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溪想逃走, 可惜半路被謝天鴻攔住,扭回大殿。
“你以爲把我抓回來,我就沒辦法了麼?我有殺手鐗, 進可攻退可守啊。”白溪哈哈大笑, 花容月貌的臉龐上, 透着一絲得意。
她一個沒權沒勢沒背景的亡國公主之後, 有什麼辦法逃脫罪責?
錦夏想不出來, 謝天鴻也沒有猜到。
文鈞疑惑了一會兒,突然想起那天拿着冰塊葫蘆回景王府時,看到有個灰色人影在眼前一閃而過, 似乎跟白溪說過幾句話。穿灰色衣服的人,文鈞認識一個, 並且非常熟悉, 是他早些年遇到的衛國後人衛涼玉。
不過, 衛涼玉一個大男人,應該沒有本事闖進宮來救人。
就在這時, 皇后帶着紅櫻和其他幾個宮女,出現在大殿中。
謝天鴻鬆開白溪,簡單向皇后行了個拱手禮。
紅櫻忙上前扶起白溪,詢問她身上有沒有受傷。
皇后掃一遍房間裡的情形,慢悠悠地說:“本宮的侄女哪裡得罪了三皇子, 要讓你如此粗暴地對待?”
話裡分明是在責怪。
謝天鴻沒給白溪隱瞞, 直截了當地說:“她給兒臣和王妃喝的茶裡下毒。”
文鈞跟上一句, “也給我喝毒茶。”
錦夏狠狠踩了文鈞一腳。現在不是他插嘴的時候, 話多了容易惹禍。
“是這樣嗎?溪兒, 你記住了,三皇子是皇上的親生兒子, 大齊的棟樑之才,你以後可不能這麼做了。”皇后面上帶笑,笑裡卻不帶一絲感情。
皇后走過去,把白溪拉到身邊,愛憐地替她把偏斜的髮髻理正。
白溪不知道謝天鴻爲什麼沒有說出皇后的侄女是錦夏,她只知道,只要身份沒有揭開,她就有機會贏。
“姑母,溪兒有話對您說。”白溪湊在皇后耳邊,嘀嘀咕咕,說了一大串。
從皇后的表情來看,似乎十分震驚。
話一說完,皇后的臉色就變得鐵青,“文鈞,你承不承認,你是衛國蕭氏之後?”
文鈞跪在地上,回稟:“回皇后娘娘,在下姓文,自然是罪臣文修之後。”
皇后點點頭,轉而向殿外喊道:“來人,拿下景王妃。”
守在殿外的司正和手下,一股腦兒涌了進來,迅速將謝天鴻、文鈞和錦夏包圍。她們手中的兵器也亮了出來,隨時準備衝上去,拿下皇后所說的人。
謝天鴻把錦夏攔在身後,質問皇后,“皇后娘娘,兒臣想知道,兒臣的王妃犯了何罪,爲什麼一再動用司正司的人?”
“要本宮說個明白?你聽好了。”皇后鳳目一轉,娓娓說道:“蕭紫裳跟侍衛左辰珠胎暗結,生產後,託秋娘把孩子送到相府,由錦華撫養長大。此事,你們承不承認?”
不得不說,這些的確是實情,沒有人能反駁。
謝天鴻等三人,全部沉默,等着皇后接下來的話。
皇后立即傳召錦華,來此作證。
一炷香時間後,錦華着朝服前來,一路躬身而行,至殿前跪下,行完大禮以後,起身站到一旁。
皇后問他,衛國蕭氏之後是誰。
錦華沒有任何猶豫,脫口而出:“回皇后娘娘,衛國蕭氏之後,乃蕭文鈞。”
“細細講來。”
“當年,紫裳公主的確派秋娘把孩子送來,但臣認爲,身爲大齊的臣子,絕不能替衛國的皇族撫養孩子。於是,臣立即將孩子丟棄荒冢,後來,文修夫婦路過,撿回家中,取名文鈞,視同己出。”
錦華的一番話,把錦家和文家的責任摘得乾乾淨淨,在有確鑿證據以前,無法怪罪任何一家人。
可是,也正是這一番話,即將把文鈞推入一個大火坑。
文鈞早知道自己會有今天的結局,但當他親耳聽到,自己的父親說出那些薄情的話時,還是心痛得厲害。
他是錦家唯一的血脈,在父親眼裡,竟然輕若鴻毛。
他怎能不悲傷。
破天荒的,謝天鴻沒有說話,甚至不讓錦夏開口,他要看看,白溪的殺手鐗是什麼,等她亮出來,好一網打盡。
錦夏的臉色蒼白得厲害,握住謝天鴻的手心裡,冒出一層汗。
白溪及時上前,說道:“姑母,不如傳召蕭紫裳,看看她怎麼說。”
她是蕭紫裳的親生女兒,哪裡有母親盼着女兒早死的道理,蕭紫裳一來,一定會指認其他人,不管是文鈞或者錦夏,她的目的都達到了。
皇后聞言,覺得是個好辦法,便派人去紫裳公主府請蕭紫裳入宮。
不多時,蕭紫裳來了。
蕭紫裳依然不改公主氣節,不肯向皇后行禮,只是淡淡地問了一聲好。
皇后命人賜座,隨後問道:“紫裳公主,本宮今天請你來,是想問一件舊事。十七年前,你生下的孩子是誰?”
蕭紫裳不肯說也沒關係,還有滴血驗親一招。在場的幾個人,分別取出一滴血,跟蕭紫裳的放在一起,誰是她的女兒,一驗便知。
錦夏有些擔心,萬一蕭紫裳指認文鈞,皇后輕信了,文鈞就是死路一條。說不定,白溪還會栽贓錦華,沒準兒,連景王府也會被這個惡毒的女人拉下水。
牆角處的滴漏啪嗒啪嗒地響着,一滴滴水珠落下來,消逝了時間。
蕭紫裳在大殿裡環視一圈,目光掃過每個人的臉龐。她緩緩擡起手,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她就是我的女兒。”
細長纖美的手指,所指的方向,正是白溪。
雖然她在公主府足不出戶,但是,自從知道白溪是她的女兒以後,她開始有意無意地留心關於白溪的消息。原以爲,她的女兒是個孝順懂事的人,誰知,白溪竟然一次次犯下大錯,害人傷己,簡直不可饒恕。
有這樣一個女兒,不如沒有。
當皇后問出那句話的時候,即使蕭紫裳知道她的女兒必死,她也毫不猶豫指認了白溪。
有些錯,彌補不了,就該用命來償還。
白溪想過無數種可能,說出真相的人,可能是錦夏、可能是謝天鴻、或者文鈞、錦華,唯一沒想到的,就是自己的親生母親。蕭紫裳歷盡千辛萬苦,把女兒生下來,偷運出公主府,託人養大,居然捨得讓女兒死。
這不可能,絕不可能!
白溪兩手抱頭,十根長指甲插到髮髻中,連劃破頭皮、流出血來也沒有察覺。
突如其來的打擊,讓她頭痛欲裂,幾乎站不穩當。
她不是蕭紫裳生的孽種,不能是!她只有是白將軍的女兒,纔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對,蕭紫裳的孩子另有其人!
白溪勉強控制住心智,沒有發瘋。她的兩手垂下來,怪異地笑着,“姑母,我有證人啊。一直跟在錦夏身邊的丫鬟小嬌,她拿來了蕭紫裳女兒的襁褓,當初,那個襁褓,可是包着錦夏的。蕭紫裳的女兒是錦夏啊。”
皇后讓紅櫻把小嬌帶進來。
紅櫻領命,一盞茶時間後,不知從哪兒找來正在昏迷的小嬌。
幾個宮女把小嬌擡到大殿,就離開了。
小嬌闔着眼睛,手裡緊緊抓着一個包袱。
紅櫻取過她手裡的包袱,雙手送到皇后面前。
皇后解開,抖出一個襁褓。那布料不是北方常用,而是衛國的特產。襁褓也非全新,看上去,像是用穿舊的衣服修改而成。當年,蕭紫裳來到齊國鄴城時,穿的就是這樣布料的衣服。
她仔細翻看幾遍,發現襁褓後面有一條破損的口子,雖然用相同顏色的線修補好了,還是可以看出,破口附近有沒有洗掉的暗紅色血跡。襁褓上有破口、有血跡,說明孩子可能受過傷,說不定會留下一條傷疤。
襁褓包過誰,誰就是蕭紫裳的孩子。只要查一查誰的背後有傷疤,就可以一清二楚。
“溪兒、景王妃,你們倆跟本宮進內室一趟。”皇后放下襁褓,先一步走在前面。
錦夏不知道皇后打得什麼算盤,心裡沒底兒,多少有些害怕。
謝天鴻緊緊握住她的手,在她耳邊安慰,“我陪你過去,皇后不會拿你怎麼樣。”
三個人跟在皇后身後,一起來到內室。
皇后看到謝天鴻跟進來,猜出他不放心自己的王妃,就沒有多說什麼,只讓幾個宮女把房門守住,沒有命令,不得隨意放人進出。
她向錦夏和白溪說:“此處沒有外人,溪兒、景王妃,你們兩個把上衣脫掉。”
謝天鴻愣了一下,迅速轉過身去。皇后口味怎麼這麼重,竟然要兩個女孩脫衣服看,早知如此,他就不跟進來了。
白溪不肯脫,“姑母,三哥在這裡,不大方便吧。”
皇后道:“三皇子不是外人,沒什麼不方便。就算有什麼,本宮直接做主,把你許給三皇子便是。”
雖然白溪很想嫁給謝天鴻,但是,皇后突然要她們脫上衣,一定是發現了什麼。白溪上身最明顯的記號,就是背後的疤痕,如果皇后是要看這裡,那白溪一脫衣服,什麼都完了。
白溪爲難地說:“姑母,古語有云:‘穿衣見父母,脫衣見丈夫。’女兒家長大了,身子只能給夫君看,除此之外,哪怕親密如父母都不可以。”
“你不肯脫,是不是跟本宮隱瞞了什麼?”
“溪兒不敢。”
“那還不動手?”
白溪沒辦法,只得依言而行,心不甘情不願地解開衣衫,一件件脫下來。當她解下最後一件褻衣時,那條長而醜陋的傷疤露了出來。
皇后圍着她轉了一圈,目光停頓在背後的傷疤上。她用手觸摸了一下,疤痕是真的,絕不是弄虛作假。她冷笑一聲,當即一個巴掌扇了上去,“十七年了,本宮竟不知道,白家的鳳凰窩裡,養出了你這隻黑烏鴉。”
白溪被她扇倒在地,捂着臉,淚眼朦朧,委屈地喊,“姑母,你爲什麼打我?”
“爲什麼?因爲你是蕭紫裳生的孽種,跑到白家,欺騙了本宮和白家人十七年的感情。”皇后用腳尖挑起她的衣服,甩在她身上,“趕緊把衣服穿好,回到大殿聽本宮宣判。”
好像沒有說到錦夏的事。
錦夏問:“皇后娘娘,我要不要脫上衣?”
皇后道:“不必了,跟三皇子一起回大殿吧。”
錦夏鬆了口氣,牽着謝天鴻的手,快步出了內室,回到大殿之中。
過了一會兒,白溪穿好衣服出來,垂頭跪在殿前,像是一隻鬥敗了的公雞。
皇后清清嗓子,說:“事情已經弄清,蕭紫裳的女兒是白溪。如果有人質疑,可以當衆滴血驗親;如果沒有人質疑,本宮現在宣判:白溪乃衛國遺孤,本不該存於世上,現……”
殿外突然傳來太監的通傳聲,只聽得一句“皇上駕到”。
所有人的眼睛同時瞪圓了,這件事一直在後宮處理,怎的驚動了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