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銀鈴回頭一看,只見是一位二十歲左右的年輕小將,相貌甚是俊秀,正是自己的堂兄完顏雍,此次對宋作戰,他原本才新婚燕爾,可以不用來的。但完顏雍卻極想到前線積累一下作戰方面的經驗,以免被堂兄完顏亮比下去了。是以求了兀朮多次,才讓兀朮勉強同意帶他在身邊。
完顏雍這時對她低聲道:“銀鈴妹子,四皇叔現在正在煩心,你就別在這時候提這事了!無論你怎麼說,四皇叔都不會同意的。”
完顏銀鈴一聽,俏寒一寒,便有些急了,正想再說話時,卻見完顏雍對着她連眨眼睛,示意她不要再說了。
在一堆金國的皇室子弟中,完顏銀鈴從小便和完顏雍關係最好,見他如此表情,剛纔又見到了自己父親的態度,便知要父親同意自己作戰是不可能的。
此刻見完顏雍如此直眨眼睛,便知他必有主意,當下便閉住了嘴,不再開口。
兀朮這時神色稍緩,正準備示意哈迷蚩勸說衆將之時。殿外又有一名內侍急匆匆地跑進來說道:“四王爺,南邊有人來了!”
兀朮一聽,頓時動容,這“南邊有人來了”乃是一句暗語,意味着秦檜有重要情況向自己報告。
當下,他便對那內侍說道:“你先帶南邊那人到我書房等候,我一會就來!”
那內侍領命下去之後,兀朮方打量了一下大廳內的衆將,緩緩說道:“現在天色已晚,諸位就先回房休息,養足精神!明日巳時再到此殿中,繼續商議軍中事宜!”
衆將見狀,便知兀朮要忙着聽這“南邊之人”傳來的消息。而且他們亦看出,想讓兀朮現在就同意出戰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便只好行了一禮,告辭退下了。
兀朮這時目光掃視了一下還留在大廳內的衆人,最後停留在完顏銀玲身上,他方臉色柔和下來,語氣放緩道:“銀鈴,你也是十八歲的人了,怎麼還象小孩子一樣不懂事,早點回房休息吧,別讓你媽擔心!”
完顏銀鈴見父親又在教訓自己,嘟着小嘴極爲不滿。
兀朮見狀,也只能無奈地搖搖頭,然後瞥了哈迷蚩一眼,低聲道:“哈軍師,你留下來一下,陪我去書房……”
哈迷蚩知道兀朮要自己留下來必是商議秦檜派來的人送來的情報。忙不迭地躬身說道:“四王爺有命,屬下自當遵從。”
說罷,兩人便一起轉向後院的書房去了。
這時,完顏雍見完顏銀玲一臉不高興的樣子,小嘴嘟得老高,不禁憐愛地輕拍了一下她的香肩,勸慰道:“銀鈴妹子,四皇叔這麼疼愛你,你想讓他同意你上前線是根本不可能的。只不過,你如是想上戰場,爲兄倒也有辦法讓你看看打仗是什麼樣的!”
“哦!什麼辦法?”完顏銀鈴一聽,喜上眉梢。
完顏雍一本正經地說道:“從汴京向東北走一百五十里有一座伏牛山,山上有八九十名山賊,經常下山攔路搶劫。聽說當地縣尉正準備三日後率軍去剿匪,如果銀鈴妹子願意的話,倒是可以去見識一下……”
完顏銀鈴一聽,柳眉倒豎,她氣道:“雍哥,你說什麼?打山賊?你以爲我沒打過嗎?在上京時,我就跟隨幾位叔伯剿滅過渤海人叛亂。而且平素我也讀過不少兵書,你不要以爲我對指揮打仗一竅不通。這次來汴京我可是要爲五姐夫報仇的!不是去剿匪的!”
完顏雍聽聞後,卻是故作愁眉苦臉道:“那爲兄就實在無法了,你還是去找四皇叔說吧!”
他心中卻是暗想,這銀鈴妹子也把打仗看得太兒戲了,以爲象說評書那樣,到敵陣前叫陣,那岳雲就會出來和她單挑啊?沒準人家是一陣亂箭射來呢。而且岳家軍又豈能和渤海人那些戰鬥力低下的軍隊相提並論?”
這時,完顏亮、紇石烈志寧等人也都上前來好言安慰完顏銀鈴。他們暗忖連自己都不是岳雲對手,銀鈴一個女流之輩上去豈不是送羊入虎口?於是便在完顏銀鈴面前大談那岳雲如何兇殘,如何殺人不眨眼,就差沒說岳雲要吃人肉了。想以此嚇得完顏銀鈴打消出戰念頭。
但讓他們沒想到的是,完顏銀鈴反而因此對岳雲更加好奇,心中打定主意非要見識一下這兇殘狠毒的惡賊岳雲不可。
只不過她年紀雖幼,卻機智過人,她已看出無論是自己父親,還是這些堂兄、姐夫都不會同意自己去跟宋軍作戰的。
“哼!你們不讓我去,我自己就不會去嗎?我到時偷偷穿了男裝,混在隊伍中,看你們找不找得出來!”完顏銀鈴暗自下定了決心。
深夜時分,兀朮、哈迷蚩和那內侍,以及跟在內侍身後的一名黑衣蒙面人,穿過幾道走廊和庭院後,方到了兀朮的書房之中。
這書房是北宋時期開封府尹的書房,房中書籍、傢俱原本大多損毀,自三年前金國取消僞齊之後,兀朮便決定將汴京作爲南下侵宋的大本營,派遣工匠、民夫對其城牆、房舍進行了修繕,纔算重現了這座世界最大城市的風貌。只不過,當年的繁華景象卻也一去不復返了。
兀朮等人進入書房內,屏退左右侍衛後,兀朮方向那黑衣蒙面人說道:“這裡就我和哈軍師兩人在,你可以直說了,秦檜究竟有什麼事要上報的?”
那黑衣蒙面人這時纔將頭罩取了下來,露出一張賊眉鼠眼的面孔,他一臉恭敬地向兀朮躬身行了一禮道:“四王爺,小人是秦公相的侍衛秦三。這次秦公相托我帶了一封密信,還請四王爺過目!”
說罷,他從懷中掏出一封用火漆封好的信件,恭恭敬敬地雙手遞給了兀朮。
兀朮接過信件,拆開看罷,卻是大驚失色。不過旋即卻是由驚變喜,嘆道:“秦檜還真是本王的知心人,本王正愁戰也不是,和也不是,他卻送了這大好機會給本王!”
他這時將手中信紙交給了哈迷蚩,微笑着說道:“哈軍師,你看看吧!本王當年還真沒看錯人。秦檜還真是善解人意,這次岳飛可是插翅難逃了!本王就不信,岳飛這次還能勝過我!”
哈迷蚩看罷信中內容,也是驀然動容,驚喜道:“四王爺,這可是天賜良機啊!如果安排妥當,輾除岳飛等一干人,機會當有七成以上!”
“嗯!明日大殿之上,我們再研討一下具體行動吧!”兀朮心中大爲高興,他這時轉過頭對秦三問道:“你家秦公相還有沒有什麼要說的?這次他給本王送上了一份大禮,本王自然也會有所回報!”
秦三聽聞之後,立刻拜倒磕頭道:“相爺曾交代小人,如果四王爺覺得方便的話,在和談之時可順便向大宋官家提出,未經大金國同意,不能罷免相爺的宰相之位。這樣,我家相爺便可安安心心爲大金辦事了!”
“哈哈,秦檜這老小子想當終身宰相了。”兀朮捻着頜下長鬚,猶豫了片刻,方向哈迷蚩問道:“哈軍師,你看如何?”
哈迷蚩向兀朮躬身行了一禮後,平靜地說道:“要使人死心塌地爲王爺作事,自當賞罰分明,秦檜既爲四王爺覓此良機,王爺當安其心!”
兀朮聽罷,也微微點了點頭,然後對秦三說道:“你就回去告訴你家相爺吧!他要求的事,本王答應了!”
秦三一聽大喜,心道這下回去,自家相爺該不知道有多高興,賞賜什麼的一定少不了,說不定還能給自己一個有油水的閒差乾乾,也過過官癮呢。
當下,他向兀朮和哈迷蚩“嗵、嗵、嗵”,連磕了三個響頭,方纔高興地離去了。
兀朮看着秦三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方收回了鄙夷的目光,微笑着說道:“哈軍師,現在是該給岳飛一點厲害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