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三天蕭雪尋一直在山上和軍帳兩邊奔波,在沈星傳回來的消息中,司空雍域望着蕭雪尋失神的時候更多了,他開始懷疑蕭雪尋就是他要找的人,因爲她不僅僅是容貌相像,連神情和一些小習慣都像極了他心中的那個人。
這天夜裡,司空雍域剛剛和薛副帥商定完最後的撤退路線,回主帳時已經有點晚了,原本應該黑漆漆的主帳內卻透出來點點光影,他進去的時候蕭雪尋已經困得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手裡還拿着針線和他故意弄壞的那件衣服。
蕭雪尋這個樣子分明就是在等他回來,司空雍域心中一暖,點點回憶涌上他的心頭,酸澀,甜蜜,不甘……他決定把蕭雪尋留在身邊,不管她是不是自己要找的那個人。
三日已到,正值南方的雷雨季節,這一日天氣很不好,一整天天陰陰的,到了傍晚開始雷聲大作,很快就下起了瓢潑大雨。
到了蕭雪尋給全軍一個交代的時候,蕭雪尋只有一個說法“收拾行囊,連夜撤走。”
衆人一聽立刻就不滿了,雨天行軍本來就有很大的難度,況且天黑路滑連火把都點不燃,他們覺得蕭雪尋這三天簡直就是在拖延時間。
蕭雪尋卻不慌不忙,條理清晰的分析雨天行軍的好處,“首先鹿旌軍隊定然想不到我們會趁着雷雨季節行軍,如此一來他們那邊就會鬆懈防備,而我們這邊卻做到了出其不意。”
蕭雪尋說得很有道理的樣子,衆將士聽得將信將疑。
蕭雪尋繼續說道“而且夜間並非點不着火把,我小時候曾經聽說過一個點火的民間秘方,秘方里的幾樣草藥並不名貴,我這幾日都在山上找到了,屆時再配上合理的隊形,事半功倍,不待對方察覺我方軍隊便可以全身而退。”
將士們一時間聽傻眼,半信半疑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司空雍域身上,就看主將要如何定奪了。
司空雍域思考片刻,同意了。
與此同時,他不由地開始重新審視面前的這個女人,起初他以爲她只是長得像那個人罷了,所以纔會在吏官手裡救了她,而現在看來,她卻比他想象的要聰明得多。
既然蕭雪尋提供的撤退方法已經被接受,接下去就該是司空雍域兌現承諾的時候了。
司空雍域認真看了蕭雪尋一眼,沉吟片刻,才吩咐人道“去把軍營裡關押的三千戰俘都放了。”
司空雍域的這個決定,是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包括蕭雪尋在內,她怎麼都沒想到他竟然會願意放了所有人。
“將軍……”蕭雪尋看着司空雍域,心裡有千言萬語,最後全部化成了一個感激不盡的眼神。
將士們卻很不滿,紛紛表示孩子可以放,但其他人不行。
“就按我說得去做!”司空雍域毫不退讓,“這是唯一的一次破例,就當是爲了全軍這一次的撤退最後能夠毫髮無損祈福吧。”
最後將士們只能妥協了,三千戰俘悉數放歸祁國,事實上這些人就算回到祁國,日子也未必就好過,但好死不如賴活,能夠活着誰也不想死不是嗎?
當晚,全軍將士按照蕭雪尋說的,收拾行囊冒雨連夜出發。
一連幾日走走停停,蕭雪尋有些吃不消,上一個山坡的時候差點走不穩滾了下去,司空雍域見了脫口而出一聲“信兒!”立即眼疾手快拉住了蕭雪尋。
司空雍域的聲音不是很大,但蕭雪尋還是聽得很清楚,她很想裝着沒聽見,但心裡根本騙不了自己。她不知道信兒是誰,但可以肯定不是她。
司空雍域自己也怔住,這麼多年沒叫過的名字就這麼突然的被他喊了出來,一剎那間,往事點滴涌上了他的心頭,帶出了他悲傷的心事和憤恨。
如果當初那個人沒有搶走信兒,信兒是不是就不會死?可惜沒有如果!幾乎是一瞬間,無盡的恨意就重新佔據了司空雍域的心,他看着面前的蕭雪尋,突然冒出了一個可怕的、新的想法。
“你沒事吧?”司空雍域還拉着蕭雪尋的一隻手沒有放開,臉上除了對蕭雪尋的關心,他的表情跟平時並沒有什麼不同,彷彿剛剛那一聲信兒不過是蕭雪尋的錯覺。
但蕭雪尋很清楚這並不是錯覺,她忍住心中的酸澀,搖了搖頭“我沒事,就是有點走不動了。”
“那我拉着你走吧,實在走不動了我就揹你。”這兩句話,司空雍域很自然就說了出口,看着蕭雪尋的眼神無比的憐惜。
“不用了,我還是自己走吧。”蕭雪尋錯開了眼,有些不敢看司空雍域的眼睛,她怕自己多看一眼,心就會多淪陷一分。
此時此刻,她才發現自己似乎已經喜歡上了面前的這個人,但他卻把她認成了別人,也許在他心裡她從一開始就是別人的一個影子也說不定。
“那你自己走能堅持得住嗎?”司空雍域不太放心。
但蕭雪尋卻很堅定地說“我可以的。”因爲我比你想象的要堅強多了,蕭雪尋心裡如斯說道。
司空雍域沒有再勉強她,不過一路上去的緊隨蕭雪尋左右,以便蕭雪尋真走不動的時候隨時可以拉她一把。
兩日之後,聖麟軍果然很順利的躲開了與鹿旌的會戰,到了安全的地方安營紮寨之後,很快就收到了來自宮中的聖旨,命他們不再攻祁,即刻回宮。
“皇上聖明,大家終於可以回去跟家人團聚了。”這個消息無疑就像一個甜果,給全軍將士帶來了驚喜和喜悅。
只有蕭雪尋感覺到了驚愕和黯然,她是孤兒,從小和爺爺長大,後來爺爺去世她便自己一個人生活,如今家園不再她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夜裡,她自己一個人坐在營帳外想着該何去何從的心事,想得入神了,連司空雍域什麼時候來到她的身邊都不知道。
“在想什麼呢?”司空雍域在她旁邊坐了下來。
“哦,”蕭雪尋一驚,回過神,隨口道“沒有,我就是在發呆而已。”
司空雍域側着頭,定定地看着她,沒有說話,蕭雪尋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便找話說,問道“將軍什麼時候啓程回去?”
司空雍域不答,反問蕭雪尋道“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回聖麟?”
“啊?!”蕭雪尋很意外,也很感動,她說“可以嗎?我真的可以跟着你一塊回去嗎?”
“當然,我說可以就可以!”司空雍域笑了起來,那笑就跟天邊難得冒出來的月亮一樣,皎潔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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