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索索”
一陣輕微的破風聲由遠及近,道道人影從各個方位迅速匯聚而來,倏爾齊齊停在了一畦稻田之前,顯現出七道高矮胖瘦不一的男男女女身影。
這七人見着稻田後,紛紛對着稻田恭敬抱拳行禮,好似這片稻田有什麼了不得的人物存在。
可是稻田內除了有農夫,還會有什麼了不得的人物?
至少這片稻田看起來就有些了不得,但凡有些眼力的江湖人,都能看出每一根稻草幾乎都是由同一高度被同一種刀法削斷的,且一削就是一大片。
彷彿那割稻草的農夫手裡拿着的不是鐮刀,而是十幾二十丈的裁刃,彰顯出了對刀氣驚人的運用手法和精細程度。
卻見就在這一畦稻田後,赫然有一座背竹籬圍着的簡陋茅屋,屋前的檐上還懸着一顆猶在滴血披頭散髮的頭顱。
七人看到那顆頭顱時俱時眼瞳微微收縮,心中震駭之餘,對那此時正坐在茅屋下專心致志織竹籮的首領更感欽佩敬畏,一聲不吭不敢打擾對方的織籮大業。
因爲首領雖是在做織籮這種看似尋常到了極點的粗鄙農夫之事,實則卻是在練功,修煉刀氣掌控的精妙程度,就好似眼前被首領收割的一畦稻田。
用首領的話來說“我那位名震天下無人不知的兄弟,平日裡也沒看他怎麼修煉,但修爲境界卻是一天一個變化,一個月一個境界,聶某雖狂,卻也自知遠不能及他。但我卻知道,我那兄弟看似沒有修煉,實則日日都在修煉。
曾經我請教他修煉的秘訣,他告訴我只要會割韭菜,躺着都能練功。
我初時百思不得其解,後來恍然大悟,方知我那兄弟其實是點醒我,修行的真諦,就在於看似最微不足道的田園生活當中,收割一把稻穗,織就一個籮筐,這都是修行,可憐我昔日封刀歸田多年,卻是始終不得歸隱的真正真諦,否則何至於”
“啪啪!”
拍掌聲驚醒七人。
卻見坐在屋門旁的聶人王織就一個羅筐後拍拍手掌站起,大手一抓,靠在牆腳三尺七寸,鋒刃無瑕的雪飲狂刀嗡鳴一顫,散發妖異光華,劃出一道弧線落入掌中,喝道。
“怎麼樣了?那些傢伙都老實沒有?若還不老實,聶某今日索性就殺個痛快,算是給我那兄弟初來聖朝接風洗塵!”
七人均只覺對面的糙漢彷彿瞬間從農夫變爲一頭兇狂的猛獸,俱被一股凌厲煞氣的氣勢震懾得呼吸不暢,忙紛紛垂首稟告。
“首領!那些人聽聞您已手刃靈豹歐陽血的人頭後,就都已聞風喪膽,就地解散,已經不足爲慮。”
“不錯,首領,我們在其他城池的兄弟也都已傳訊告知了情況,證實無誤。”
“哼!算這幫蠢貨走運。”
聶人王冷哼一聲,先是低下頭思索片刻,旋即緩緩擡首,圓圓的虎目綻放一股凌厲光芒,正欲說話,倏地似察覺到什麼,驀地擡頭看向天空,雙瞳一縮。
“好強的氣!”
七名下屬見狀不明所以,亦是擡頭看向天空。
隆!!
極遠處的天邊,一道氣爆轟鳴而過,直到掠到另一邊的天邊,隆隆呼嘯聲才持續傳來,聲勢驚人不說,更是在天空上留下一道清晰可見的氣浪軌痕,彌久不散。
“那是什麼?”
七名下屬均是神色茫然又驚悚。
聶人王卻是神色倏爾又驚轉喜,旋即是大喜,咧開嘴大笑起來,“兄弟!是我聶人王的兄弟!哈哈哈哈哈!”
他已察覺到那股強大氣息中透露出的熟悉氣息,儘管比他想象中還要強大得多,但他的兄弟江大力,豈能不強大?
“觀我兄弟行色匆匆,以其性格,絕對是有一場大仗要打,正合我意!”
他狂喜,狂笑,他欣喜若狂,大喝一聲猛然躍起,穿着一雙草鞋的雙足在稻穗上一踩,扛着大刀整個人便如風中魔神般披頭散髮的追了出去,速度快逾飆風,剎那就是幾十丈的距離,窮追不捨。
“兄弟!等等我!”
七名下屬只覺一眨眼,首領就已如一陣風般疾馳狂飆了出去,眨眼就越過前方的深林,不見蹤影,只能聽到首領那狂喜的大喝之聲,不由均是面面相覷之餘i,心中駭然。
“剛剛那空中嗖地一下,像是鳥一樣,不,比鳥還快,像是箭一樣,不,好像比箭還快”
“不用形容了,那就是威武侯,首領的兄弟。”
“我們還追上去嗎?”
“追?怎麼追?首領他們一個比一個快,我們連灰都吃不上,還怎麼追?”
七人一陣沉默,看着天空中那還未消散的雲痕,不由一陣心馳神往。
早聽聞聖朝中如攝政王這等絕頂強者,可一步之間咫尺天涯,瞬間到十萬裡之外。
那太遙遠,聽起來也不切實際,他們一直半信半疑,但現在親眼目睹威武侯竟然能空中飛行,一瞬間就從天這邊到了天那邊,這就已經顛覆了他們的認知,令他們不明覺厲,大感震驚
“老聶?”
空中保持雙翅罩體、宛如一個橢圓狀炮彈般快速破空滑翔的江大力,倏地察覺到後方遠處的地面上騰昇而起的一股強悍氣機,登時便從氣機中察覺到聶人王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氣息,心中大訝。
但旋即他又不怎麼意外。
當初滿江湖搜尋聶人王無果之時,他就已預料到,對方很可能是去了他的勢力還未觸及到的聖朝,否則不可能一點音訊全無。
不過考慮到此時的狀態仍是不錯,而途中的長距離飛行也已是徹底驚動了聖朝的不少厲害人物,江大力打消了停止飛行下去與聶人王敘舊的念頭,傳音給後方的聶人王。
“老聶!我現在趕時間去揍人!等不了你了,你後面跟上,待會兒哪兒動靜大,你就朝哪兒跑,應該不會跟丟。”
傳話結束,江大力調動尾枕幻魂之力,雙翅猛然張開一震,遊走在全身經脈中的戰神之力登時爆發,瞬間再度從滑翔之勢衰弱的剎那加速,‘轟’地一聲破空而去。
與此同時,他全身毛孔張開,散發出濃烈雄性氣息的同時,吸功大法亦是全力催動,渾身五百多萬個毛孔宛如齊齊化身成一個個貪婪的小嘴,瘋狂吞噬掠奪周遭的天地之力。
呼呼呼
登時蓬勃的紫氣從他身上散發,強大的吞噬力使得周遭磁場都紊亂,磅礴天地之力從四面八方匯聚如煙霞般涌動而來,甚至成絲絲極光,繞着他身周,妖冶的舞動,瞬間遠去。
遠處的地面上,聶人王一陣鬱悶惱火。
“果然是要去打一場大仗,可惡!我的雪飲狂刀早已飢渴難耐,還想跟着一起去砍人,竟然都不等我!”
呼哧
呼哧
聶人王越想越氣,喉頭髮出一般瘋獸般的喘息,噴出陣陣白霧,渾身古銅色的肌膚下,血管賁張,甚至都可看見一股股岩漿般赤紅而瘋狂的血液在其中快速流動。
“呃啊!”
他身法驟然急遽加快,一雙眼珠楮光一閃,狂暴目中血絲賁張,身上的殺氣更是熾盛張狂,濃烈激盪得周遭山林颳起大風,沙沙作響,簡直周遭萬物都要在他的恐怖氣息下喘不過氣來。
眨眼間!
他身影已是隨着颳起的狂風衝出而去,速度比之前快了一倍不止。
原來,颳起的狂風,竟就是由他那一雙捲動狂風的雙腿而掀起,他果真是如風中魔神般,速度快至絕倫。
這赫然是,瘋血啓動的前兆。
自從實力邁入歸真境誕生出元神後,他已可漸漸自如控制瘋血,挖掘出瘋血中的潛能力量,故此憑藉歸真2境的實力,卻也能在瘋血狀態中發揮出堪比歸真上三境的強大戰力,在聖朝中打下名號站穩腳跟,成一方霸主。
但現在,他發現竟仍被兄弟遠遠甩在身後,他要跟上!他要戰!他極度渴望戰鬥!
大戰將至!
整個萬家,在一個時辰之前,就已經宛如訓練有素的軍隊般運作起來,大量外出的高手紛紛返回,大量弱小的婦孺包括緊要的精英骨幹全部撤離本族,一副緊鑼密鼓如臨大敵的嚴肅陣勢。
如此鄭重其事,甚至宛如即將面臨滅族之災般的架勢,幾乎是近六百多年來的首次,導致很多萬家之人甚至都不習慣,感到深深的恐慌。
此時,萬家族內,族長萬明珠、族老萬臨、萬常徵和數十名族內的元老骨幹,立在萬靈潭上方的凌空索橋之上,下方是萬家祖宅氣運凝聚了足有兩千年的萬靈潭,在夕光下波光盪漾,萬靈潭內,早已沉眠多唸的萬家老祖都被驚動甦醒,氤氳出陣陣力量波動,使萬靈潭泛起圈圈漣漪。
接近三千萬家精銳,披堅執銳,將萬家各個出入口和禁地完全封鎖。
另外約三百多家族忠士,分佈在家族封地周遭十個監視八方的瞭望樓附近,查探遠近狀況。
這麼做,並非是爲了能在稍後面對那可怕強敵的戰鬥中提供什麼太大助力,唯一的作用,是防止一些屑小之輩也趁火打劫,渾水摸魚,畢竟萬家這麼多年來也是樹敵無數,平日裡無人敢招惹他們,但現在
嘚嗒嗒、咕咕嚕
一隊隊馬匹,載着族中最後一批人,迅速逃離,沿安全路線撤走。
萬明珠等看着已有條不紊準備就緒的家族狀況,尋回一些因威武侯江大力的突然到來而失去的信心,惶恐感也減少了幾分,威儀面龐重複光彩。
就在這時,一名族中骨幹上前,恭敬肅立報告,“遵照族長您的命令,如今族內婦孺以及新代骨幹俱已在兩名族老帶領下悉數分批撤離。另外,千里之外,已出現威武侯蹤跡,預計以其速度,半個時辰即可到達家族附近。”
“好快!”
“他這是已經知道我們會有所動作,故此根本不停歇趕來。”
幾名萬家族老紛紛色變,神色慍怒。
“莫慌。”
萬明珠冷哼一聲,面容冰冷道,“他趕來的速度越快,消耗的體力和元氣也就越大,哼。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更何況我萬家不是豆腐,是石頭,難啃的石頭,他想衝過來就啃下我們,也不怕崩了他的牙。”
此話一出,後方一干族人也心緒穩定了一些。
不錯。
威武侯是強。
但他們萬家也不是吃素的。
不說族長萬明珠歸真9境的實力,便是幾名留下的族老,也都具備歸真5境界到8境的實力,且還有靈潭內的老祖蓄勢待發,威武侯即便戰力堪比獨孤鎮守使,也未必就能與萬家硬碰硬。
甚至,在萬明珠看來,這次雖然是危機,卻也是一個絕佳的立威機會。
已經六百多年,萬家沒有再顯露肌肉了,這次若趁機逼退威武侯,那麼也會重新打響家族的名頭,重振威風,非但挫敗攝政王的一些念頭,也可以在今後的六大家族格局中,收穫更多的利益。
只不過,她現在也委實想不通,爲何江大力會突然趕來找她萬家的麻煩,除非是魯平出賣了她萬家,暴露了她們。
暫時將這些心事壓下,萬明珠側身看向萬臨,傳音道,“穩妥起見,萬老你還是立即加急傳訊胡派主、徐派主他們,無論如何,也要說動他們中的一人,一旦我萬家真正發生危機,還請他們能夠及時出手,必要時刻,動用老祖昔日的人情。”
萬臨心中凜然,知曉此事刻不容緩,立即躬身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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