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施主,貧僧本領卑微,心力已無法承受達摩師祖的無上佛力,僅能助你到這裡,餘下解救蒼生的路,貧僧已無力再尾隨施主走下去,希望江施主能夠送佛送到西,完成我少林上千年來一直想要達成的偉事,貧僧先行多謝江施主了南無阿彌陀佛”
一段精神傳感出現於江大力的腦海之時,慧恩和尚已然雙眼失去了精芒神采,坐地圓寂。
幾乎同時,一幕幕鮮明的畫面,也如走馬觀燈般從江大力的腦海中掠過,俱是這和尚灑脫笑彌陀般的一生。
但見其中一幕畫面中,似乎比現在瘦一圈的慧恩,含笑坐於嵩山下的河畔,目視一山民準備殺魚。
那山民顯是識得這少林和尚,回頭提起手中以水草串起的一尾烏魚,淳樸道:“大師,我本打算就這河水將這尾魚去鱗開肚後洗淨,犒勞五臟廟,既然大師在面前,自也不敢貿然殺生,這尾魚便就此放生罷?”
慧恩和尚聞言依舊一副笑眯眯的模樣,道:“既已起殺心,又何故止殺念?所謂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這尾烏魚肥美多汁,若烹飪成湯羹,必是一道佳餚,焉能如此浪費?不若煮成湯羹,貧僧便與施主共享?”
“嗯?”
山民神色錯愕,道:“大師,我這山野村夫也知上天有好生之德,你爲何卻還要殺生吃魚?
你們佛門不是常將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掛在口邊,這吃魚也許不動搖佛心,但總歸要殺生,殺生總歸是不對吧?”
“阿彌陀佛!此言差矣。”
慧恩和尚樂樂呵呵侃侃而談笑道,“所謂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殺與不殺,死與不死,生與不生,其實都有同一歸處。
我佛慈悲,卻也知有生必有死,生死輪迴,報應不爽,死即是生,生即是死,殺就是救,救就是殺。
須知你今日殺魚吃魚,好似造了殺孽,但從我佛的眼光來看,你吃魚,便是魚捨身救你,助你填飽肚皮,養好妻兒,是功德一件,也許會助魚脫了畜生道,倘若魚有來生,或許還能輪迴爲人,做人是否比做魚妙?
倘若你也有來生,你也許反墮了畜生道,將來你就是魚,魚就是你,你在來世吃魚,魚在來世被你吃。
如此一來,你殺魚,魚殺你,你吃魚,魚吃你,這本就是萬物輪迴,生死循環,又有何不妥?”
慧恩說到最後,發現山民已是徹底懵在原地,手中的魚兒也‘吧嗒’一下跌落在地面上,蹦躂了幾下,彷佛聽懂了,開竅了。
山民卻“啊”地一叫,彷佛一時接受不了這等絮絮叨叨的諸多大道理,轉身便撒腿跑了,邊跑邊痛苦地痛哭涕零嚷嚷:
“嗚嗚!我不做魚,我來世不做魚,我要做人,我還要做人,我不想被魚吃,我這輩子也不想再吃魚啦。嗚嗚嗚啊啊啊!”
“哎!”
慧恩目視山民宛如癲狂般跑了,搖頭嘆息,“阿彌陀佛!罪過罪過!本是道這村夫與我佛有緣,可入得山門,豈料仍是不開竅啊。
懵懂也好,開竅也罷。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也許做魚比做人更有樂趣呢?也許做人才是苦惱,做魚反而沒有苦惱。
不知道佛有沒有苦惱,佛也有苦惱的吧?否則我地藏王佛菩薩,怎會立宏願地獄不空誓不成佛呢?
否則我達摩祖師,豈會命慧可師祖設計達摩之心呢?”
和尚念念叨叨,起身走向那尾還在時而蹦躂的魚,抓起草繩提起魚,對着魚頭拍了拍笑道,“你開了竅,你比那村夫快樂,你與我佛有緣。今世和尚我便吃了你,也就是吃了我自己,來世你做人,我做魚兒給你吃。你吃我,我吃你,又有什麼關係呢?
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若問誰殺生,我殺我自己,哈哈哈哈哈”
和尚大笑,提魚而去
“好一個酒肉和尚,好一句我殺我自己!”
江大力如此鐵石心腸之人,心中亦受之震動不小,驀地看向已圓寂坐化的慧恩,只見對方淚痕披面,大徹大悟,無半分牽掛,恍惚間氣機彷佛感應到對方俱滅的元神化爲了一尾魚的煙霞,消弭於了這天地之間。
一絲絲死前的痛苦,好似也在化魚的剎那,得到了快樂,化爲了解脫。
“師兄!”
這時,周遭猶若凝滯的空氣恢復如常,慧棋哭號一聲,強忍住撲上前的衝動,垂眉低首間,一聲哀嘆,開始手捏念珠,默誦往生極樂經,而後緩步上前,深深一拜,將慧恩手中至死還拖着的木魚鄭重收起。
“他就這麼死了?”
婠婠神色驚異凝視就此圓寂、了無生息慧恩和尚,莫名只覺心內一片空落。
江大力搖搖頭,又點點頭,揹負雙手看向遠方藏入雲中,似罩上的金紅色燈罩,變得柔和了許多的太陽光線,感慨道,“慧恩大師既是逝去坐化,又是重新活了。他已成了他一直想要成的魚,他已經找到了魚的快樂!”
“找到了魚的快樂?”
婠婠、王語嫣、慕容青青,甚至包括慧棋都是神色有些發懵,似懂非懂。
江大力沒有再多解釋。
正如慧恩所言,懂了就是懂了,不懂就是不懂,一切盡在不言中。
他驀然轉身,披風掀起一陣狂風,手中不知何時已取出了那顆已然破損,將‘X’標誌暴露在外的達摩之心,目光熠熠沉聲道,“我已大致看到了那浩劫之地的位置所在,時間緊迫,現在便即刻出發。”
婠婠立即開口,“我們也要一”
“不行!”
還未等婠婠將話語說完,江大力已是斷然拒絕,口吻一貫的不容置疑。
“我!”
反應慢了一拍的王語嫣,登時話語只說出一個字,便停留在了嘴邊,後面的話語已無法道出口。
因爲她知道江大力說一不二,說不行那就是不行,天王老子來了也不可能改成行,唯有糾結的一對玉手玩弄着衣角,似在與衣角撒氣。
慕容青青張了張嘴,又內心一嘆,卻是一個字都沒說出,只是將手指觸碰在背後的琴身上,似尋找依託。
婠婠天不怕地不怕,卻也是畏江大力得很,這可能源於她昔日的某一段經歷。
但一想到擔心那麼數日好不容易如今見着江大力,卻就又要匆匆離別,提心吊膽的等待,內心便是充滿幽怨,唯有鼓足勇氣,迎上江大力那變得深亮銳利的眼神,一瞬不瞬道:
“好!你是說一不二的大寨主,奴家一人是不敢頂撞反駁你,但現在,是我們姐妹叄人前來尋你,也不至於才見着你一面便要立即分開,你說不帶我們去那危險之地,我們叄個都答應,但你去那裡總要騎龍飛過去吧?
我們叄人便在龍身上侍奉你一路,爲你端茶倒水,提肩按腿”
察覺到江大力皺眉,婠婠立即改口舉手,“不,半路。”
“哼!”
江大力不置可否,看向慧棋道,“你安置慧恩的後事吧,我現在立即出發。”
慧棋從悲傷中醒轉,回身立即道,“江施主,師兄雖已圓寂,但我卻還需隨你同往,若是途中再生出什麼變故,我也能借達摩祖師所遺留的佛器爲你增添一分助力,至於師兄的遺體,貧僧就地火化即可。”
“既然如此,那好吧!”
江大力微一沉吟,點頭答應,旋即一聲長嘯,遠處天邊遊動的魔龍登時發出一聲龍吟,騰衝俯衝掠而來。
叄女俱是眼巴巴看着江大力準備駕龍而去的背影,又看向不遠處草地間落寞地也是眼巴巴目視江大力背影的魔鷹,呆頭呆腦。
倏爾只覺叄人一鷹,在這一刻出奇的相似,都是呆頭呆腦,同病相憐一般。
一代新人勝舊人,她們似與那魔鷹任勞任怨苦苦付出,卻始終無法打動這鐵漢的鐵石心腸。
“你們叄個,還愣着幹什麼?不準備上龍侍奉老子了?”
突然,江大力粗豪的聲音傳來,落入叄女耳中。
叄女均是一怔,旋即紛紛欣喜過望,只不過除了王語嫣和婠婠眉飛色舞,性子清冷的慕容青青則是欣喜掩藏在內心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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