,剛剛纔從悲傷的哭泣聲好過來,就開始拿自己開唰了。

“我……”

“我什麼我!”古烈斯秋瞪了趙炎一眼,道:“小子,我把話說在前頭,你要是敢欺負小莎,老子饒不了你!”

撲通!

在倆人詫異的目光下,趙炎在愛櫻騰的面前跪下,厚顏無恥,雞蛋在牆上撞不破,在他臉上一貼就破的說道:“父親,你放心,愛櫻莎是我深愛的女人,我會對她好,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愛櫻莎滿臉通紅,但心裡像是有股熱浪在翻滾一般。

古烈斯秋似乎被趙炎這股真誠和決心所感動了,在他肩上狠狠的一拍,滿意的說道:“好小子!男子漢大丈夫,說的出做的到。炎,小莎的父親不在了,師傅現在就以父親的名義把她交給你了。”

“師傅,你放心吧!”

“恩,等事情處理完了,你們倆趕快結婚。”

“古烈斯伯伯,這個……”愛櫻莎道。

“怎麼了,小莎。”

愛櫻莎喃喃道:“父親纔剛剛離開,我不想這麼快辦喜事。”

古烈斯秋能體會愛櫻莎的心情,思索了一會,自作主張的說道:“那這樣,我爲你們定個婚期,一年之後你們正式結婚。但從現在開始,你們就是未婚夫婦了,畢竟當作愛櫻城子民的面把新任城主的事也交代了,如果你們沒有名分,炎這個城主恐怕不太合適。”

趙炎道:“師傅,城主還是你來當吧,我何德何能。沒有威望,自身的實力也不行,這城主我擔任不了啊!”

“我來當?我這個校長都是掛名的,我要是有這個能力,愛櫻城第一任城主就是我了。”

“你都沒這個能力,我哪有啊!愛櫻城是你們三兄弟打下來的,乾脆這樣吧,你不當,就由酷赤圖校長來當吧!”

“炎!你有這個能力,真的,我和你大哥一直都很看好你。火牢的那些人都能被你**成現在這個樣子,這說明你的確是很有能力的啊!”古烈斯秋在趙炎的肩上狠狠一拍,“你沒問題的!”

不給趙炎繼續反駁的機會,古烈斯秋堅定道:“那就這樣,你們的事就按我說的定了,有問題嗎?小莎。”

愛櫻莎點點頭,“謝謝古烈斯伯伯。”

趙炎又撇了古烈斯秋一眼,心道怎麼不問我有沒有問題。要不是愛櫻騰還睡在這裡,趙炎便又要和古烈斯秋鬧上了。

古烈斯秋道:“你剛說酷赤圖,他怎麼樣了?”

“大哥看了,說能救活他。”

呼!

古烈斯秋鬆了口氣,總算沒有糟糕的一塌糊塗。

靜靜的在愛櫻騰的遺體上凝視了一陣,古烈斯秋道:“不能讓他一直睡在這裡了,小莎,再多看你父親幾眼吧!我們要讓他安息了。”

愛櫻莎那乾涸的雙眼又泛起了淚水,默默的朝愛櫻騰走去。看着愛櫻莎的背影,趙炎用自己才聽的見的聲音說道:“愛櫻莎,我趙炎會永遠愛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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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大雪,又肆無忌憚的在愛櫻城盡情的飛舞。這在某種意義上是一種點綴,但對生活在高溫下的炎城兄弟們而言,卻是個不小的考驗。

因爲這樣,趙炎對他們進行了特殊的居住安排。

不知不覺間,趙炎的吩咐除了在自己兄弟面前有用外,也在許多愛櫻城的軍官中發揮了效果。

戰爭雖然過去,但愛櫻城的忙碌卻絲毫沒有停止。愛櫻城堡內外依然有不斷來來往往,忙忙碌碌的人影在穿梭。

碧爾絲菲站在雪地中,一眼掃過眼前的畫面,仰頭望着雪花紛飛的天空,心中千思百緒。

這副畫面,是多麼的熟悉啊!

碧爾絲菲想起自己的家園被摧毀的時候,也是這樣兵荒馬亂,一片狼籍的樣子。

想到這裡,碧爾絲菲不由的想起一個人來,一個她最爲關心的人。

姐姐,你究竟在哪裡啊?你知道嗎?小碧很想你,很想很想你呀!

觸景生情,碧爾絲菲眼睛酸漲,淚花在眼眶中盤旋。

“小碧。”

碧爾絲菲急忙擦乾眼淚,轉過身去,低下頭,淡道:“大哥哥,你來了。”

“不適應這裡的氣候吧?剛纔你也治療了很多人,也累了,外面天冷,回屋去休息吧!”說話間,趙炎注意到碧爾絲菲臉頰上的淚痕,輕聲問道:“小碧,你哭了?怎麼回事,和我說說好嗎?”

碧爾絲菲垂着頭,頓了許久,才緩緩的擡起來,水汪汪的眼睛緊緊的盯着趙炎,道:“我想姐姐了。”

姐姐!

趙炎一愣,頓時想起了什麼。這突如其來的事情讓他把這碴事給忘了,碧爾絲菲的姐姐不就是拉丹奴嗎?

在心裡盤旋了一陣,趙炎將手搭在碧爾絲菲的肩上,微笑道:“小碧,不要不開心,你放心,你姐姐一定會沒事的。”

頓了一下,趙炎又道:“而且我有預感,你一定很快就能見到你姐姐了。”

碧爾絲菲搖搖頭,咬着嘴脣,道:“大哥哥,我知道你在安慰我。其實我知道,我這一輩子可能都沒有機會見到姐姐了。艾雅大陸上的國家和獨立的城市太多,很不安寧,像這樣的戰爭也是屢屢發生。姐姐她很可能已經……”

“師傅派人幫我找過,都這麼久了,還是沒有結果。”說到這裡,碧爾絲菲的眼眶裡又泛起了淚。

趙炎靜靜的看着碧爾絲菲,她真的很想念她的姐姐啊!

拉丹奴,碧爾絲菲,這一對姐妹可真不容易啊!

其實在來之前,娜曼姿便把拉丹奴的事和趙炎說了,趙炎暫時不想說破,決定要給碧爾絲菲一個驚喜。

“小碧,走,大哥哥帶你去個地方。”

“大哥哥,你不用陪我,我知道你很忙。小碧要做個懂事的孩子,不會煩大哥哥你的。”

“小丫頭,胡說些什麼呢!我現在有時間,來,跟我來。”

碧爾絲菲疑惑道:“究竟要去哪啊?”

趙炎淡淡一笑,道:“跟我來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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