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媽媽自然明白了吳夫人的意思,卻也不挑明。
“起碼這也是一個話柄,我們就這麼裝不知道了嗎?”呂媽媽問道。
“不然還能怎樣?終歸是發生在靖遠侯府的事,還是不要過分較真了。”
吳夫人說着,又想起陸清容那副嬌憨到有些愚笨的模樣,頗不以爲然:“若真的需要她的話柄,等以後嫁進侯府機會也有的是!”
見吳夫人如此自信,呂媽媽也跟着點了點頭。
“對了,聘禮準備的怎樣了?”吳夫人轉而問道:“要是都備好了,明日就趕緊送去陸府吧。早些完成了這些禮數,也省得再出什麼變故。”
“已經準備妥當,我這就去把禮單拿過來給您過目。”
呂媽媽隨即轉身走了出去。
屋中只剩下吳夫人一人。
她不由長出了一口氣。
這事情總算是按照自己的想法開始進行了。
蔣軒的親事,一直是最令她頭疼之事。
作爲靖遠侯世子,年滿十八還尚未娶親,本就險些讓她多年來苦心經營的賢名毀於一旦。雖說蔣軒的身體最近有些每況愈下,可只要他還活着,成親這事就勢在必行。
只是這成親的對象找起來有些麻煩。
既不能出身太過卑微,也不可家世過於強盛。她可不想自己請尊神回來給蔣軒助長氣勢。
另外,要是姿色能出衆一些就更好了……
正因爲此,吳夫人才相中的陸清容。
陸清容的相貌自然不用說,然而她的家世更是讓吳夫人十分滿意。
陸亦鐸本是朝廷大員,但這次的案子對他日後的影響可謂是不可估量的。她早已和安樂侯那邊通了氣,得知陸亦鐸在刑部只是隔離關押,並不會搞屈打成招這一套,過些時日等皇上的怒氣一過,定能趕在蔣軒成親之前。就可以放出來了。
只是無論最後是以查無實據來結案,還是隨便找個替罪羊,陸亦鐸的疏忽之過都無法抹去,官復原職恐怕是不能夠了。日後若想翻身亦或是升官入閣之類,也都變得難上加難。
還有一點最讓吳夫人放心的就是,陸清容這個陸府四小姐,並不那麼名副其實。
即使以後陸亦鐸重振旗鼓,也未必就能爲她和蔣軒出多大的力……
存着這般心思的吳夫人,必然對於抹黑陸清容名聲的流言置若罔聞。
而處心居慮抹黑陸清容的康寧縣主與賀清宛,可是並不知道這番曲折。
就在那日女學回去的路上,邱瑾亭和賀清宛還在討論着這件事。
邱瑾亭所住的成陽公主府和賀府在同一條街上,一個在街頭,一個在結尾。故而每次去女學,賀清宛都是陪着邱瑾亭一起坐公主府的馬車。
馬車中的邱瑾亭似笑非笑地看着賀清宛。
“今天的你和往日很是不同啊,竟也變得伶牙俐齒起來。”邱瑾亭想起她中午說的那些話,忍不住輕笑出了聲,“我看宋妙雪的母親一定會把這事傳到靖遠侯夫人那邊去!”
賀清宛聞言只是微微一笑。並沒有接話。
她和邱瑾亭的心境畢竟還是不同的。
邱瑾亭對陸清容所謂的敵意,其實起因十分簡單。
邱永安和成陽公主的相貌都是百裡挑一的,邱瑾亭則更是有些青出於藍的架勢,故而在燕國公府的女學之中,一向自認豔壓羣芳。
可自從兩年前陸清容來了學堂,一切就顯得有些不同,尤其是兩年間陸清容越發出落得有模有樣。這不禁讓邱瑾亭心裡越來越不是滋味。
邱瑾亭心中那些莫名的排斥,主要都是來源於此。
而賀清宛就完全不同了。
賀清宛如今這副唯唯諾諾的做派,便和她在賀家所處的地位有關。
從小到大,她明顯感覺出母親的脾氣越來越大,對自己的態度也越來越兇。
以前小的時候她搞不明白,總覺得可能是自己做錯了什麼。長大之後才漸漸發現,這和母親一直膝下無子,還有賀家衆人對她們母女二人的態度有關。
賀清宛自小就住在京城,但也同父親母親回過數次濟南老宅,家裡長輩對她們都不甚熱情。
祖父看着她時眼神中總是充滿了複雜和糾結。幾次回濟南的時間加在一起,跟她說過的話都不超過十句。
祖母就更是直白,對她總是一副視而不見的樣子,還時常對母親呼來喝去的。
大伯父和大伯母雖然對她們禮遇有加,卻也透着一股子疏遠。
那次她想和大伯父家的堂姐一起玩耍,大伯母楊氏見了,竟不由分說就把堂姐拽了回去……那一幕在之後的很長時間裡都縈繞在賀清宛的心頭,讓她百思不得其解。
陸清容剛來女學的那段時間,賀清宛對她們之間的聯繫並不知曉。
還是邱沐雲生了長子之後,脾氣越發見長,在一次她和賀楷怒氣衝衝的拌嘴之中,使得賀清宛意外聽到了當年的一些事。
之後賀清宛再見到陸清容,心境就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她自己也說不清,這是羨慕,是嫉妒,還是別的什麼情緒。
久而久之,竟開始把陸清容當做了一個假想敵,想着憑什麼她可以離開這個家,去到姐妹和睦的高門官宦之家做小姐,而自己卻要留在賀家受這份窩囊氣。
如今又要嫁入侯府做世子夫人了……
想到此處,賀清宛忍不住開口道:“你說若是她因此名聲有損,靖遠侯夫人還會同意這門親事嗎?”
“怎麼?沒想到你還動了這樣的心思,真想着攪黃這門親事啊!”邱瑾亭聞言有些詫異,上下打量了賀清宛一番,“這不大可能,畢竟兩家已經定親,這禮都過了一半了,要是悔婚,靖遠侯府同樣會大失顏面。更何況這又不是什麼大事,最多也就讓吳夫人心裡對她有些芥蒂。哪就到悔婚的地步了!”
“是嗎……”賀清宛像是在自言自語。
邱瑾亭見她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覺得實在小家子氣。
“這你有什麼可羨慕的?”邱瑾亭語帶不屑,“那個靖遠侯世子的事蹟你又不是沒有耳聞!而且你沒聽說這門親事主要是爲了沖喜嗎?既然是沖喜,那世子現在的身體狀況也就可想而知了。說到底。也就世子夫人的名頭好聽些罷了!”
賀清宛聽到這裡,方纔恢復了些精神,卻也沒有再說什麼。
而此時坐在陸府馬車上的陸清容,則完全沒把這一切放在心上。
這些天她已經爲了定親一事煩悶了很久,但想到事情已成定局,反而不再那麼糾結。
吳夫人對她的印象無論是好是壞,她都不甚關心。
前兩次與吳夫人的碰面,都不由讓她對這個人心生警惕,此次猶如趁火打劫般的提親,更是使她對吳夫人沒有了任何期望。
這樣倒也沒什麼不好。陸清容心中暗道。
原本婆媳之間的關係就很微妙,與其日後相互試探,徒增煩惱,還不如想現在這般直接看清了她的真面目來得輕鬆。
“那個賀小姐怎麼能這樣,我就不相信那天她沒看見我!偏偏只提到你一個人。搞得好像你和男人私會一樣!”陸芊玉倒是十分生氣。
一旁的江雲佩聞言不禁有些皺眉。
而陸蔓玉則是“撲哧”一聲笑出了聲。
倒是陸清容最爲平靜,提醒她到:“二姐快別說了,那些無關之人說些有的沒的,你竟也往心裡去!”
“況且,人家可沒說出什麼‘私會’的話,幸虧中午的時候你沒有開口!”
陸清容忍不住打趣道。
陸芊玉這才反應過來,頓時變得有些不好意思。擡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不再提及此事。
馬車之中的氣氛有了稍許尷尬,大家都沒有再開口,各自想着心事。
今日最讓陸清容記憶猶新的並非那番抹黑的言論,而是崔詩云跟她說的一番話。
兩年間,在墨香院的女學之中。陸清容也算是交到了兩個真正的朋友,同她自己有些相似,都是在午歇之時很少參與討論的人。
一個是燕國公府的大小姐唐玥,另一個就是武定侯府的崔詩云。
午歇結束大家返回學堂之時,崔詩云拽着她刻意放慢了腳步。悄悄跟她講了些原本不該說出口的話。
她勸自己不要因爲與侯府的親事而過於擔心。
她哥哥崔琰是二皇子現在的伴讀,經年累月,也聽了不少關於靖遠侯世子的事情。
雖說二皇子偶爾提及的都是些細枝末節的小事,並未直接給予評價,卻也讓崔琰對蔣軒的看法與坊間的傳言十分不同。
崔詩云受她哥哥的影響,自然也對靖遠侯世子的印象有了些變化。
這次一聽說陸清容定親的事,她並不似別人那樣認爲陸清容是高攀了,反而猜到她心裡一定不太好受,這纔將她哥哥對蔣軒的那些“並非行事荒唐,只是有些特立獨行”之類的評價講給了陸清容聽,希望能讓她別太擔心。
陸清容聽了這些話,倒是並沒有太過訝異。
畢竟小時候有過兩面之緣,她始終無法相信那個眼神清澈而真誠的男孩,會變成傳言之中那般不堪。
即使那些事都是真的,他也一定是有苦衷的吧……
陸清容本以爲自己想開了,也就沒什麼可煩心的了,卻不想第二天又出了檔子事。
第二天是靖遠侯府來送聘禮的日子,兩家提前就已經說好。
故而尹屏茹一大早就已經收拾停當,卻是先等來了別人。
丫鬟來報:“禮部的郎中賀大人來求見夫人。”
禮部郎中賀大人?
尹屏茹一時都有些沒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