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的體力真好。
這是錦夏醒來以後, 腦袋裡冒出來的第一句話。
第二句話是:直到今天,她才真正明白,什麼叫如狼似虎。
“三哥, 我們這樣做, 懷上孩子怎麼辦啊?”錦夏窩在謝天鴻的懷裡, 全身痠痛, 幾乎不能動彈。
謝天鴻抱緊她, 把被角掖好,“懷上就生下來。”
“生孩子肯定很痛。”
“一點兒也不痛。”
“女人生孩子的時候,都會叫得很慘, 不痛爲什麼要叫。”
“那是開心的。”
錦夏噗地一聲笑了,攥起拳頭, 往謝天鴻胸口輕輕敲了一下, “壞男人, 又騙我。”
謝天鴻捉住她的手,把手指放在脣邊, 輕輕吻着,“你答應給我生個孩子,我就不騙你。不,不止一個,我想要很多很多孩子。一個種菜, 一個放牛, 一個打漁, 一個世襲王位, 剩下的全部……”
“哪能生那麼多, 你當我是豬啊。”錦夏把頭埋進謝天鴻的肩膀,雙頰染上緋色。片刻後, 她驀地擡起頭來,“三哥,你曾經說過美如仙境的地方呢?”
怎麼就變成雲鏡居的臥房了?
她又被三哥騙了一次。
謝天鴻脣角一勾,臉上多了一絲淺笑,“我們的家,難道不美嗎。”
強詞奪理!錦夏哭笑不得。
謝天鴻低頭望一眼她,無奈道,“沒想到,兜來轉去,我還是娶了皇后的侄女。”
“知道皇后是我的姑母,你後悔了?”
“後悔沒有早些娶你進門。”
錦夏亮着一雙明眸,“你會像現在一樣寵我嗎?”
“我會比現在更寵你,和孩子。”
“你就不怕把我們寵愛壞?”
“做男人,最有成就的事兒,就是把老婆孩子寵壞。”謝天鴻說着,往她胸前鼓起的地方摸了一把,嘖嘖道:“大有長進。”
錦夏冷不丁被他偷襲,又羞又惱,一對粉拳接二連三打來,輕飄飄地捶在他身上。
謝天鴻似乎很喜歡逗她,每次看到她羞紅的臉,都是一副很享受的模樣。二十年了,把錦夏娶到手,是他做過最正確的一個決定。
錦夏只捶了幾下,便收回手,安靜下來。
謝天鴻調侃她,“怎麼停下來了,你不想改嫁了?”
錦夏嘟嘟嘴,“我從來就沒想過改嫁。”隨後,她斂起神色,正經道:“我想到一個問題,白溪,你打算怎麼處置?”
“過幾天,白夫人就會把你的身份告訴白將軍,皇后很快也會知曉。白溪知道皇后太多秘密,皇后不會留她活口,不需要我們出手。不過,最近一段時間,你要小心,我怕白溪會狗急跳牆。”
有三哥在,沒什麼好怕。想到這裡,錦夏又往他懷裡拱了拱。
謝天鴻摸摸她的頭,擁她入懷,抱得緊緊的。
在牀上賴到晌午,謝天鴻起牀,吩咐廚房準備膳食。他擔心昨夜把錦夏累壞了,特別囑咐,讓她多躺一會兒,有什麼事,等休息好了再說。
接下來的日子,變得有些微妙。
過去,謝天鴻整天公文不離手,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忙似的。現在,他竟然連續三天沒上朝,也沒有處理政事,一心陪在錦夏身邊,幾乎寸步不離。
最開始的時候,錦夏覺得非常開心,時間一久,她就不安了。謝天鴻是她的夫君,更是景王,封地數百萬人的指望。她不能那麼自私,不顧百姓的生死,獨自霸佔着他。
錦夏勸道:“三哥,你去處理公文吧。”
謝天鴻的墨眸裡,有片刻的疑惑閃過,“你不希望有我陪着?”
“當然希望,但我不能毀掉百姓愛戴的景王。”
“如果我去了,你會不會覺得,我穿上衣服就不認人了?”
敢情他是擔心這個……
她的三哥,怎麼就這麼可愛。
錦夏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我沒有那麼小心眼。”
謝天鴻忽的靠過來,緊貼在她的耳邊,說了一句,“想打發我走,沒有那麼容易。”
他的吻順勢落下,滑過錦夏的面頰,緊緊含住她的脣。
佔完便宜,謝天鴻心滿意足地出了王府,去寒雅軒看看定製的玉器,陳師傅有沒有做好。
錦夏本想到客棧探望白溪,可惜,一活動,全身像是散架似的,又酸又痛。她想了想,不得不作罷,暫且回到牀上,蓋好被子,小睡一會兒。
客棧裡,白溪的傷口結痂了,包好紗布後,可以四處活動。她安排青梅把房間打掃一下,自己慢悠悠出了房間,到外面散散步。
不知不覺間,她來到了景王府門口,依靠皇后給她的令牌,沒費多少力氣,就進了院子。
曾經熟悉的環境,現在看來,全是陌生。
都是錦夏的錯,如果她不出現,謝天鴻一定會娶自己。
越想,白溪越痛恨錦夏。
走到南房附近,白溪看到地上躺着一個人,手腳被鎖鏈捆得結實,一襲白衣滿是塵土。她蹲下身來,撩開那人額前的亂髮,仔細端詳一番,認出是文鈞。她幸災樂禍地笑了,“偷看我洗澡的時候,你沒這麼慫啊,現在怎麼萎了?”
文鈞懶得搭理她,閉着眼睛道:“我要曬太陽,你別擋着陽光。”
居然不把她放在眼裡,白溪非常生氣,於是,用腳踢了他一下,“論身份,我是你的主子,你對我,就這麼個態度?”
文鈞手搭涼棚,緩緩睜開眼睛,瞥了一眼白溪,“大小姐,你是從哪裡論,論成我主子的?”
“從衛國的君臣上論。”
“我怎麼聽說,某個囂張跋扈任性蠻橫無禮的女人,不肯認親生父母呢?”
白溪被他的話一嗆,吃了個癟,扁扁嘴道:“我認不認他們,是我的事,跟你我之間的主僕身份沒有一點關係。”
文鈞嗤笑,“你不想做衛國的小公主,還讓我把你當小公主供着,想得真美。”
“你以爲我不想做衛國的小公主?可是,衛國滅國二十多年了,我要是承認了,腦袋立馬落地。換成你,你敢承認嗎?”
文鈞坐起身來,拍拍身上的泥土,聲音沉穩嚴肅,“認。沒什麼比親生父母重要。”
白溪冷笑,側目望着遠方的天空,“站着說話不腰疼。如果你肯認,現在爲什麼不改名叫錦鈞、或者錦文鈞?”
文鈞哈哈大笑,半晌兒後,涼涼地說:“因爲我蠢啊。我以爲錦夏是小公主;我以爲她願意復國,我怕復國失敗,連累親生父母;我以爲……”
他以爲,在他幫助錦夏復國成功的那天,錦夏會答應嫁給他。
可他想錯了,從頭至尾,大錯特錯。
錦夏不是小公主,並且,她的親生父親是屠殺衛國皇族蕭氏滿門的人,跟他有國仇家恨。他想過帶錦夏走,不理會這些舊事,結果,她不同意。因爲她喜歡謝天鴻,只願意跟謝天鴻在一起。
白溪聽到了非常關鍵的一個詞,復國。
她不是白遠枝女兒的事,總有一天會公開,到時候,白遠枝和皇后不再是她的靠山。運氣好的話,她跟蕭紫裳一樣,關進公主府,一輩子不見天日。運氣差了,小命會不保。
既然白家靠不住了,她總得給自己另外謀一條出路。
衛國覆滅多年,文鈞的親生父親錦華雖是爲國人,卻已經在齊國位極人臣。既然文鈞願意爲復國努力,那麼,說不定有很多人,跟文鈞一樣,盼着衛國復國的一天。
雖說齊國大勢已定,復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不復國,白溪就是皇后的棄子,毫無利用價值。她跋扈了那麼多年,得罪過不少人,一旦失勢,一定會被那些人狠狠踩在腳下,生不如死。萬一復國成功,她是衛國的小公主,蕭氏唯一的血脈,想要嫁給謝天鴻,無需絞盡腦汁地跟錦夏鬥,只要兩國聯姻就好了。
白溪心頭一喜,往文鈞身邊挪了一下,拍拍他的肩,“文鈞,我想通了,我要認蕭紫裳這個娘。以後,我就是衛國的小公主,你幫我復國吧。”
文鈞用兩根手指捏起她的手,嫌棄地扔出去,擰着眉頭說:“我帶着幾十萬衛國人,爲了復國,拋家舍業不顧性命。最後,把衛國交給你這個敗家娘們兒,再看着你把衛國親手毀了。我們的命可真是不值錢啊。”
“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把衛國毀了?”
“因爲你作啊。看看你把自己作成啥樣,就知道衛國在你手裡會變成啥樣。”
話太狠了,氣得白溪胸脯不住地起伏。她用了許久,才忍住不對文鈞動手。
就這麼放棄機會,她實在不甘心。仔細想了一會兒,她又道:“那我答應做小公主的話,你是不是得聽我命令?我要你殺了錦夏,你去不去?”
文鈞冷眼看她,不回答。
“我就知道你不捨得對小賤人動手,好吧,我不難爲你,再聊點別的話題。”白溪揉揉眼睛,裝作楚楚可憐的模樣,說:“總有一天,我的身份會藏不住,皇帝知道後,肯定不能饒我性命。就算這樣,你也不肯幫我復國?”
文鈞用手撐着頭,頭痛地蹙蹙眉,“當年,我的養父母因文字獄流放,錦相爺保我留在京城,目的就是要我在事情發展到無法挽回的時候,替小公主死。所以,你不必擔心以後的事。”
“你的意思是,復國的事,沒得商量?”
“沒有。”
他的話音一落,緊接着就是啪的一聲響。
白溪的巴掌扇過去了,文鈞的臉上立馬出現五道紅槓。
文鈞莫名其妙就捱了一下,一邊揉着臉,一邊說:“要求得不到滿足,就動手打人,你有毛病啊。”
白溪拍拍手,得意道:“這一巴掌,是爲你偷看我洗澡打的。”
有仇必報的惡毒女人,太可恨了!
一定得給她點教訓嚐嚐。
文鈞忍着心頭的火,擠出個笑臉,向白溪說:“過來,握住我的手,我給你一樣東西。”
白溪琢磨一番,沒猜到文鈞要給她什麼。不過,她是小公主,是文鈞的主子,他總不會傷害她。白溪狐疑着走過去,把手放進文鈞的掌中。
他的手細膩柔軟,摸上去滑滑的,簡直比女人的手還要好看。
白溪正感嘆着,就看到文鈞捉住她的手,腕子甩了一下。緊接着,她就發現,本來捆在文鈞手腕的鎖鏈,到了自己手腕上。
“你幹什麼!”白溪慌了,連忙甩手,想把鎖鏈甩掉,可鎖鏈好像生了根一樣,莫說是甩,就是移動下位置都不容易。
文鈞麻利地解下腳上的鐐銬,戴到白溪腳脖子上。
弄完之後,他向後退兩步,遠遠打量了一下白溪,對她的新造型十分滿意,“不錯,手鍊腳鐐很適合你,你戴着吧,不用跟我客氣。”
文鈞在袖子裡摸了幾下,掏出面具戴好,又把紙扇打開,一路搖着,“今兒個,我聽說,附近有家大宅門裡來了兩個新丫鬟,長得還不錯,我去看看。白大小姐,你替我受會兒累。”
白溪見文鈞給她套鎖鏈的時候,就用了一眨眼的功夫,可換了她,怎麼解也解不開。她情急之下,衝着文鈞的背影喊:“蕭文鈞,你給我回來!我是白家大小姐,我是小公主,你不能這樣對我!”
“沒錯,你就是敗家大小姐,我早就知道了。”
“流氓無恥混蛋!你放了我!”
“我耳朵被你打聾了,聽不見,聽不見,我什麼都聽不見。”
白溪往鎖鏈上踹了一腳,恨恨道:“有本事,你就永遠別回來!”
任她如何謾罵,文鈞都未回頭。
待他走到院中時,遠處忽然響起一陣腳步聲。他循聲望去,一個年輕男子的身影,映入他的眼簾。
文鈞脣角勾起,笑道:“折了一位兄弟,你還不長記性,竟然親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