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虛喝了一口茶水後,拱手道:“元帥,下官以爲,允文的中策可行,不過要稍作一番更改,方可穩妥。”
“哦?若虛,依你之見,該當如何呢?”岳飛聽後面色平靜地問道。
李若虛便輕聲說出了自己的辦法。廳內衆人聽聞之後,紛紛面露喜色,這方法既照顧了朝廷的臉面,又讓鄂州不至於馬上陷入戰爭狀態。
岳雲和虞允文對視了一眼,也都露出了會心的笑容。他們原本就不指望岳飛會採納上策,揮師攻入臨安,畢竟那太不現實了。但如果能成爲事實上的藩鎮,則進可攻,退可守。且又未與朝廷撕破臉皮,以後再慢慢想辦法輾除秦檜,促使朝廷改變態度,支持北伐之舉,則相對穩妥得多。
“大家覺得李軍師的計策如何?”岳飛待李若虛說完之後,目光掃視了一下廳內衆人道。
衆人這時互相望了一眼,皆齊齊拱手行禮道:“但憑元帥作主!”
“好!那現在就依軍師之計行事。”岳飛這時聲音微微有些顫抖,畢竟對於他來說,踏出這一步,也是極爲不容易的。
“岳雲聽令!”岳飛大聲道。
岳雲忙出列躬身道:“孩兒在!”
岳飛這時又恢復了那個冷靜沉穩的統帥形象,他沉聲道:“雲兒,你率背嵬軍、左軍、右軍三軍人馬共兩萬人,前去迎接欽差大臣一行,接替王貴!”
“孩兒一定完成使命!”岳雲躬身說道,他此刻嘴角含笑,這“迎接”是什麼含意,他可再清楚不過了。
“張憲聽令!”岳飛又道。
“末將在!”張憲忙也出列垂手道。
岳飛聲音抑揚頓挫地說道:“你率前軍前往襄陽一帶佈防,謹防金軍可能發起的進攻,同時作好對大散關一帶吳璘軍的警戒。一旦西、北兩個方向有所異動,需第一時間回報宣撫司!”
張憲躬身行禮道:“末將遵命!”
“牛皋聽令!”
“末將在!”牛皋大踏步地走到了大廳之中。
岳飛道:“你立刻率踏白軍前往信陽佈防,一是防止北面蔡州方面的金軍南下,二是注意東面的張俊軍異動,一有情況就立刻回報!聽清楚了嗎?”
牛皋聽罷。大嘴一咧道:“元帥你就放心俺老牛吧!俺老牛平時雖然魯莽,但關鍵時刻卻是決不含糊的!”
“黃縱聽令!”
黃縱愣了一下。連忙出列道:“下官在!”
岳飛緩緩道:“現在我湖北京西路宣撫司尚缺一轉運使。你就暫時接管這個職務吧,負責徵收,協調全司轄區內的稅賦,錢糧。”
“下官遵命!”黃縱聽後大喜,轉運使可是正四品的官員,比他原先的主管機宜文字高了整整兩品。而且權力更是大了不少,這個官職原本只能由朝廷任命,所以岳飛也只敢讓他暫代而已,但依以往慣例。暫代一年之後,上報朝廷之後,一般都會獲批的。
“虞允文聽令!”岳飛這時頗有深意地瞥了他一眼。
虞允文一聽,微微有些驚訝,他現在只是背嵬軍的一個幕僚而已。按理說岳飛是不會直接對他下命令的。
“下官在!”他還是上前一步。出列躬身道。
岳飛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道:“允文,現任命你爲我宣撫司的主管機宜文字,你從黃大人手中接過工作後。就立刻統計整個宣撫司轄區內的官員、俸祿、軍隊、人口、田地、稅賦等數量,並將結果上報宣撫司李參議處。完成之後,你可前往岳雲軍中協助。”
衆人聽聞之後都是一陣驚訝,虞允文之前只是一個從八品的背嵬軍參事,這回一下子升到主管機宜文字,成了正六品的官員了。不過從他剛纔提出的上中下三策看,倒的確是個才華出衆之人。而且現在是非常時期,破格提拔也在情理之中。
“下官遵命!”虞允文心中暗忖,看來元帥是要將地方權力收歸宣撫司了。估計接下來就會對宣撫司轄下的地方官員進行一番重新任命了。
接下來,岳飛又發佈了一系列命令,將整個湖北、京西路宣撫司轄區的地方軍政大權皆收歸了宣撫司統一管理。並派出數名特使,前往四川、淮西、淮東,遊說吳璘、張俊、韓世忠一起上書,要求朝廷詔告天下,澄清向金人割地賠款一事。
整個荊襄大地上空的氣氛開始驟然緊張起來。
剛剛過了江州,正在往鄂州進發的万俟卨一行人還不知道鄂州已經發生了劇烈變化。仍在慢悠悠地前進。進入湖北京西路宣撫司轄區後,他們就明顯感到了百姓對他們投來的敵意目光。而沿途的地方官也全都稱有要事在身,不去見他們,只留了一些職位低下的普通官員來接待他們。這讓万俟卨和胡大聲皆大爲氣憤。
這一日,過了瑞昌後,他們卻見前面官道上迎來了一彪人馬,人數不多,只有百餘人左右,打着“嶽”字旗號,領頭的是一員相貌英俊的白袍小將。
万俟卨正想上前問個究竟,卻見一同陪行的王貴驚喜地迎了上去,和那白袍小將擁抱在一起,顯見十分熟悉。
片刻之後,王貴便領着這員白袍小將過來介紹道:“萬大人、胡大人、楊將軍,這位就是我們元帥的大公子岳雲!”
万俟卨一望岳雲,只見他穿着一身亮銀鎖子甲,頭戴白鐵紫金盔,背上披着一襲白色披風,皮膚白皙,眉清目秀,當真是相貌俊美的翩翩少年。心中不禁暗自讚歎,這嶽鵬舉的兒子生得倒還似模似樣。可惜得罪了秦相,不然如此人物,殺了倒還可惜了。
胡大聲和楊沂中也都上前見禮,在看到岳雲之後,均驚歎道:“你就是在郾城、穎昌、朱仙鎮和楚州連敗金軍。併力斬金國九王爺完顏宗敏的嶽公子啊?”
也難怪他們如此驚訝,岳雲雖然已經二十三歲了。但因臉龐清秀。相貌顯得比實際年紀小一些,看上去頂多十八九歲。
岳雲忙向三人躬身行禮道:“末將參見兩位大人和楊將軍,家父得知三位大人已入我宣撫司地界後,即命末將前來迎接。”
此時,王貴也向岳雲介紹了万俟卨、胡大聲和楊沂中三人。
岳雲擡起頭來一看面前三人,只見万俟卨是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身穿大紅官袍,皮膚蠟黃,身材纖瘦。一雙鬥雞眼雖然很小,卻透露着狡詐的目光,顯是一個工於心計之人。
而那胡大聲卻是一個五十餘歲的胖子,一身官袍只能說是勉強覆蓋了身體,他挺着一個大肚子。一笑起來樂呵呵的,看似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不過岳雲卻深知,越是這樣容易輕視的人。就越容易栽在其手裡,如果此人當真無甚能力,秦檜也不會讓其當万俟卨的副手了。
楊沂中約莫三十多歲,身高八尺,全身披着一身黃銅鎧甲,一副標準的武人模樣,頜下還留着一叢鋼針般的短鬚。他默不作聲地向岳雲回了一禮。
岳雲暗忖,看來這三人皆不是易予之輩。在歷史上,万俟卨作爲大理寺監察御史,可是審判岳家父子和張憲的主審官,這次他竟然又作爲欽差大臣來鄂州辦案,足見其深得秦檜信任。那胡大聲自己不瞭解,但能被派來當欽差副使,可見能力也非同尋常。至於楊沂中,那可是僅次於岳飛、韓世忠、張俊、吳璘、劉琦的猛將。而且他深得官家信任,似乎在原本歷史上,監斬岳雲和張憲的就是此人。
這可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首啊!岳雲暗道。不過他卻還是依足禮節,向三人一一行禮見過。
三人見岳雲說話舉止得當,爲人彬彬有禮,均大生好感。寒暄了一陣後,王貴便率領他屬下的軍士先行離去了。
胡大聲見王貴突然走了,倒是有些詫異,問道:“嶽公子,王將軍咋就這麼走了呢?”
“哦!胡大人,王將軍另有要事要辦,似乎他的中軍又出了些問題。”岳雲解釋道:“胡大人想必也知道,那襲擊赴遼使節團的兵士,就是他中軍新招之人。所以這一個多月來,我們已對諸軍新招士卒進行了清理整頓,看是否有來歷不明之人。而王將軍統率的中軍自然就是重中之重了。”
“哦,既是如此,那就有勞嶽公子陪同我們了。”胡大聲也不在意。
在他看來,岳雲作爲岳飛的長子、背嵬軍統制,身份應比王貴還重要些。岳飛改讓自己大兒子來陪同,足見還是對自己這一行人有些尊重和畏懼的。如果岳飛父子一直對自己這行人較爲畏懼,那自己等人到了鄂州後一舉控制局勢,把握也就大了幾分。
四人閒聊了一陣後,便又繼續上路,大隊人馬向前走了約二十多裡,便到了一個峽谷前。
岳雲這時一指前方峽谷道:“萬大人,胡大人,楊將軍,前就是黑山谷,待我們穿過黑山谷後,就是陽薪縣了,晚上可在那裡歇息。我已經提前讓陽薪縣令準備好了酒席,爲三位大人和隨行將士們接風洗塵!”
“如此甚好!”同行的將兵聽聞之後都鬆了一口氣,暗道這嶽大公子來了後是不同,招待都比王貴陪同時好得多了。
這一萬多人進入了黑山谷後,便魚貫前行,岳雲率百餘名背嵬軍士兵走在最前面帶路。
楊沂中走進峽谷後,打量着四周的情形,只覺這峽谷兩側全是懸崖峭壁,人跡罕至,且谷內地面全是碎石和小溪,並不好走。他心下不禁有些疑惑,向岳雲問道:“嶽公子,這路可走對了麼?我記得從瑞昌到陽薪還有一條路啊,那條路可好走得多。”
“哦,你說的那條大路啊?好走是好走,但是路程卻要遠上一倍,如果我們走那條路,今晚可就到不了陽薪縣了,必須要在外面露宿一晚。”岳雲聽聞之後,笑着解釋道。
楊沂中聽罷這才放了心。他們前行了約十餘里,正在峽谷正中央時,卻突然聽到喊殺聲大作,只見從前方殺來數百人馬。
衆人定睛一看,這數百人馬卻全是頭裹白巾,身穿灰布短襟,提着一把大砍刀的山賊。他們叫囂着向前衝了過來。
“列陣迎敵!”楊沂中不愧爲有豐富經驗的將領,立刻便當即立斷,下令隨行禁軍排成防禦陣勢,只是這峽谷實在太窄,他只能擺成散兵陣。
不過他同時卻在暗自奇怪,這是哪裡的山賊,有這麼大的膽子打劫自己這上萬禁軍。
就在楊沂中準備發動進攻時,岳雲對他抱一個歉意的笑容道:“楊將軍,讓您見笑了,我們宣撫司轄區竟然出現了山賊攔路,我這就前去將其擒下!”
說罷,他立刻就拍馬向前,大喝一聲道:“何方山賊,竟敢打劫欽差大臣的官駕!”
這時,那山賊中站出一名年約二十七八歲,身材粗壯的彪形大漢。他見岳雲衝了上來,便哈哈大笑道:“看你模樣,必是個當官的,先抓了你來,再索要贖金!”
笑聲一落,他便也提起砍刀衝了上去。
只聽“砰、砰”兩聲,岳雲的長槍和那山賊頭子的大刀相交,兩人都倒退了幾步。
“沒想到你這娃娃將軍還有幾把力氣。不過遇上俺老柴,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那山賊頭子大笑一聲,然後飛身躍了上來。
岳雲挺起長槍向他一槍捅去,卻被那山賊頭子一手抓住,隨即他抓起岳雲後襟,將其一把扔向自己身後的手下,叫道:“綁了!”
那些跟在後面的山賊見狀大喜,一擁而上,頓時將岳雲綁了起來。
“啊!少將軍!”跟隨岳雲一起來的背嵬軍士兵見狀大驚,立刻峰涌而上,企圖搶回自家公子。
卻不料他們剛剛衝上前沒多久,四周便傳來陣陣吶喊聲,只見兩旁的峭壁上頓時又出現了無數頭裹白巾的山賊,他們將一塊塊巨石從山壁上推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