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玄識得此人是武陵王司馬晞少子司馬元,此人正在桓溫軍中拜前鋒副將軍之職,卻不知爲何回到建康城來,並在此出現。
司馬元腰懸長劍,身後跟着幾個五大三粗的侍從,大刺刺的走上前來,對着雪無大師道:“那和尚,本將軍剛纔所說的話呢聽清楚了沒?”
雪無方丈合十行禮道:“善哉,善哉;這位施主,此經乃是這位女施主所贈,業已成爲敝寺鎮寺之寶,如何能賣與施主?施主若是信佛之人,他日可來敝寺,老衲當頌吟此經爲施主祈福便是。”
司馬元雙眉一挑道:“誰要聽你那勞什子的經文,我只是要這本經書而已。”
謝道韞在一邊冷聲道:“司馬將軍,此經是道蘊手抄贈予瓦棺寺,你如此做法,有失身份。”
司馬元轉身露出色魂授予的神色,對謝道韞深施一禮;謝道韞側身不受此禮,頓時將司馬元鬧得個臉紅脖子粗。
“實話對你說,此經若不是你謝小姐手抄,我視它如糞土一般一文不值,但既是謝小姐親筆所抄,我便要花上一百萬錢買回去把玩把玩。”司馬元言語越來越輕挑,顯然是爲了攪局而來。
謝道韞斥道:“司馬將軍也是王室貴胄,身上流淌的也是皇家的龍脈,怎地說話如此輕浮,莫教人背後議論你少了教養。”謝道韞這幾句言辭嚴厲之極,等於在罵司馬元丟了皇家的臉,也隱隱暗諷武陵王司馬晞教子無方。
朝中衆人皆知,武陵王司馬晞跋扈蠻橫,在朝中一言不合喊打喊殺,仗着權高位重,又和桓溫勾結一氣,衆人皆敢怒不敢言。
幸而他對謝安和王坦之稍有忌憚,平日倒是待之以禮,但對他的弟弟輔政大臣司馬昱,以及無能的司馬奕都不放在眼裡。
看來司馬元繼承了司馬晞的蠻橫和自大,也繼承了他的愚蠢,居然對着大晉第一才女出言輕浮。
司馬元聽了謝道韞這幾句話,故作不知話中之意,反倒轉身對着圍觀衆人惡聲惡氣的道:“誰敢議論?誰敢議論一句,本將軍活劈了他。”圍觀衆人爲他兇相所迫,齊齊朝後退了一步。
謝道韞微微搖頭,此人已經無可救藥了,轉身朝馬車走去,不再和此人多說一句。
司馬元倒也不敢對謝道韞多做糾纏,轉身對雪無道:“和尚,一百萬錢賣我,這些錢夠你蓋一座大大的廟宇了,也省得你做這個寒酸破廟的小主持。”
雪無方丈低眉唸佛道:“此經莫說百萬錢,便是千萬錢,老衲也決計不賣。”
司馬元怒氣上涌道:“那你就一文也得不到。”說完一使眼色,身邊的幾個侍從立馬作勢上前,要搶奪經書。
韓暮冷眼旁觀,心中隱隱感覺司馬元應該是受人蠱惑纔來攪局,但此時已無暇多想,朝身後飛虎隊衆人一努嘴,淡淡的道:“叉他出去!”
飛虎隊和射聲營得到韓暮指令,如獵豹般的撲上前去,將那幾個侍從連踢帶打,踹翻在地。
司馬元見有人出頭,從腰間‘滄浪‘一聲拔出佩劍大喝道:“誰敢動本將軍一根汗毛,我叫他滿門抄斬。”
韓暮鼓掌大笑,從衆人身後走出來道:“司馬將軍好大的口氣,我就不信你能誅了我的九族。”
“你是何人?”司馬元劍指韓暮厲聲喝道。
“在下內衛府統領,建威將軍韓暮。”
“你便是韓暮?建威將軍又怎樣?內衛統領又怎樣?還不是做的是我司馬家的官。”司馬元早就聽聞韓暮的一些事蹟,韓暮官職又在他之上,故而不自覺的矮了三分,但後一句完全是強詞奪理,爲自己壯膽了。
韓暮哈哈大笑,心中暗自嘆息:這些紈絝子弟,自恃出身高貴,處處盛氣凌人;原本他出現時韓暮還想低調解決了事,但倒他出言戲弄謝道韞之時,韓暮已經暗下決心要給他一個刻骨銘心的記憶。
“我做的是大晉的官,可不是你司馬家的官,再者來說,即便是司馬家的官,與你司馬元何干?”
“怎地和我無干?他日我父王做了……唔……”司馬元一激動差點說漏嘴。
“你父王做了什麼?你說出來我聽聽,也許能嚇到我呢。”韓暮開始哄小朋友說真話了。
“休得多言,今日賣你個人情,本人便暫時容這勞什子佛經放在這破廟幾天,過幾日再來拿,老和尚,你可要替我好生保管,要是謝才女的真跡被弄壞了分毫,你可吃不了兜着走。”司馬元見對方人多勢衆,今日吃不了好,便想開溜。
“誰允許你走了呢?你當這裡是你家王府,想來便來,想走便走麼?”韓暮帶着可恨的微笑的看着司馬元。
司馬元沒想到這個韓暮還真是一根筋,自己都退讓了,還往前湊。
“你待如何?”司馬元蠻橫勁上來了,轉身以劍杵地,傲慢的看着韓暮,一副你拿我怎樣的神態。
“罪行一,光天化日之下,強賣不成便欲搶奪,按大晉律例當砍去雙手,念你搶奪未遂,判鞭刑三十以示懲戒。”韓暮大聲道。
司馬元嘿嘿冷笑,一言不發。
“罪行二,身爲皇族,褻瀆佛門淨地,有辱皇室聲名,按大晉律例當掌嘴二十以示懲戒。”韓暮毫不理會他的表情自顧大聲宣佈。
“罪行三,目無尊上,見官長不行見官長之禮,反威言恐嚇,態度囂張跋扈,按大晉軍中律法當剜去雙目,但念你與本將軍初識,着臀鞭二十,以示懲戒。”
韓暮三條說完,但見那司馬元一副滿不在乎,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摸樣,只是不住冷笑。
周圍官紳僧侶和圍觀小民都眼巴巴的看着韓暮,看他是否敢執行所述懲戒。
韓暮沒有絲毫猶豫,進到廟內院中,出來時手中已經多了一枝生滿蓓蕾的紅梅枝條,大踏步朝司馬元走去。
衆人見韓暮手執紅梅一枝,便要上前懲戒司馬元,而司馬元早已挺着寒氣森森的寶劍遙指韓暮,均倒吸一口涼氣。
均想,這韓將軍怕是不知道司馬元的厲害,此人勇武過人,而且膽大包天,心狠手毒;在他手底下喪命的無辜小民不知多少,這韓將軍不會是傻了吧。
隨行的謝道韞王玉潤等女也都憂形於色,唯有蘇紅菱斜倚車門,笑吟吟的看着場上,一絲一毫擔心的表情也欠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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