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門外的丫鬟聽到聲音嚇得一抖,下意識地要屋內瞧,卻是不敢。
又因未聽得章佳吉毓的聲音,一時之間只有垂着頭站在門外一動也不敢動。
撞到茶几前的章佳吉毓緊緊捂住疼得火辣發麻的右半邊臉,眉頭皺得死死地,緊緊膠在了章佳吉菱身上的一雙眼神陰沉不見底。
章佳吉菱兩行眼淚不受控制地漫過臉頰,面上神色卻是一瞬不瞬。
她最後恨恨地看了一眼章佳吉毓,凝聲道:“這一巴掌是你欠我的!從今日起……你我不再是姐妹!”
話罷便咬緊下脣轉了身去。
章佳吉毓望着她決然離去的背影,卻是忽而冷笑了一聲。
姐妹?
姐妹算什麼。
她要得是至高無上的地位、是誰也不能再輕看她的身份——
因爲總有一日,她一定要將那些曾經諷刺過她、落井下石的人全部都狠狠踩在腳下……!
陡然間,章佳吉毓眼前恍惚又閃過當初香山別苑那晚之後發生的種種。
阿瑪險些將她親手活活打死,所有的人避她如毒蠍。
就連二哥自那之後,看待她的眼神之中,也或多或少地總帶着一絲抹不去的厭惡,甚至是鄙夷。
這種眼神常常會變成噩夢,在無數個午夜夢迴間反反覆覆地折磨着她!
章佳吉毓倚在那裡,雙手死死地撐在被茶水漫過的茶几之上,面上陰雲密佈,沉得好似要滴出水來。
“小主兒……您沒事吧?”
一直聽着屋內動靜的丫鬟從門外猶猶豫豫地行進來,膽怯地問道。
卻未得章佳吉毓出聲迴應。
丫鬟也不敢再多嘴,一時之間卻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有垂首候在原處。
如此不知過了多久,方纔聽得章佳吉毓開口講話——
“我好得很。”章佳吉毓擡了擡半邊已經紅腫起來的臉頰,挑高了下巴說道:“有事兒的應當是金二小姐纔是,你去那邊兒打聽打聽情況,瞧瞧她醒是沒醒——可別是再也醒不過來了。”
丫鬟聽得她的語氣,莫名打了個冷戰。
戰戰兢兢地應了句“是”,便即刻退了下去。
另一邊,景仁宮內殿中,嘉貴妃不知正與十一阿哥永瑆交待些什麼,永瑆坐在下首,一直垂着頭未有多言。
一直聽到最後,他方纔說道:“額娘所言,兒臣都聽明白了。”
“你能明白是好事。”嘉貴妃語重心長地說道:“額娘不是不知道你的心思,只是你身爲皇子,許多事情皆是身不由己,過於隨心所欲,勢必會誤了大事——遠的不提,你八哥可不正是最壞的例子嗎?”
永瑆聞言笑了笑,倒不見有多麼嚴肅正經,只又道了句:“額娘教導的是。”
見他如此漫不經心,嘉貴妃剛要再說些什麼,卻忽聽得殿外依次響起了宮女太監們行禮的聲音。
“參見皇上——”
“奴才叩見皇上……”
皇上怎忽然過來了?
嘉貴妃意外了一瞬,與永瑆聞聲皆是立即起身相迎。
淡金色的琉璃珠簾被宮女打起,不過須臾,便見身着明黃色黑金線繡蟠龍圖箭袖圓領袍的乾隆帶着太監高雲從走了進來。
“萬歲爺吉祥。”
“兒臣給皇阿瑪請安!”
“都免禮。”乾隆撩袍在臨窗的羅漢牀上落座下來。
“皇上怎麼這個時辰過來了?也沒讓奴才們過來通傳一聲兒……臣妾這絲毫準備也無的,竟也沒能出去候着去接萬歲爺的駕。”嘉貴妃緩步行上前來,笑着柔聲說道。
“額娘近來身體欠安,朕剛從壽康宮處回來,恰遇過景仁宮,便順便進來瞧瞧罷了,便也懶得讓你們平白再忙活上一場。”乾隆語氣平淡地道了一句,又看向站在那裡的永瑆問道:“這麼晚了永瑆過來作何?”
“……”永瑆聞言頓了一下,適才答道:“回皇阿瑪,兒臣是給額娘請安來了。”
“這個時辰請得什麼安。”乾隆也不知有沒有瞧出什麼來,只出聲打發道:“回去吧,明日一早再過來請安便是。”
“是。”永瑆悄悄看了嘉貴妃一眼,便躬了身子行了退禮:“兒臣告退。”
“你也坐吧,聽說你這一整日下來也沒閒着。”乾隆接過宮女遞上來的茶盞,意味不明地說道。
嘉貴妃聞言怔了一下,適才笑着落座下來。
“今日之事,皇上都聽說了?”她語氣和緩地說道:“好在那孩子是個福大命大的,經太醫看罷了,說是雖月份差了些,卻也沒什麼不足的地方,哭聲也響亮着呢,倒是個有福氣的孩子。對了,皇上可給這孩子賜名了?”
“到底月份不足,賜名一事倒不急。”乾隆只是問道:“事情可都查清楚了?”
嘉貴妃勉強又笑了笑。
她知道乾隆既是有此一問,必是已經瞭解的*不離十了。
她大致權衡了一番,不過片刻,心中便有了說辭。
“問題大致是出在了香爐裡焚着的幾味藥材上頭,臣妾找太醫查過了,那些藥材對孕婦而言確是不利的,但對常人卻有些排溼安神的作用……”說到此處,頓了一頓,又儘量笑着說道:“已經問罷了,此事經得是月兒那孩子的手,這孩子平日裡便是個有心的,只是不慎弄巧成拙了,竟險些釀成大過。”
此事必然是瞞不住的,但要怎麼說,卻是要靠她來決斷的。
“單單只是如此麼?”乾隆又問了一句。
嘉貴妃自他的臉上看不出半點喜怒來,但因心中主意已定,故也答得條理分明:“再有便是阿桂府上的那個二姑娘,今日不知怎地塗了滿身的花露水兒,經太醫們一說,竟才知那花露水中也是有着麝香的……”
乾隆聽罷不置可否,卻是問道:“聽說和珅家的太太當時也在?”
“在的。”嘉貴妃避重就輕地打趣道:“皇上您當時是沒在場兒,是沒瞧見這邊剛有人說和太太半句不是,那邊和珅便急忙忙地趕來了的情形——瞧那模樣,倒像是怕家裡的太太被人欺負去了似得——”
乾隆聽到這裡倒是笑了笑。
“護短這一點,他倒是跟馮英廉不遑多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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