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世遊戲。
萬神山。
黑天神主眼中帶着憂慮神色。
他剛剛得到消息,預購他的那個人已經來到了萬神山。
此時的他,尤爲焦慮。
畢竟,一旦那人提取他,他必死無疑。
“原以爲,還有數個紀元的時光,沒曾想,近在咫尺。”
他之所以抱着希望投資,就是覺得時間還足夠。
他結交的那些朋友,還有足夠的時間成長。
可如今,那位已經來了,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他站在一座山外,認真等着。
不知過了多久,風野從裡走出:“黑天神主,我家殿下一直在閉關,不知何時能醒。”
黑天神主聽到這,有些失望,他說道:“齊原若是出關,告訴他一聲,他所欠我的恩情,一筆勾銷。”
風野神情動容。
一筆勾銷?
要知道,到了他們這種境界,什麼恩情,都是因果。
想要超脫,進步向前,這些因果都需瞭解。
黑天神主這一句話,含金量太足了。
沒有在意風野臉上的異樣,黑天神主拱手告辭。
約莫三息時間過去,一道聲音在黑天神主耳邊響起。
“一切謀畫,在絕對的實力面前都成爲一場空。”
說話的,是黑天神主的好友吞星神主。
黑天神主神色不悲不喜:“吞星,你也走吧,現在離我太近,不是好事。”
吞星神主看着黑天神主,最終說道:“若是有朝一日,我能得到一件神寶,藉此成爲道神,必定爲你討一個說法!”
至於以神主之神,度過三災三劫成爲靈神,他沒有任何把握。
唯有把希望寄託在神寶之上。
畢竟,就算是一個資質再差的神主,得到神寶,也能一躍踏入道神。
這就是神寶的恐怖。
有傳聞,神寶是此方大世界初開時的起源大道規則所化。
吞一件神寶,便能夠掌握一條大道,成爲道神。
只是神寶數量有限,這世間,幾乎很難看到流落在外的神寶。
即便有,也第一時間被那些道神奪走。
吞星神主這種散修,幾乎沒有可能得到神寶。
……
雲夢山。
魚散發着淡淡香味,火焰跳動,紅爐點雪一場空。
吳詩坐姿灑脫,赤足踩在鋪滿狐裘的長椅上,修長小腿挨着大腿,裙襬下,雪白圓潤。
也唯有在劍徒旁邊,她纔會彷彿卸掉所有戒備,享受着美味。
“怎麼一直冷着臉,學我笑一笑。”吳詩看着冷冰冰的劍徒說着。
狐媚子一般的臉,再加上桃花眼,格外深情風韻。
劍徒抱着劍,有種外人勿近之感。
他看着自己這位高高在上的師尊,莫名問道。
“你想做什麼?”
得到吳詩所賜的神寶以後,劍徒也終於踏入道神之境,成爲了雲夢宮最鋒利的一柄劍。
他的劍術,無法形容,超脫所有。
劍在手,等閒的道神都無法與之抗衡。
這些年,他也爲吳詩建下不世基業。
但各種流言風語,也在雲夢宮響起。
世人都說,雲夢宮主吳詩,是一個狐媚子,用色慾控制劍徒,利用劍徒。
利用他這一柄鋒利的劍,爲她掃清障礙,滿足野心。
但,劍徒明白,他的劍,無法與師父吳詩抗衡。
世人都說,吳詩有野心。
劍徒覺得,這都是謠言。
吳詩神情一愣,雪花落在紅色裘衣上,消融不見,只留下淺淺水點。
“徒兒,這麼多年,你還是第一次關心我。”
吳詩的笑很莫名。
這個徒兒,似乎對這世間所有的一切都不在乎。
在乎的唯有……
這還是他第一次問她,她想做什麼。
“我麼……”
吳詩款款起身,大紅羽紗面裘衣下的身形顯得消瘦。
立於雲夢山巔,俯視蒼生。
“我不僅要做雲夢山的主人,要做混玄墟的主人,還要做這周山大界的主人。
我想……站在忘周山上,站在最高處。”
聲音清冷,還帶着一股傲氣威嚴。
此刻的她,不是慵懶偷吃魚的女子,而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女皇。
“哦。”劍徒淡淡應了一聲。
他不感興趣。
或者說,沒有感情的他,對世間所有都不感興趣。
【你的實力越來越強,周山大界中,劍徒又被稱爲劍屠。
道神不敢與你爭鋒,各方大勢力避你如鼠。
你的實力,瘋狂暴漲,這世間所有,無不可化爲你手中之劍。
你覺得,你的實力足夠,足夠打敗師父吳詩。
所以,你準備挑戰吳詩,一旦你打贏了她,你就能對九天神闕動手,將妹妹接回來。
只是……】
“徒兒,九天神闕把你妹妹送了回來。”
吳詩的臉上帶着莫名的笑容。
似乎是在爲劍徒開心。
這一日,劍徒見到了闊別百萬載的妹妹。
他沒有開心。
或者說,他早已沒有感情。
妹妹身穿黃綾裙、外罩白紗衣,精靈可愛,怯生生看着劍徒,這一雙眼睛裡,似乎對劍徒這個素未謀面的哥哥很好奇。
“你們許久未見,熟悉一下,聯絡聯絡感情。”
吳詩說完,身形飄然消失。
獨留劍徒和妹妹。
妹妹說,她在九天神闕過的很好,當初滅殺侯府的仇人,都已死去。
妹妹一直在說自己的過去,劍徒一直安靜聽着。
妹妹似乎很有耐心,也並未因爲劍徒反應冷淡而失去分享欲,喋喋不休說着。
最後,劍徒看着容貌清麗的妹妹,輕輕說道:“以後,我保護你。”
這是他銘刻在心的三句話。
正是這三句話存在,類似錨點,他纔不會在殺戮中,在劍中迷失自己。
“最喜歡哥哥了。”少女似乎雀躍,不由得摟上劍徒的胳膊,飽滿胸脯貼上,她似乎意識到什麼,連忙鬆開,臉上爬滿紅暈。
雲夢山巔。
雪簇簇。
那一襲紅衣的清冷女子忍不住暗啐:“心機女。”
她對劍徒的妹妹沒意見,單純是看她不順眼。
她很想一劍斬了她。
不過,那是她徒兒所守護的人。
她看着簇簇雪花下的煙雲。
“來人,盯着玉嬌……算了。”
旋即,吳詩揮袖,煙雲消散。
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
悠悠百萬載,歲月彈指間。
忘周山上,幾位神秘身影聳立。
“雲夢宮主來歷神秘,到底是什麼身份?”
“可惜,有那位劍屠在,我等從未見過她出手,不知她的實力如何,到底度過了幾劫。”
“那位劍徒的身份也有些神秘。”
“劍徒不值一提,我們需要忌憚的是雲夢宮主,她很神秘。”
“神秘又如何,只要別惹到我等,否則,他們的神秘將不復存在。”
“劍徒雖強,但也僅僅堪比一劫,哼,今日他竟然擅闖九天神闕,簡直找死。”
“玉嬌怎麼樣了,還沒拿下劍徒嗎?”
“若是劍徒爲我們所用,面對雲夢宮主,勝算會大許多。”
“玉嬌說,劍徒不食人間煙火,這世間似乎沒有他在意的人。”
“他不是在意她嗎?”
“讓她趕緊拿下劍徒。”
到了這種境界,性別、道德、情緒都不算什麼。
在他們看來,劍徒有弱點,那就是執念。
妹妹,就是他的執念,他的弱點。
……
宮殿之中,火紅楓葉飄落滿地。
“咳咳……”劍徒咳嗽,聲音在空蕩宮殿中傳遞。
“哥哥,我來看你了。”
玉嬌披着淡薄的紗衣,從身後抱着劍徒,她蹙着眉,我見猶憐。
“嗯。”劍徒淡淡應了聲。
這一次強闖九天神闕,劍徒受了不輕的傷勢。
“宮主……還在雲夢宮。”玉嬌聲音有意無意,就好似她胸前遊移。
見劍徒沒有反應,玉嬌繼續說道:“我就是挑撥,我就是看不慣她,哥哥爲她效力,受了這麼重的傷,都不願意來看一看哥哥。”
玉嬌越說越氣,似乎對吳詩很不滿。
劍徒目光平靜:“她是我師父。”
師父想做什麼?
他也不知道。
師父關不關心他,亦不重要。
這時,玉嬌的手似乎有意往下移,雪顏上生出一絲酡紅。
“我要練劍。”劍徒淡淡道。
玉嬌神情一怔,咬着牙跺腳離開。
宮殿之中,只剩下劍徒一人。
他臉上無悲無喜,聲音也好似機械。
“如何……才能變得更強?”
這也是三句話之中的一句話。
劍不斷揮舞,大道崩碎,又重組。
他的實力,在不斷提升。
可惜,他總感覺,提升的很慢。
不知過了多久,一位道神走來。
“劍屠大人,宮主命令你,蕩平天元墟。”
他是劍徒,但所有人都稱他爲劍屠。
這位道神的神情有些躊躇,似乎是在爲劍徒不值。
“哦。”劍徒淡淡道。
這位道神低着頭,最終說道:“大人你的傷勢還沒好,貿然開戰……恐怕。”
說到這,這位道神也有怨氣。
“雲夢宮橫跨兩墟,這基業都是劍屠大人你一劍一劍打下來的。
她雲夢宮主,可否流過一滴血,可否出過一份力?”這位道主越說越激動,最後,他看着劍徒,“若是劍徒大人想,我等……都願奉劍徒大人爲主,由劍徒大人執掌雲夢宮。”
這也是其餘道神的意思。
畢竟,劍徒的付出肉眼可見。
吳詩呢?
坐享其成。
劍徒平靜聽着,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
“我去見一見師父。”
他要問師父一些問題。
空間輪轉,一步從秋步入冬。
大紅楓葉,化爲皚皚白雪。
雲夢宮上,一襲紅衣的吳詩似乎在呢喃自語。
雲夢山巔一直在下雪,經久不斷。
年年下雪,雪越下越小。
天地間蒼茫一片。
這時,吳詩扭過頭,看向遠處風雪來人。
她露出一張明媚嬌妍的臉。
“你不想對天元墟開戰?”吳詩柔聲問道。
“沒有。”
“你來這何事?”
看着吳詩,劍徒神色莫名。
在數十萬年前,他以爲自己能夠勝過師父。
可是,隨着實力強大,他發現,他越發看不清吳詩。
也看不懂吳詩。
“以師父的實力,若是親自出手,恐怕很快就掃平天元墟,師父爲何不親自出手?”
劍徒結合自己是吳詩的瞭解,問出來其他道神的疑惑。
吳詩笑了:“我不能離開雲夢宮。”
“爲何?”
“我要在這等一個人。”吳詩看着劍徒的眼睛。
“等誰?”劍徒的眼睛清澈。
“我在等一把劍,一把……能夠讓世人不再痛苦的劍。”
“等到了嗎?”劍徒問道。
吳詩的臉上露出回憶神色:“忘周山還未斷,可能……沒有等到。”
她在心裡又補充了一句。
劍徒的臉色微變。
忘周山乃周山大界核心。
忘周山斷,周山大界將會顛覆,無數生靈沉淪枉死。
這不符合他的守序善良。
吳詩看着劍徒,認真說道:“會等到的。”
她的記憶告訴她,會見到那柄劍。
告辭了吳詩,劍徒踽踽獨行,一人一劍,花費十萬載,蕩平天元墟。
至此,周山大界,七墟共有三墟納入雲夢宮的版圖。
流言蜚語,也越來越多。
“雲夢宮主狼子野心,妄想統一週山大界!”
“難不成我等,只能拜服在她腳下!”
“可惡,那個劍徒助紂爲虐,甘心當雲夢宮主的劊子手。”
“哼,自詡善良,這就是善良?”
不少低語聲不滿。
對雲夢宮主,對劍徒。
彷彿一時間,他們成爲衆矢之的。
然而,以言語作爲批判的武器是無用的。
下一個百萬年,劍徒的實力越來越強。
他的劍近乎道。
普通的道神,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僅僅百萬年,整個周山大界,最終只有一個聲音。
那就是雲夢宮。
而劍徒,更是被稱爲道神第一人。
即便是九天神闕,對劍徒也恭恭敬敬。
畢竟,他們還要在周山大界做生意。
斬殺劍徒?
他們有把握。
但是……雲夢宮主太過於神秘。
沒人知道她的深淺,若是有,估計僅僅有那位劍徒知曉。
“師父,你還在等那一柄劍嗎?”
劍徒抱着劍,聲音一如既往地冰冷。
這些年,他發現,師父越來越嗜睡,而且,越來越嗜吃。
只是,師父什麼東西都不吃,要吃的話,也僅僅是吃她做的。
“嗯。”吳詩吃着魚,聲音相較以往,要冷淡許多。
如今,雖然周山大界一統,兩者見面的機會多了。
但是關係,在外人看來,卻變得冷淡了。
吳詩似乎很少在劍徒面前笑。
劍徒知曉,按照妹妹玉嬌的說法。
這是爲尊者的疏離。
“等到了嗎?”
“沒有。”吳詩淡淡道,“忘周山斷,或許就能夠等到。”
“師父,忘周山斷,周山大界會崩潰,望師父不要做錯事。”劍徒冷冷道。
他想起玉嬌的話,也想起一些道神的暗示。
這些年,周山界一統,吳詩似乎一直在周山大界佈置手段。
有傳聞,吳詩要顛覆周山大界。
他也發現了一些吳詩留下的佈置。
“徒兒,你是在教爲師做事?”吳詩冷冷看着劍徒。
這種眼神,劍徒還未曾見過。
沒有感情的他,也沒有任何表示。
他深深看了眼吳詩,淡淡道:“這裡做有不少飯菜,夠師父十萬年所需。”
劍徒說完,轉身就走。
雲夢宮中,僅剩下孤寂的吳詩一人。
她看着越來越小的雪,呢喃道。
“現在,連你都不聽我的了嗎?”
如今的雲夢宮,她雖爲名義上的宮主。
但所有的道神,都以劍徒爲尊。
召令不出殿。
她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好冷。”
“餓了。”
“昨日看雪,雪簇簇。今夕看雪,雪搖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