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陰處淮河之北,過了淮河便可龜縮進城,王顯邵保等人的如意算盤自然是據淮河天險而守,隔着滔滔淮水,晉兵縱有天大本事有如何?
淮河北岸,秦軍遍修工事,重兵佈防,秦軍水師亦在淮水之中游弋,這些原本用作搭建浮航的船隻,此刻也成了防禦的一道利器。
淮陰之戰的第一戰便是在在淮河之上展開。
韓暮命大晉水軍都督陳沖沿着破釜塘(洪澤湖)直上淮河,首先要解決的便是橫亙在淮河上的秦軍水軍,只有如此,方可以船搭建浮渡,引大軍渡河攻城。
陳沖知道此戰的關係重大,在北上的路上便開始擬定了專門的策略;此戰許勝不許敗,以大晉水師之利,秦人的應該不是對手,但是現在變數陡增。
第一要擔心的便是敵軍的雷霆弩車,秦人自襄陽得到雷霆弩車,並洞悉其中的關鍵之後,迅速的造出了不下千架,這次三阿之戰中,光彭超的六萬前鋒便攜帶了三百架之多,雖然秦人貌似對這種威力巨大的武器不太會靈活使用,但是他們可不是傻子,像水軍這類靠遠程攻擊爲主的兵種,沒有理由不配備雷霆弩車;萬一秦人配備此物,在威力和射程均遠於大晉雷霆車的情況下,想靠近殲滅敵船,簡直是在送死。
第二便是淮河北岸的衆多箭塔工事,陳沖毫不懷疑,一旦戰船靠近北岸,這些箭塔和岸上的投石車和雷霆弩車會毫不猶豫的向他們傾瀉過來,將他們砸成齏粉,燒成飛灰。
這兩條是陳沖最爲擔心的事,爲此以陳沖之精明也愁白了頭。
船隊穿越河口直溯淮河,途徑清河鎮碼頭,負責瞭望的水軍哨探忽然從前面的船上發來旗語,親衛趕忙進倉報告陳沖道:“稟都督,岸邊有人要求登船。”
陳沖疑惑的來到船頭,只見南岸碼頭上數騎屹立岸邊,一名士兵正手攏成喇叭口朝船上呼喊。
陳沖仔細一看,爲首那人騎着黑色的駿馬,藍甲紅披風,意態悠閒,不是皇上還有何人?
陳沖連忙通知靠岸,搭上跳板將韓暮等人引進船上,全船士卒跪地大呼“吾皇萬歲。”
韓暮微笑擺手道:“打仗呢,不必拘禮,我如今是兵馬大元帥,以軍禮參見即可。”
陳沖忙連聲應諾,跟隨韓暮前來的是樑錦春和幾名親隨,另外一名是女扮男裝的蘇紅菱。
衆人進入倉中坐定,陳沖命人奉上茶水垂首在一旁侍立;韓暮看此情景彷彿又回到當年巢湖城大帥府中,那時陳沖尚是一名小吏,此刻卻已是大晉水軍都督,正二品的大員了;只是這垂手侍立的樣子倒和從前一般無二。
“陳沖,前面二十餘里便是淮陰江防地段了,你可曾考慮好如何攻擊呢?”韓暮微笑道。
“屬下唯大帥之命是從。”陳沖倒也乾脆,韓暮親自前來,定然是不放心這一場水戰,也定然早有定計,犯不着他來多囉嗦。
韓暮呵呵笑了,他就是喜歡陳沖這一點,此人除了忠心耿耿之外,還有一條便是很識時務,不該說的半句話也欠奉,該他的事卻絕對不含糊。
“諸將建議大軍避開江防地段渡河而擊,然而被我否決,你可知是何道理?”韓暮問道。
“屬下明白,大帥之意是對岸兵馬斥候多如牛毛,上下七八十里都有斥候遊弋,要想搭建浮航渡河恐怕不出半日敵艦必到,這樣一來渡河無望,反正遲早都要殲滅秦軍水平,還不如一了百了將之擊潰,安安心心的搭建浮航渡河。”陳沖答道。
“對!”韓暮拳掌相擊大聲道:“還是你腦子比較清楚;我們跟秦人激戰所爲何來?還不是擊潰敵軍,力保江山不淪爲敵手;然如何力保,光光趕走可不行,要消滅他們的力量;譬如一名歹人來家中滋事,光是打跑他,明日他傷好又會來尋仇,要麼就宰了他,宰不了最不濟也要砍下他一條腿或一支胳膊,教他無法在來尋仇滋事,這纔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陳沖躬身道:“大帥聖明,除惡務盡之理非是人人能明白的.”
韓暮挺挺腰桿道:“對,正是除惡務盡之理。”
頓了頓,韓暮道:“此次水戰關係到能否順利收復淮陰,實爲重要。”衆人聽他談及此戰方略,頓時個個神色凜然,側耳傾聽。
“敵船裝備了襄陽之戰流出的雷霆弩箭無疑,哎……襄陽之戰可不僅是一城一池的得失而已……且不說他,雷霆車的威力想必諸位都心裡清楚,秦人改造的雷霆車射程達一千五百步之遙,勁道強力,非我大晉雷霆車所比,故而你們的船隻絕對無法進入一千步之內的我方射程,即便能夠進入,也是傷亡慘重,此絕非我大晉用兵之道,以小博大才是正理,特別是我水軍初見規模,若是此戰被損嚴重,恢復的時日可就遠了。”
陳沖點頭稱是,這一百餘條戰船都是寶貝,無論如何不能讓它們毀在自己手裡。
“所以此戰只可智取,不可力敵,陳都督可知敵軍有多少戰船在此?”韓暮道。
“回稟大帥,正規戰船七十八艘,小舢板百餘艘。鐵甲船四艘,其餘均爲木船。”對於情報,陳沖還是掌握的蠻清楚的。
“不錯,知己知彼方可百勝,此戰只需擊毀三成敵艦便爲大勝,我這裡給你們帶來了些東西,你看如何使用。”韓暮一揮手,左右親衛齊齊解下身上的包裹,小心翼翼的解開,裡邊是一卷卷的圓筒狀物事,足有百十個之多。
“這玩意叫做炸藥,你看,這紙筒中盛着的黑色粉末和黃色粉末混合在一起的話沾火即炸,這細長的是引信,使用時將中間隔板抽離,使藥物混合在一起,點燃引信必會引燃大爆炸,輕則石碎土崩,重則房倒屋塌,用來對付戰船也是有效。”韓暮輕輕撥弄着炸藥道。
“竟有如此奇物,當真教人驚訝,大帥之意是炸燬敵船?”陳沖一點即透。
“可有此本事將此物放置在船底呢?”韓暮微笑道。
“大帥放心,您就瞧好吧,這點本事沒有,我這水軍都督大帥撤了便是。”陳沖道。
“記住,此物不能沾水,沾水之後便無效果了,而且此物正規,全部庫存才這麼一百來根,要不是這次情況特殊,我纔不會拿出來呢。”韓暮說的是實話,這樣的雷管炸藥確實是臨時製造出來的,全部庫存都在此處。
“大帥放心,瞧我的。”陳沖心中已經有了計謀,他急命船隊沿着南岸停下,距離河防已經只有十五里,再往前就是秦人水師的嚴密佈防河道了。
“叫各營將領前來旗艦召開會議,一刻鐘後必須到達。”陳沖大聲下令。
親兵立刻出門命旗語兵將陳沖的命令下達下去,韓暮饒有興趣的看着這一切,他倒要看看在這滔滔河面上,數十艘船的營正如何能在一刻鐘內到達,難道他們長着翅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