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城秦府內,秦熺卻正在跟他老爹秦檜大吵大鬧。他此時方得知官家已經將李雨柔賜婚給岳雲,而且這建議還是秦檜提出的。
他不禁惱羞成怒道:“爹,難怪自臨安府衙回來後,你就將我一直關在內院,哪裡也不准我去,說是讓我反省自己的行爲……孩兒倒是老老實實聽你的命令,在家裡反省……可孩兒怎麼也沒料到,你竟然讓官家將李雨柔賜婚給岳雲了!你可知道,她是我最愛的女人啊!”
秦檜聽後,卻是厲聲喝道:“我當然知道了!就因爲你這貪花好色的脾性,險些壞了我大事。你以爲我不知道你暗地裡搞的那些小動作嗎?指使肖燦那幫潑皮去李家開的清風樓挑釁,然後謊稱吃的飯菜有問題去報官。還假借我的名義向那些秀才、訟師甚至臨安府施壓!以此迫使李家求救於你,好逼他們同意把李雨柔嫁給你!你以爲我就不知道?你以爲別人就猜不出是你在背後搞鬼嗎?”
秦熺被秦檜這一頓喝斥,氣勢頓時矮了半頭,但仍是心有不甘地說道:“那李家不過是一商人之家,而爹是當今宰相,權傾朝野,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難道我們還顧忌他們不成?”
秦檜一聽,更是冒火道:“你真是不成器的逆子!李家當然我是不怕,但是你這樣做,卻會讓朝中羣臣乃至民間士林對你的映象大壞。你現在身份不比尋常,既是我的兒子,又是琢殿下的好友,而我們在立儲問題上,也是支持琢殿下的。如果讓別人都覺得你是一個欺壓民女的紈絝子弟,就會影響到對我和琢殿下的看法……”
秦檜說到這裡,頓了一下,然後語氣鄭重道:“咱們這官家你不要看他平時只知貪圖享樂,但他其實比誰都精。你別看爹現在權力極大,朝中有那麼多大臣支持爹。但如果官家下決心換相,我苦心經營的局面,一下子就會毀於一旦。在爹之前,趙鼎和張浚都曾先後擔任宰相,他們的朋黨也遍極朝野,聲勢也曾不可一世,但罷相之後,原先投靠他們的人倒有一大半轉投了之前的政敵……”
說到這裡,他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說道:“我原本還想栽培你以後接替任爹的相位。可你看看:你現在快三十歲了,仍然一事無成。只知拈花惹草,勾引女人。你看看岳飛的兒子岳雲,人家現在誰不說他文武雙全,本領高強?”
“之前我向官家進言,將其召來,就是想讓他閒置下來,不讓他有施展才能,重新崛起的機會。可是你倒好!爲了一個商人之女,非要弄出一個轟動臨安的大案,讓他大出風頭……而趙眘便趁機向官家進言,稱岳雲文武雙全,堪爲棟樑之材,一直閒置,不免浪費人才。”
“官家耳根一軟,便同意下來,這纔有了後面的殿試。雖然我也竭盡全力,力圖挽回,但無奈岳雲這小子實在太出人意料了,竟然解決了大食使臣提出的問題,爲官家挽回了顏面……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這官家又最是好面子之人,如此一來,他在官家心目中的地位頓升,連我說話都得顧忌三分……現在事情發展到如此不利的局面,追根到底,都是你擅作主張惹的禍!”秦檜怒不可竭地說道。
秦熺這時氣勢已經完全蔫了下來。他結結巴巴道:“那爹……我現在……”
秦檜語氣嚴厲地說道:“你現在別再去想李雨柔的事!爹這樣做,就是爲了斷了你的雜念!你這幾天給我好好反省一下!”
頓了一下後,他方語氣略緩道:“你現已經有秀才身份,再過幾月就是科舉考試了。你這段時間好好在家複習,十月份時去參加科舉,爭取能中個進士,到時,爹再想辦法給你安排一個適合的職位!”
秦熺無奈,只得唯唯諾諾道:“孩兒知錯了,今後定當努力複習,一定爭取能高中狀元!”
不過旋即,他便小心翼翼地問道:“爹,那岳雲怎麼對付?就這樣放過他了?”
“岳雲這小子……”秦檜這時一雙小眼睛中閃過一絲精光道:“我已經在明州爲他安排好了,我倒要看看,他如何應付眼前的局面!”
岳雲去樞密院要求調李寶過來的事情十分輕鬆就辦好了,讓他微微有些驚奇,原本他還以爲會遇上刁難的,沒想到樞密院的官員卻是十分配合。
這讓他在驚喜之餘,卻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但是哪裡不對勁又說不上來。
“唉,不去想那麼多了,先到了明州再說吧!”走在回家的路上,岳雲思量着。
從臨安到明州不過三百多裡,岳雲帶着陸文龍和王童,以及五十名護衛只用了五天時間就到了。
明州知府王嘉、通判洪宇、浙東制置使張威等地方軍政官員十分熱情,均已提前到城門口迎接,並立刻將他們一行迎進了城內最大的酒樓,爲他們擺了一桌豐盛的接風宴,三人在宴席上均對他大加吹捧,表示一定積極配合嶽統制剿滅海盜,並預祝統制大人旗開得勝。
而岳雲心中卻愈發覺得不對勁了。這明州的知府、通判、制置使等官員據他從王童那裡瞭解到,都是屬於秦檜的黨羽,而秦檜和岳飛不和早已是全大宋皆知之事,可他們卻對自己如此殷勤,必然大有問題。
岳雲吃飯喝足,在陸文龍和王童的陪同下離開後。這三人臉上的笑容才頓時收斂。
王嘉關上酒樓包間的房門,低聲問道:“張大人,秦相交待的事可辦妥了?”
張威自信滿滿地說道:“王大人放心,怕是我大宋目前所有的部隊,都找不到一支不吃空餉的。但我敢說,這明州水師,絕對是滿編的,編制是三千人,雖然還打了一場大敗仗,死了些人,但現在卻絕對實實在在的有三千人,一個也不少。”
“哦?人都調齊了?”王嘉微微一驚道。
張威哈哈一笑道:“本將這些天拿着樞密院的密令,在全浙江各城的廂軍中到處調兵,爲的就是將明州水師的人員湊齊。我忙活了整整八天,總算在昨天全部辦妥了!”
聽了這話,王嘉不由得撫須長笑了起來:“咱們沿海一帶的水師,可還真是難得見到滿編的,秦相也真是對岳雲太好了!專門交給他一支滿編的水師部隊,還從全浙江給他湊人……”
洪宇也臉上露出一絲陰笑道:“我其實真的很想看看,岳雲到了水師大營,見到他的新部下後,會是一個什麼表情!”
王嘉和張威先是一愕,隨即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第二天一大早,岳雲便帶着陸文龍和王童,領着五十名護衛,拿着任命公文和兵符,在張威的陪同下,來到了位於明州城外甬江口的明州水師大營。
“什麼,這裡會是明州水師的大營?!”
雖然早就懷疑秦檜暗中有詭計,但意氣風發,懷着到新的部隊一展拳腳,大幹一番事業的美好憧憬,趕來赴任的岳雲一行人看到了那水師駐地,全都不由傻了眼。
就在他們的眼前不足五十步的地方,一座破爛不堪的營寨出現在了面前。這座營寨的柵欄只剩下了幾根光禿禿的破爛柱子,營寨之內的營房……其實應該不能說是營房了,只能叫窩棚,全是斷垣殘壁。破敗不堪,象是經歷了一場大地震一般。而這些窩棚全是頭頂通風,四處是洞,說有多荒涼,就有多荒涼。而且最離譜的是,他們一眼望去,在這水師大營門口竟然沒有一個士兵執勤。
“不會吧,統制大人,這裡怕是連朱仙鎮那些落難百姓,用來關牲畜的豬圈都不如。會是堂堂明州水師的大營嗎?”旁邊的王童驚得目瞪口呆道。
“是不是咱們走錯地方了?這裡如此荒涼,連個鬼影子都沒有,會是明州水師的駐地?”陸文龍也覺得不可思議,就是那些逃難百姓住的難民營也比這裡強得多吧。
岳雲皺着眉頭,轉身向引他們來的張威問道:“張大人,這裡就是明州水師駐地?你確定沒走錯地方?”
張威微微一笑道:“是的,明州水師數十年來就一直駐紮在此地。只是因財政拮据,所以營房年久失修而已。”
說罷,他便對着前方的營寨高聲呼道:“新任統制嶽大人到了!快快出來迎接!”
他話音落後,又過了半晌,那營寨裡終於有了動靜。只見從營寨裡各處斷垣殘壁的破房子裡慢慢涌出了一些身着宋軍衣甲的兵士,開始逐漸匯成一隻數百人的隊伍,他們慢吞吞地走到了岳雲等人面前。
岳雲仔細打量了這隻隊伍後,差點一頭暈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