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雲聽出是黃秀麗的聲音,心中一凜,便徑直鑽進了馬車。
黃秀麗此刻已睜開了一雙美麗的大眼睛,雖然臉色依舊蒼白,但精神卻已比之前的柔弱狀況好了不少。
“黃姑娘,這次承蒙你暗中通知我們,不然在下恐怕已遭毒手了!”岳雲感激地說道。
黃秀麗嬌俏的臉蛋閃過一絲紅暈,她幽幽道:“奴家和婉兒一起被那妖女下毒,也是身不由己,還請嶽公子見諒!”
頓了一下後,她方說道:“不過,奴家先前所說,家師易安居士要見你之事,卻是真的。只不過地點並非在蕭家別院,而是在李小姐的府上。公子現在如若有空,還請隨奴家去見見家師。”
“哦?”岳雲這下可是微微有些驚惶了。他沒料到李清照竟是真的要見自己。
不過,這千古第一大才女不見見的確有些可惜。想到這裡,岳雲便點了點頭,然後探出頭對馬車外的陸文龍道:“我要隨黃姑娘一起去李府,陸兄你可以先回去休息一下!”
陸文龍怎放心讓岳雲一個人去李府。他立刻便招呼隨行護衛,護在馬車兩側,一臉警惕,小心翼翼地向李府行去……
李家是臨安城內最大的商人李元山的府邸。它佔地極廣,方圓達數十畝之多。岳雲原本以爲李府一定裝飾得金碧輝煌。卻不料轉過兩條街道後,馬車方在一處不起眼的院落前停了下來。
“嶽公子,這裡就是了!”黃秀麗和姚婉兒下了馬車,指着面前掛着“李府”兩個燙金大字的牌匾說道。
岳雲和陸文龍掃視了一下這處院落,只見是一處普普通通,用青石徹成的四合院,外表毫無出奇之處。
黃秀麗看出了岳雲心中的疑惑,微笑着解釋道:“所有人第一次來這裡時。都會很驚訝的。李員外一慣低調行事,不喜張揚。他的府邸外觀看上去還不及一些普通商人。”
說罷,黃秀麗便走上臺階,敲了敲大門。
沒過多久,門便“吱嘎”一聲打開了。一名管家的中年男子探了個頭出來。
他看見是黃秀麗,方露出驚喜的神色道:“原來是黃姑娘啊。”
黃秀麗向他欠身行了一禮道:“李管家。家師命我請嶽公子來商談事宜。”
“哦!快請進來吧!”那李管家看見正立於臺階下的岳雲。一臉欣喜道。
岳雲於是便跟着黃秀麗走了進去,陸文龍和隨行的幾十名護衛則被安排在客廳飲茶等候。
穿過了幾個庭院,黃秀麗將岳雲引到了一個幽靜的小院,進入到一間古色古香的小屋內。
“嶽公子,請坐下稍候,我這就去叫家師出來。”黃秀麗顯然對這裡非常熟悉,她爲岳雲泡了一杯茶後,方邁着碎步進了裡屋。
岳雲端起茶杯,輕嚐了一小口。感覺微微有些苦味。
他再打量了一下這間小屋,發現面積雖然不大,但卻掛了不少上佳的詩詞書畫,其中有一首就是流傳千古的名作《聲聲慢.尋尋覓覓》——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悽悽慘慘慼戚。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
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守着窗兒,獨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這句詩詞字跡絹秀優美,通過秋景秋情的描繪,抒發國破家亡、天涯淪落的悲苦,具有時代色彩。在結構上打破了上下片的侷限,全詞一氣貫注,着意渲染愁情,如泣如訴,讓岳雲也不禁深受其感。
片刻之後,他只聽到一陣腳步聲傳來,然後一個略顯滄桑的女聲說道:“嶽公子久等了,妾身來遲一步,還望嶽公子恕罪。”
岳雲起身望去,只見從裡屋出來兩位女子,一位自然就是黃秀麗。而在她身旁邊的則是一位眉清目秀的女子,年約四旬,只見她尖尖的瓜子臉,鳳目柳眉,相貌甚美,臉上似笑非笑,嘴角邊帶着一絲幽怨。
這時夕陽正將下山,淡淡陽光透過窗戶的櫺框,照在她臉上,顯得更加豔麗照人,如期不是見她眉梢眼角間隱露皺紋,岳雲簡直懷疑她其實是和自己差不多年紀。她俏麗的臉上不施脂粉,卻依舊膚色白嫩。眉目中透着一股誘人的風情。
這就是號稱千古第一才女的李清照嗎?也太年輕了吧。岳雲不禁呆住了。
黃秀麗這時方介紹道:“嶽公子,這位就是家師李清照。”
李清照見岳雲目不轉睛地盯着她,不禁微微有些羞赧,乾咳了兩聲道:“嶽公子,妾身久聞嶽公子大名,今日方得一見,公子果然人中龍鳳,儀表不凡。”
岳雲這纔回過神來,心中卻是暗忖,這史書上不是說李清照是公元1084年生的嗎?現在應該五十多歲了啊,怎麼看上去才四十來歲年紀,保養得還真是好啊。
他連忙拱手行了一禮道:“易安居士詩詞冠絕天下,真乃千古第一才女,今日得見,實讓岳雲欽佩不已。”
李清照對於岳雲的稱讚卻是毫不在意,她幽幽道:“其實詩詞歌斌作得再好,異族入侵時卻無半點作用,我大宋如若不是重文輕武,有才智之士皆沉迷於吟風詠月,武備荒疏。何至於蒙受靖康之恥……”
說到這裡,她眼中不禁閃過一絲憂傷,顯是回想起了靖康之難時的情景。
李清照感概道:“靖康之難前,妾身與先夫趙明誠在汴京生活也算幸福,卻不料突遭此大變,被迫逃離汴京,前往江南避禍,先夫在逃亡途中受了風寒,從此種下病根,身子日漸衰弱……終於在十二年前去世……”
頓了一下後。她方將一雙美目望向岳雲道:“嶽公子,妾身侄女雨柔突遭飛來橫禍。今日請嶽公子前來我李府,就是想和嶽公子商量如何搭救雨柔一事。”
岳雲聽到這裡,不禁大爲驚奇,他聽李清照說得如此嚴重。早已心繫李雨柔身上。於是急忙問道:“易安居士,如今雨柔的情形究竟如何了?難道真拿那羣潑皮無賴沒有辦法?”
李清照嘆了一口氣道:“此事現已明瞭。經我李家多方調查。這羣潑皮之所以有如此大的膽子,且臨安府衙門也如此偏向他們,乃是因爲背後的推手是現今朝中宰相秦檜之子秦熺。”
“秦熺?竟會是他?”岳雲一聽,大爲驚奇。
在他看來,這秦熺可是李雨柔的執着追求者,按理說,應是疼愛她還來不及,怎麼會倒對其不利呢?
“是的!原本我們也沒懷疑到秦熺頭上去。那些訟師口風都很緊,有幾個人收了我們重金之後。也只說是臨安府內有人打了招呼讓他們不得接李雨柔這趟官司,而在臨安府內調查的結果,竟然是臨安府尹胡大聲親自經辦這件案子……”
李清照嘆了一口氣,接着說道:“家兄也曾親自攜重禮上門,妾身甚至動用了一些先夫家裡的關係。但那胡大聲怎麼也不肯鬆口,只說會秉公辦理。而就在這時,秦熺卻來李府造訪了家兄……”
岳雲一聽。終於動容道:“莫非他說他有辦法營救出雨柔?”
李清照點了點頭道:“是的!那胡大聲原本就是秦檜的心腹,秦熺去出面自然有十足把握說服胡大聲放人!”
頓了一下後,她又說道:“家兄原本就想應承下來,卻不料秦熺卻提出一個條件,要求……要求家兄將雨柔嫁給他。”
“砰!”岳雲一拳重重擊在桌上,將茶杯都震得濺出了茶水,他怒聲道:“此人竟然如此卑鄙,趁人之危,強逼人嫁。我看這事十有八九就是秦熺弄出來的!”
李清照柳眉一挑道:“妾身也是如此看的,所以向家兄言明秦熺形跡可疑,弄不好是在玩捉放曹的把戲,想借機要脅,讓我李家同意將雨柔下嫁於他。”
“家兄亦看出情形不對,又素知雨柔對秦熺向來沒什麼好感。就假稱要聽下雨柔本人的意思。那秦熺也未作過多糾纏,雖然神色不悅,卻也沒有發火。”
“而就在此時,與我李家有長期合作關係的幾家大商人,卻紛紛遣人來我李府,稱因我家酒樓宴席中毒事件,造成的影響太壞,如與我家繼續合作,會對他們聲譽構成影響,要斷絕與我家的生意往來!”
李清照憂心忡忡道:“此事卻是非同小可,如果這幾家商人和我李家斷絕生意往來,會對我們造成重大損失。而這時,秦熺卻發話了,稱這幾家商人和他甚熟,他可以替我們去說情,擔保我們李家和這些商人能一如既往地合作下去。”
岳雲這時終於感到心驚了,這秦熺的計策一環扣一環,全是打在李家的軟脅上,換了他是李家的家主李元山,也會十分爲難。
李清照端起桌上的那杯茶,飲了一口道:“家兄於是答覆秦熺,稱三天後告訴他李家的決定。秦熺方纔告辭離去。”
“易安居士,那你們李家是如何決定的呢?”岳雲不禁心中一緊,雖然他知道和李雨柔之間已不太可能在一起了,卻也不希望她嫁給別人,尤其是秦熺這種人。
李清照嘆道:“雨柔這孩子的心思,我是太清楚不過了。我知道她是死也不會嫁給秦熺的,但我二哥、三哥,以及雨柔的哥哥李科欣卻是認爲,答應秦熺的要求也未嘗不可。眼下秦檜權勢滔天,如當真秦李兩家聯姻,也算是抱上了宰相的大腿,與李家將來的發展大有好處……”
岳雲這下是急了,他大怒道:“那怎麼行?怎能如此不顧雨柔的想法?婚嫁之事又不是兒戲,怎麼能在人威逼之下,倉猝決定!而且還逼她嫁一個她不喜歡的人!”
李清照聽到岳雲的話後,俏臉微微一紅,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揶揄道:“看來嶽公子對雨柔倒是甚爲關心。”
岳雲這才醒悟過來,李清照這些話,乃是故意說給自己聽的,就是要引自己出李雨柔出頭。
不過,他也顧不得這麼多了,當即便說道:“易安居士,要我岳雲怎麼做?還請明言!”
李清照這時立刻收斂了笑容,正色道:“嶽公子,眼下臨安本地的訟師、秀才及官員均不敢出頭爲李雨柔辨護,就連張浚一黨之人也想置身事外,不肯接這炭圓之事。而我李家本族之人卻又受限於大宋訟律,不能爲同族之人辨護。所以,妾身便想請嶽公子當一下訟師,爲雨柔打贏這場官司!”
“什麼?要我當訟師?”岳雲差點將口裡的茶水噴出來。
他剛纔甚至想到過李清照會不會要自己去暗殺了秦熺,卻怎麼也沒想到過要自己當訟師,自己是那塊料嗎?
岳雲忙急道:“易安居士,這在堂上當訟師辨護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啊。我或許打架打仗之類的事還行,這事我只怕……”
李清照卻是毫不以爲然道:“嶽公子,此事也是逼不得已,妾身才只能出此下策。臨安城內已實在無法尋覓到敢出頭得罪秦熺之人,嶽公子雖是武將出身,卻也有一個書寫機宜文字的文官官職,按大宋訟律,有功名之人,包括文官、秀才皆是可以出任訟師的!”
岳雲聽聞之後,頓時有些張口結舌,半晌之後方說道:“我雖然是有一個書寫機宜文字的官職在身,但不瞞易安居士,提筆寫字都有些費力,更罔聞對大宋律例的瞭解了,當真到了堂上,只怕會當衆出醜……我自己丟臉倒不打緊,但如連累雨柔,那可是莫大罪過了。”
李清照聽聞之後卻是抿着嘴兒一笑,極盡嫵媚之色道:“嶽公子不必擔心,雖然妾身亦相信公子或許對大宋律例不熟,但眼下離臨安府正式開堂審理此案尚有五日,嶽公子機智過人,聰明能幹,利用這五天時間惡補一下,想必能夠勝任此事……”
頓了一下後,她方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之色,口氣卻是哀怨道:“難道嶽公子就忍心見雨柔身陷牢獄,或者委屈下嫁那花花公子秦熺嗎?”
岳雲無奈,只得起身抱拳向李清照行了一禮道:“岳雲願意效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