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夏和謝天鴻及時退出南衛侯府, 坐上馬車,回自己家去。
進了景王府的大門,他們看到管家早早站在一旁, 久候多時。
他以前沒有等門的習慣, 是不是有意外發生?
謝天鴻下車, 來到他面前時, 管家稟道:“三殿下, 宸妃娘娘派人傳話過來,要您入宮見她。”
宸妃每天在宮裡吃齋唸佛,向來對謝天鴻的事不甚關心, 怎麼突然找他進宮了。
錦夏滿腹狐疑。
“還有沒有別的交代?”謝天鴻問。
管家回答:“沒有了。”
只見謝天鴻,不見錦夏, 不會是有什麼事, 不好當面對錦夏講?希望是錦夏多心了。
謝天鴻一直把錦夏送進雲鏡居, 才放心出門,去宮裡見宸妃。
皇宮裡跟以前一樣, 全是些沒有喜怒哀樂的行屍走肉,不管春夏秋冬如何變幻,除了身上的衣物以外,沒有任何改變,永遠是死氣沉沉的樣子。
邁入清吟宮的院子, 謝天鴻沒讓宮女通報, 直接推門走了進去。
宸妃正跪在香案前, 閉目唸經, 一手捻着玉佛珠, 一手敲着木魚。
謝天鴻不便打擾,到宸妃旁邊的蒲團上跪下, 陪着母親一起拜佛。
一段心經唸完,宸妃放下手裡的東西,起身走在前面,向謝天鴻說:“天鴻,我聽說,文鈞要娶小嬌,有沒有這回事?”
謝天鴻據實以答:“有。一個月前辦的喜事,可惜左侍衛出事,親事沒有辦完,估計要三年後才能補辦了。”
“成親當天,我也聽到風聲。那時,我就想找你,後來聽說左侍衛的事,想等事情平息了再跟你談談。”宸妃坐在那裡,呼吸平穩,“天鴻,小嬌不能嫁給文鈞。”
謝天鴻愕然,“爲什麼不能?”
宸妃擡頭仰望着兒子,緩緩道:“小嬌是錦夏的陪嫁丫鬟,此生只能做你的屋裡人,或者終生不嫁,這是大齊傳了幾百年的規矩。”
“兒子有錦夏就夠了,後院不想添人。”
“錦夏嫁入王府將近半年,肚子依舊平平如也。你喜歡她,我也喜歡她,可是,我眼中更重要的是,我的兒子不能無後。另外,小嬌必須是你的人,若是嫁給文鈞,景王就成了他人口中的笑話。如果你不喜歡小嬌,也可以,我另外給你選幾個美人。”
“母親,兒子跟錦夏成親不到半年,沒有懷上孩子,也屬正常。再給我們點時間,我們會盡快給您生個皇孫。至於選美、納妾,您三思啊!”
“半年沒有懷上孩子,你覺得正常?我最擔心的是,她能不能生。”
謝天鴻本想隱瞞房中的事,可是,現在再不說,等到府裡多了幾個小妾,就遲了。
他忙解釋:“母親,懷不上孩子,不怨錦夏,是兒子太忙,半年只跟她同房過兩回。”
宸妃大爲吃驚,新婚燕爾,夫妻之間如此冷淡,這還了得。她更加確定,要給兒子添新人了,“男人三妻四妾本屬正常,就算她能生,你收幾房側室也無不可。”
“母親,兒子跟錦夏的關係非常好,真的不必畫蛇添足。”
“你說娘畫蛇添足,是在怪娘了?”
“兒子不敢。”
“不必多說,娘已有決斷。”
謝天鴻沉默許久,嘆了口氣,“母親,您是愛兒子的,又何苦爲難兒子呢。”
回王府的路上,謝天鴻一路腳步沉重。
波譎雲詭的後宮,向來就是女人爭鬥的戰場,處處爾虞我詐,充滿算計。宸妃能夠在後宮裡佔據一席之地,併成爲除了皇后以外,唯一生下皇子、並將皇子撫養成人的嬪妃,可想而知,她費了多少心血。
謝天鴻感恩母親的付出,不願違拗母親的意願,但他着實不願意納妾。
母親和妻子,都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二擇其一,太難選擇了。
解決問題的辦法只有一個,就是趕緊讓錦夏懷上孩子。只要孩子一生下來,兩邊都有交代了。如果懷不上,那就……
雲鏡居里,錦夏早早準備好膳食,等着謝天鴻回來吃。
看到他臉色不好,錦夏原本興奮的心情,頓時沉了下去。
她上前幫謝天鴻解下外衣,掛到一旁的衣架上,關切地問:“三哥,宸妃跟你說什麼了?”
謝天鴻從背後抱住她,下頜放在她的肩頭,眉頭蹙起,聲音疲憊地說:“夏,我們生個孩子吧。”
他是想……做那件事嗎……
錦夏的臉頰滾燙,不好意思地微微別過頭,小聲道:“你是不是受什麼刺激了,一回家就要生孩子。”
“沒受刺激,就是想當爹了。”
謝天鴻沒有把宸妃的話說出來,他怕錦夏一旦知道,會傷心難過,說不定,會同意他納妾。他不希望有第三個人橫在他們中間,如果非有第三個人不可,那也只能是他們的孩子。
錦夏兩手捏在一起,不停地絞着手,紅色的脣,被她咬出一行白印來,“你這個壞男人,總想些不正經的事兒,我不要理你了。”
她分開謝天鴻抱住她的手,逃也似的躲進臥房裡。
謝天鴻馬上追過去,用手臂把她抵在牆壁上,“老婆,我真的很着急,沒有開玩笑。”
越說越露骨了,錦夏心狂跳不止,一雙手更是緊張地不知該往哪裡放。
她真是失策,早知道這樣,就不躲進臥房了。這麼一弄,好像默認同意了,故意引他進來似的。
她心裡慌亂,眼睛胡亂瞟着,猜測道:“你不會是路過東宮,看到太子妃抱着你的皇侄兒,眼饞了吧?”
“是啊,我眼饞了,就想自己養一個,比皇侄兒更英俊更有出息的兒子。”
謝天鴻顧不得錦夏怎麼猜了,他現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趕緊生孩子。有了孩子,宸妃那邊就有了交代,他想跟錦夏過什麼樣的日子,就可以過什麼樣的日子,不會再有人管了。
他灼熱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她,讓她不知道如何迴應。
她用手捂住眼睛,厚着臉皮說:“你是一家之主,想怎麼做,你自己拿主意,我沒意見。”
天啦,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說出同意他的要求,那樣不知羞恥的話來。
這麼不矜持,會被他笑話一輩子的。
可是,夫妻兩個人天天面對面,什麼都不做,跟宮裡太監和宮女的對食有什麼區別。
他是自己的夫君,想跟她親熱一下,是天經地義的事,難道還要說不嘛。
不管了,就算以後被他笑話也認了。
錦夏鬆開手,挽住他的脖子,伏在他渾厚的肩膀上,附在耳邊細語,“三哥,你要溫柔一點,再像以前那麼沒輕沒重,我會不高興的。”
“好,我一定小心不弄痛你。還有,感覺到不舒服,就說出來。你說出來了,我才能知道哪裡做得不夠好。”謝天鴻鬆了口氣,俯身抱住她修長的腿,把她扛在肩上,輕輕放到牀上。
厚厚的褥子鋪在牀上,躺上去感覺鬆鬆軟軟,好似一團白雲鋪在下面。
現在,謝天鴻就在她身前一寸的位置,鼻尖相抵,十指相扣。眼前的人,是她的三哥、她的夫君、她的天、她的一切。
他俊美的容貌映在眼睛裡,每一根髮絲、每一個毛孔都看得清清楚楚。他的樣子,從未像今天這麼清晰,就連呼吸,都是他的味道。
三哥,你可知,女人最大的心願,不是家財萬貫、名利雙收,而是嫁給一個喜歡的男子,給他生一個孩子。
女人的想法,就是這麼簡單。
簡單到可笑。
錦夏有些意亂情迷的眼睛裡,閃着水潤的光,“三哥,你可不可以抱緊我?”
曾經,她有父母親人朋友,現在,一個個逐漸遠去。
她只有他了。
她是那麼害怕孤單啊。
面對錦夏清澈的眼睛,謝天鴻的理智一點一點恢復。
他在做什麼?爲了別人一句話,用盡花言巧語,只爲了把自己的妻子騙上牀。即使對方已經是他的人,依然不能改變事情的本質,這比採花大盜高尚不了多少。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變得如此齷齪了。
如果真的這麼做了,他一輩子不敢面對她。
謝天鴻側身,躺在錦夏身邊,雙手緊緊抱住她,許久沒有動作。
錦夏的臉已經紅到……紅得時間太久,現在已經不紅了……
她伸出手,用力撫平他額頭的川字,“三哥,你爲什麼還不……還不跟我生孩子?”
話一說出口,錦夏羞得恨不能鑽到被子裡,再也不出來。
這麼說,好像是她很着急一樣。
她的臉皮怎麼可以厚到這種程度,以後沒辦法見人了。
謝天鴻猶豫着,要不要告訴她原因。如果告訴她了,她肯定以爲,他把她當成生孩子的工具,她一生氣,再也不理他怎麼辦。如果不說,他的良心實在不安。
“是不是我變醜了,你沒興趣?我現在去擦一點胭脂水粉,再畫畫眉,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錦夏剛起身,就被謝天鴻拉了回去,重新跌進他的懷裡。
他注視着她的眸子,“不是你的問題,是我。”
隔着衣物,錦夏感覺到,他身體的某個部位有了變化,箭已經上弦,正蓄勢待發。
他磨磨蹭蹭,不肯進正題也就罷了,竟然在這樣關鍵的時候,說自己有問題。他當自己是治水的大禹,準備三過家門而不入?
錦夏胡思亂想半天,慢吞吞問道:“三哥,你是不是累了,我們換個時間?”
謝天鴻一咬牙,說出了實情,“老婆,我要告訴你一件事,在講之前,你先答應我,絕對不生氣。”
“說吧,我不生氣。”
謝天鴻稍一停頓,把在清吟宮裡宸妃說過的話,挑了幾句好聽一點的,說給錦夏。
錦夏從起初的好奇,隨着時間的消失,逐漸轉爲失望。
沒錯,她眼睛裡透出來的神色,是大失所望。
謝天鴻見她的狀態不對,忙說:“老婆,你說過,你不生氣。”
“我沒生氣啊。”錦夏擠出一個笑,眼裡的淚勉強沒有掉落,“三哥,我們生孩子的目的,就是爲了應付宸妃?”
“你誤解我的意思了。我的本意是,我們早晚是要生孩子的,現在生,可以解決母親給我出的難題,何樂不爲。”
“我明白了。”錦夏移開謝天鴻抱住她的手,從他懷裡出來,坐起身,失落道:“我現在腦子有點亂,你給我點時間,讓我好好想想。”
她邁下牀,對着鏡子正好衣衫和髮髻妝容,慢慢走出房間。
外面的天依舊很藍,陽光依舊耀眼。
只是,現在冰冷的心情,配不上酷熱炎炎的五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