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大的刀氣,宛如怒海狂濤,化作千百道藍汪汪的刀芒,向江大力籠罩而去。
刀法之精妙絕倫,令身處其中之人自有種幾要被撕碎成碎片之感。
如此可怕的一刀,當真如天地之劫。
若是往常之時,江大力破此招也很簡單,只需施展金鐘不壞身硬抗,以大力破局。
然而現在是刀道之爭,要想在刀道上折服宋缺,靠金鐘不壞身自是不行。
如此,金鐘不壞身只淪爲最終從容抽身的底牌。
江大力神色冰冷,心知要想在刀道上勝過天刀,與對方比拼刀招之繁瑣之精妙,就完全純屬自找不痛快,也並不符合他的風格性情。
故而唯有追求在刀氣、刀意這兩個方面破局.
以刀道大勢壓制對方。
而如此一來,則必須捨身拼命,才能在堪不破刀招的情況下破招,予對方致命打擊。
腦海中思慮的時間看似是緩慢,實則迅若電花火石.
面對如此飄忽至此根本無法捉摸,無從掌握的刀法。
江大力心一橫,刀更是一橫.
驀地撲向鋪天蓋地襲來的刀氣,純憑無情極狀態下的直覺去揣測宋缺殺氣所在,並於殺氣最盛處,化繁爲簡,身隨刀走。
“橫掃千軍!”
一道熾盛無比的強盛刀氣突由斷裂的屠龍刀凝聚爆發,宛如一輪散發璀璨金芒的小太陽。
如此強烈的恐怖刀氣纔剛一出現,便散發出浩大陽神之力,破壞擾亂了四丈空間內的天刀刀氣,使得宋缺天人合一的刀勢出現破綻。
“捨身出刀,好個膽大之人!!”
宋缺眼中精芒大放,刀勢驟然隨之變動。
唰唰唰——!
數十道刀氣霎時毫無阻礙落在江大力身上,撕裂其身上衣物,更撕裂其古銅色的肌膚血肉,留下道道皮開肉綻的傷口。
鮮血濺射!——
江大力一雙冰冷無情的眼眸沒有絲毫波動,彷彿被刀氣撕裂的肌體並非他的身體。
宋缺卻是心神震撼,完全沒料到江大力竟連橫練功法都不曾施展,但他也深知刀氣竟也未曾將對方重傷,只不過製造了一些並不致命的皮肉傷。
如此可怕的體魄,簡直驚世駭俗。
就在那瞬間,江大力原本橫掃而來的一刀在掃出的剎那,竟是以不可思議的角度轉變爲了怒劈而下。
轟!!
一道無比壯闊霸氣的十丈金色刀氣驟然在無數道震驚的目光下出現,宛如天上的大日突然裂開成兩半,其中一半狠狠砸了下來。
大勢磅礴!!
“這也叫橫掃千軍?!”
宋缺雙目厲芒電射,鷹隼般一瞬不瞬緊盯江大力,突然首次在戰鬥中衣袖飄飄不進反退。
然而他的後退卻並非不攻,而是醞釀更強的攻勢。
水仙刀一動。
四丈天地之力立時自行席捲而來,宛若化作一股莫大旋轉的能量旋渦,成仿如水光雲影的刀光,層層疊疊的迎往怒劈而來的恐怖十丈刀氣。
“瀟湘水雲!”
“蓬”地一聲刀氣對碰的爆響。
宋缺那宛如層層水雲般的刀氣霎時被江大力巨大刀氣擊潰大半,但隨着其後撤,更多刀氣綿綿不絕涌上。
連串兵刃交擊之音不絕如縷,刀風呼嘯聲在四面八方響起。
宋缺的寶刀接連十下在丈長刀氣上激烈碰撞而過。
終於砰地一聲!
無比狂暴的刀氣崩潰。
但在這道刀氣崩潰的剎那,宋缺手掌也已是巨震發麻,虎口崩裂流血。
“再來!”
江大力根本不給喘息之機,乘勝追擊而來,口中發出一聲長嘯,就宛如威懾的虎嘯之聲。
一股懾人心魄的威凌之勢,伴隨強大的氣勢宛若大海一般浩瀚無邊,向外洶涌而去。
他雙臂肌肉隆起,散發刺目璀璨的金芒,又是一刀突然斬出。
大力一刀奧義·虎嘯!
呼吼!
三道金色刀氣劃過弧線,帶着着令人心悸的無情冰冷刀意交錯而過。
“好!”
宋缺一聲長嘯,踏前一步,發出“噗”的一聲,腳下的水浪彷彿被一堵牆碾壓而過,大面積平整的塌陷下去。
隨其步法,他一刀橫削而出,沒有半點花巧變化,大巧若拙,能化腐朽爲神奇。
“鏗!!”
兩人乍分倏合。
刀氣刀光碰撞了又滅。
互相往來,轉眼就已是交手了十幾招。
看得遠處周遭人俱是眼花繚亂。
只覺海面上彷彿有兩道璀璨刺目的閃電在不斷交織對碰,一道閃電是金色,一道閃電則是藍色。
藍色的閃電往往一旦得勢便如奔雷滾滾,蛛網般輻射,鋪天蓋地,但當靜謐時卻又宛若細微電弧,靜靜閃動,看似無比尋常。
金色的閃電則直來直往,大開大合,聲勢浩大,一旦得勢便直搗黃龍,撕裂一切,沒有太多繁瑣變化。
如此二人的交手,在寇仲這等刀道高手眼中,自是看得清楚二人焦灼的戰局。
宋缺的每一刀均似是簡單樸拙,但寇仲卻知道對方刀起刀落間,實醞藏千變萬化,教人無法掌握其來蹤去跡。
若是尋常人,便只能見招拆招,漸漸被帶入到宋缺的戰鬥節奏當中,無望取勝。
然而江大力卻偏偏並不刻意去對招,甚至甘願受傷也不被帶入到宋缺的節奏,反其道而行,只管一把刀縱橫捭闔死咬宋缺不放,完全不顧自身安危。
但也正是這種不按常理出牌的刀法,反倒暗合大道至簡的道理,以力破巧,以簡破繁。
宋缺的刀法便是簡中蘊繁,江大力的刀法則是由始至終的簡單直接。
無論你千般招式萬般道理,我自一刀破之。
“寨主果是非常人啊。曾經我還覺得寨主的刀法並不能算是頂尖,現在想來,卻是我坐井觀天了。
每一種刀法,只要適合用刀者本人,尋常的砍柴刀法,也能發揮出堪比神刀刀法的威力!”
寇仲看着江面上的戰鬥,雙眼漸漸明亮,心裡誕生出許多體悟。
有此體悟的,非但是他。
便是眼力卓絕一些的陰後與王語嫣,也都看出了其中門道。
江大力這般刀法,其實對宋缺而言,原本也不至於打到如此有來有回的局面。
換做任何人用這等刀法與宋缺對決,那就是自尋死路。
因爲沒有人能扛着宋缺的刀氣與宋缺對打。
但江大力卻是能仗着其強悍的體魄,以簡單直接的刀法,迫得宋缺也無可奈何,甚至是受傷。
故而江大力自己創造的刀法,確實也是最適合他的刀法,即使傳給別人,別人也無法發揮出這套刀法在他手中的威力。
江岸上的玩家們根本看不懂其中的門道。
都只能看到江面上兩個NPC大BOSS在以肉眼難以看清的速度交手,發出的刀聲碰撞接連不斷。
而代表江大力和宋缺二人的血條,也在他們眼中不斷晃動。
尤其是看到江大力的血條竟然被宋缺打掉了四分之一時,不少八荒弟子均是大感焦急。
然而玩家們也都清楚。
這是比刀。
很明顯黑風寨主並不願施展金鐘不壞身以力壓服宋缺,否則宋缺再強,也不可能這麼快打掉堪稱“血庫大肌霸”的黑風寨主四分之一的血量。
不過隨着時間推移。
當看到江大力的血條始終穩固在三分之二到四分之三之間頻繁波動,就是掉不下去,反倒是宋缺的血條已漸漸跌到了四分之三的位置時,玩家們都徹底服氣了。
“血庫大肌霸真不是蓋的,我剛剛還擔心呢,結果寨主這血條竟就是死活下不去。白擔心了。”
“可以看出,宋缺的刀法雖強雖厲害,但現在寨主已適應了其刀法後,已漸漸穩住了局面,甚至攻擊傷到宋缺。而他的傷勢,卻在神功運轉下快速恢復。”
“差距現在已經顯現出來了。宋缺現在的血量百分比雖然比寨主要多,但其總血量卻是比寨主差不少,所以已經勢弱了。”
“由此也能瞧出來,寨主所修煉的內功心法究竟有多強。宋缺修煉的內功心法不知是什麼?但在恢復速度上,完全比不上寨主的神功。”
“難以想象,我以爲寨主的刀法單純就是力量夠大才那麼厲害,沒想到竟然連天刀宋缺也要敗在這種看似簡單的刀法下?”
鏗鏘!!
一聲震天的金屬顫音陡然在江面上爆響傳開,彷彿千百個沙鈴同時在每個人耳旁搖像,震動人的耳膜。
一道巨大刀氣將江面波浪劈開,往兩旁潮涌開去。
宋缺連人帶刀被劈得往後拋跌,就那麼身形在半空翻滾,噗地一下踩入水中半個身軀,濺起巨大浪花,復而纔再度飄出。 ωωω● Tтka n● CO
他持刀左臂巨顫發麻,虎口崩裂,甚至流下滴滴殷紅鮮血。
但此時他卻目光大放異芒,緊緊盯着對面回氣的江大力,長笑道,“痛快,痛快!從未有人能以如此刀法與宋某大戰至此,甚至令宋某受傷!黑風寨主,你名不虛傳!”
江大力雙眼滿是冰冷無情的光芒,平靜道,“也從未有人能傷得本寨主至此。
這既是本寨主給你宋缺的機會,也是本寨主給自己體悟刀法的機會,我們都該珍惜!”
此時,他已是渾身衣物襤褸,身上的布條都已爲自己的鮮血染成醬色。
熊背虎腰的鋼鐵身軀上,遍佈血混合水珠,油一般的滾落。
他已多了四五十道刀傷,最猙獰的一道傷口,幾乎深可見骨。
然而縱使如此,他也如鐵人一般傲立,手持斷刀,氣勢驚人,體內更充斥滿澎湃的力量。
曾經蕭峰不知多少次身中數道刀劍之傷,卻仍能酣戰。
他的體魄,比之蕭峰卻也不知強了多少倍,此等皮外傷,除了痛,根本無礙。
而這些傷勢所換來的別一番的感覺,也令江大力在戰鬥中收穫頗豐。
曾經,他的戰鬥往往就是施展橫練神功,橫衝直撞,將敵人生生錘死。
現在,他的戰鬥風格依舊沒有變化,但卻多了一種感覺——危機感。
不可否認,人在受到生死威脅時,的確是會迸發出更多的潛力。
這短短一場刀道戰鬥,給了他很多別樣的體會和感悟。
“這的確是值得宋某珍稀的一場戰鬥。”
宋缺宛如感動般長嘆一聲,仰頭看向天穹,突然緩緩伸手將手中水仙寶刀還入刀鞘。
所有人一驚。
詫異宋缺此舉爲何意。
莫非是這就要投降認輸了?
卻聽宋缺感慨般看着江大力道,“江寨主你的刀法雖是簡單直接,破綻無處不在,我似隨時都能破開。
但在我破開你的刀法之時,我自身的招式也會被你破開。
這種境地,宋某從未遇過。
江寨主你的刀法,已是到了得招而忘招,忘招又存招的境界。
就像解牛的庖丁,牛非是不在,只是他已晉入目無全牛的境界。
得牛後忘牛,得法後忘法。
所以用刀最重刀意。但若有意,只落於有跡;若是無意,則爲散失。最緊要是在有意無意之間。
江寨主你的刀法只是配合你的攻擊手段,這也是你以人御刀的道啊,此道,已是從有法晉入無法之境。”
江大力冷道,“你長篇大論這麼多,我問你,何謂有法,何謂無法?”
宋缺悠然一笑,“有法是地界的層次,無法是天界的層次,有法中暗含無法,無法中暗含有法,是天地人渾合爲一的最高層次。
只有人才可把天地貫通相連,臻至無法而有法,有法而無法。”
江大力突然冷傲搖頭。
在無情極狀態的他,更爲冷靜理智,甚至冷靜到可怕,到無情的境地。
他冷淡道,“人爲什麼非要與天地貫通相連?你若順天,我便逆天又能如何?”
宋缺一呆。
從未自任何一個天人境強者口中說出如此大逆不道聳人聽聞的話語。
但現在這話語,便從面前之人口中發出,他不由一時失神,內心充滿各種矛盾和疑問,一時冷汗涔涔而出,險些心神失守,到走火邊緣。
就在此時,江大力一聲“呔”喝陡然傳來,將宋缺驚醒。
“你收刀,是要認輸,還是要再戰!”
宋缺雙目緊縮,立即收攝心神暗道驚險。
方纔他一番言論乃出自內心與自身之道,豈料居然由論刀變成了論道,與江大力爭論各自的道理。
結果竟然因江大力那驚世駭俗的道,而動搖了自己的道。
道若受驚,便會動搖,會彷徨,甚至迷失,乃至走火入魔。
此中風險,縱是宋缺這等人,也感到一陣後怕。
他堅定信念,驀然看向江大力,右手突然移往背後。
在其背後,有一道宛如捆綁成了布條般的刀。
他手掌伸去的剎那,轟地一下,那布條炸碎成碎絮爆開。
宋缺一把握住那造型高古、沉重異常的連鞘寶刀的刀把,一寸一寸將寶刀從鞘內拔出,發出“噌噌”的聲響。
他雙眼漸漸眯起,一如寶匣中的刀光,目露精芒盯着江大力:“天有天理,物有物性。我這一刀,便是天理物性之刀,是爲真正的天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