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嬌一離開景王府,錦夏身邊的丫鬟,就剩下青梅一個。
青梅平時不愛多說話,也不摻和主子的事,只在錦夏和謝天鴻有動作的時候,偷偷報給白溪。
白溪聽說謝天鴻和錦夏去了紫裳公主府,猜到,一定會有大事發生,馬上跟皇后要了令牌,帶着懿旨跟在謝天鴻後面,一直到大殿門口,躲在附近偷聽。
恰好裡面說的事,就是關於她的身世。一時聽得入神,沒有留意,就被侍衛抓了個正着。
依照她的脾氣,無理都要爭三分,怎能容忍一個侍衛對自己動手動腳。當即就鬧起了脾氣,衝着侍衛一頓打罵之後,拔出劍來,想殺了他解恨。
偏偏這時候,蕭紫裳出來,將她攔下。
白溪拍開蕭紫裳的手,“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侍衛,也值得你跟我大呼小叫?你一個亡國公主,不好好在府裡等死,憑什麼管我的閒事!”
侍衛閉上眼睛,平靜道:“但求一死,請白小姐動手。”
蕭紫裳:“不能殺!”
白溪:“他自己都想死了,你還攔我做什麼!”
“他是你的親生父親!”蕭紫裳喊出這句話,整個人脫力一般,按劍的手鬆開,跌坐在地上。她失魂落魄地說:“溪兒,他是你的親爹左辰啊。”
錦夏和謝天鴻驚訝不已。他們想過無數種可能,唯一沒想到的,就是大齊的侍衛,會跟衛國的亡國公主珠胎暗結。
左辰從小到大,未曾跟衛國有一絲瓜葛,爲大齊辦事,也是盡心盡力,沒有出過一絲紕漏,怎麼可能跟蕭紫裳生兒育女呢。
白溪在片刻的驚愕之後,惱怒道:“你是不是我娘,我還不確定,現在又給我找來一個莫名其妙的爹,你到底想怎麼樣!”
一直很少開口的左辰,突然說:“你後背上的傷疤,就是被你現在手中攥着的那把劍所留。你確實是我和紫裳公主的女兒。你可以不認我,但不能不認她。”
他的話猶如平地驚雷,驚得白溪一個踉蹌。她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眼睛仔細看着手中的劍,隨後像是被燙到一樣,將劍丟在地上,“不,我跟你們兩個沒關係,我絕不可能是亡國公主和侍衛的私生女。”
白溪想要逃離,卻被謝天鴻攥住手腕,拖了回來。
左辰攙起蕭紫裳,扶她回到大殿裡坐下,錦夏和其他兩人,也跟着走了進去。
“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沒法再瞞下去了。我願意說出真相,不論三殿下如何處罰,臣都甘願領受。”左辰跪下,娓娓道出當年的舊事。
衛國覆滅以後,蕭紫裳作爲皇族蕭氏唯一的倖存者,搬到鄴城公主府居住。
皇帝從禁衛軍中挑選出一批年輕有爲的侍衛,派去看守。另外,也安排了幾十個奴婢,到公主府內侍奉。
左辰和秋娘就是這樣來到紫裳公主府的。
這些侍女們本來在後宮伺候嬪妃,每隔幾天,嬪妃都會賜給她們一些財物。公主府則大不一樣,蕭紫裳表面是公主身份,實際就是個囚徒,身無分文,自然沒辦法打賞下人。
侍女們沒什麼油水可撈,在公主府裡待得時間少了,還好說些,幾年過去,一個個坐不住了。她們每天聚在一起,商量怎麼改變現狀。
秋娘最先想到辦法,說出來以後,得到其他侍女的一致贊同。
她們覺得,問題的根源在於蕭紫裳的身份。
如果蕭紫裳是亡國公主,侍女們一輩子都沒有出頭之日。除非,她成爲皇帝的女人,最好生下一個孩子。虎毒不食子,皇帝總不會讓自己的女人和孩子在牢籠裡生活,就算不接到宮裡,也會多賜一些吃穿用度。
皇帝每年只在中秋節來一次公主府,進門後,跟蕭紫裳禮貌性的互敬一杯酒,談半個時辰的話之後,告辭離開。
中秋節,是唯一下手的機會,錯過了,就要再等一年。
秋娘在出府採辦的時候,買了一包烈性春.藥。回到公主府後,在八月十五晚上,偷偷放進酒壺裡,等皇帝來了,將酒送過去。接下來,就等藥性發作,一切水到渠成。
人算不如天算。晚上,皇帝的確來了,但是剛剛端起酒杯,就有太監稟報,有加急的政務繼續處理。皇帝放下酒杯,匆匆離開公主府。
中秋佳節,本是家人團聚的日子,蕭紫裳孤身一人,身處異鄉,看着天上孤零零的一輪明月,不禁感覺有些悲涼。
這個時候,若是有個人陪她一醉,倒不失爲一件美事。
她走出大殿,看到盈盈月光下玉立的身影。
蕭紫裳輕聲道:“若不是我,你現在大概在家中與父母妻子團聚吧。”
左辰側頭,望着蕭紫裳近乎仙子般美貌的臉龐,微微紅了臉頰,“左辰尚無家世,若非在此守護,也會到其他宮門當值,公主不必過意不去。”
“今年,皇帝離開得早,一壺好酒不曾動過。不如,你進來陪我喝一杯,入腹總比浪費了好。”
“左辰職責所在,不敢擅離。”
蕭紫裳上前握住他的手,帶他往殿內去,“我生於深宮之中,長於婦人之手,雙手無縛雞之力,莫說逃不出去,就算逃出去了,也沒有養活自己的本事。所以,有沒有人看守,都是一樣的。”
左辰從十五歲做侍衛的第一天開始,就守在蕭紫裳的大殿外,一守便是七年。曾經有人給他說過媒,可他一個也沒答應。他每天看慣了美若仙子的蕭紫裳,再看市井間的女子,哪有一個人能入得了眼。
如今,蕭紫裳主動請他喝杯酒,他怎開得了口拒絕。
兩杯清酒下腹,藥效開始發揮作用,剩下的事順理成章。
待到第二天醒來,左辰知道自己闖了大禍,懊惱之下,恨不得殺了自己。
蕭紫裳不哭不鬧,奪下他的寶劍,說道:“酒裡面有藥,我並不知曉,你更無須自責。昨夜之事,我們就當沒有發生過。”
公主不與責怪,左辰仍是無法原諒自己,穿好衣衫,在殿外長跪不起。
秋娘和其他侍女前來伺候蕭紫裳時,正好看到這一幕。她們大概猜到發生了什麼,沒敢開口問,想隱瞞下去,最好可以不了了之。
誰知,天不遂人願,蕭紫裳時不時犯惡心,小腹也漸漸凸起,明顯是有了身孕。
秋娘慌了手腳,一邊隱瞞蕭紫裳懷孕的消息,一邊想辦法讓她小產,以免日後臨盆,惹出更大的麻煩。許是天意,蕭紫裳肚子裡的孩子,經過重重劫難,竟然健康.生了下來。
此時距離下次中秋節,還有兩個月時間,皇帝一來,小公主的事就再也瞞不住了。
蕭紫裳讓秋娘把小公主送去錦府,就當做錦華收養的孩子,這樣,小公主可以平安長大,秋娘也不用擔心給皇帝下春.藥的事敗露。
秋娘思來想去,爲了自己和其他幾位侍女的安全,答應下來。
她抱着小公主走到院子,撞見侍衛左辰。
左辰一直後悔犯下的錯,看到孩子,更是羞愧難當,只想一劍結果了孽種,以後便不會有人知道他跟蕭紫裳的事。
劍落到小公主的後背上,劃出一道血痕。小公主感覺到疼痛,哇的一聲哭了。
左辰聽到女兒的哭聲,心一軟,收回了劍。
“你帶她離開吧,永遠別讓她出現在我面前。”左辰說。
在左辰的幫助下,秋娘立即逃也似的出了公主府,直奔錦府去了。
半夜三更時分,秋娘回來稟報,小公主已經送到錦華手中,從此不必爲孩子的安全擔心。
沒過幾天,秋娘離開公主府,嫁人生子,再沒出現在公主府中。
左辰和蕭紫裳,一個在大殿裡提筆繪出夢中故國,一個在殿外執劍守住心裡的秘密。他們重新變回陌生人,相見不相問。
方寸之遠,咫尺天涯。
秋娘沒有提及中間發生了什麼,以至於,左辰一直以爲,錦夏是他的女兒。
後來,錦夏和謝天鴻大婚,左辰聽說後,想起那年犯下的錯事,越發覺得對不起皇帝對他的信任。考慮了許久,他終於下了決定,帶着幾個好兄弟,刺殺錦夏。他覺得,只要錦夏死了,當年的事,就永遠不會有人知道。
可惜他低估了謝天鴻的能力,幾十個訓練有素的侍衛無法近身,甚至,連箭都射不過去。
他不得不暫時放棄刺殺的念頭。
不久後,秋娘捲入白溪和錦夏的爭鬥中,泄露了太多的秘密。
秋娘不死,總有一天,所有的事情都會公諸天下。
左辰沒有考慮太多,帶人殺了秋娘全家。
幾天後,左辰再次找到刺殺錦夏的機會,就是文鈞帶着錦夏離開鄴城那一回。謝天鴻不在附近,只有一個文鈞守在旁邊,想殺錦夏,一定易如反掌。
事實卻讓他再次震驚了一回。
文鈞的功夫,跟謝天鴻相比,至少是不分上下。過去的十七年裡,文鈞一直隱藏實力,處處讓着謝天鴻。
左辰不得不再次放棄。
在他撤退的時候,文鈞喚住了他,跟他開誠佈公地談了一次,最後終於將他說服,不再刺殺。
秋娘私自調換一次孩子,令錦夏替白溪做了十七年的替罪羊,幾次三番,差點丟掉性命。而文鈞,本應該安穩地做錦家大少爺,現在卻是白白做了十七年的奴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