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派人來請之時,陸清容正在用飯。
聞言過後,她連僅剩的一點胃口也沒有了。
請她的不是別人,還是陸蔓玉。
傳話的這名內侍,提起“陸側妃”的名號時,又比之前那次多了一份尊重。
陸清容憂心之餘,不由想起上次去東宮的情景。
當時陸蔓玉提出要請蔣軒做皇長孫的武學師傅,陸清容推辭未果,最後還是蔣軒及時去皇上面前推薦了別人,這事方纔不了了之。
可見,蔣軒早已將拒絕籠絡的態度表現得極爲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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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這一次,又是爲了何事?
陸清容當即放下筷子,讓東宮的人稍候片刻,自己更衣之後立刻進宮。
回到內室,陸清容換上一件皓白色貯絲褙子,同色的繡蓮花暗紋絹裙,頭髮略整了整,仍是早晨出門時的隨雲髻,原本只戴了一支木蘭花簪,此刻又點綴上幾朵白玉梅花。
一炷香的工夫不到,陸清容就領着綠竹一起出了門。
坐上馬車,陸清容狀似隨意地掀開帷裳的一角,向外望去。
待她確認東宮的馬車與她們保持了一定的距離,方纔放下帷裳。
下一刻,陸清容的舉動則讓綠竹有點發懵。
只見世子夫人果斷摘下了脖頸之上的那枚紅翡玉佩,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等綠竹反應過來的時候,陸清容已經幫她把衣領都整好了,看不到一絲佩戴着玉佩的痕跡。
陸清容一臉嚴肅地吩咐道:“這個你先幫我保管着,一刻都不能離身。若是有個萬一,即便摔碎了它,也絕不能落入旁人手中,任何人都不例外!”
綠竹很是詫異。
直覺告訴她,這東西恐怕不只是價值不菲那麼簡單了……
陸清容不再瞞她,壓低聲音,將這玉佩的來歷。挑揀重點講與她聽。
綠竹聽完,直接轉變爲震驚,嚇得有些顫抖的同時,還險些從馬車的座位上出溜下去。
“兵……兵符?”綠竹聲音極小。滿臉的難以置信。
她只覺胸前掛着的並非一個玉佩,而是一團炙熱無比的火球。
陸清容微微頜首,確認道:“這東西如此重要,留在府裡我肯定是不放心的,事到如今。放在我身上恐怕也不見得有多安全!你只管將它戴在身上,旁的事都不用操心。”
綠竹本能地點着頭,最初的驚嚇已經平復了不少。
等到馬車在神武門前停下,綠竹的心跳才勉強恢復正常。
一路陪着陸清容行至東宮,直到陸清容步入偏殿,她才立在殿外等候。
與往日不同,綠竹站在那裡,不停用警惕的目光留意着四周,生怕哪裡突然衝出人來,把自己身上的玉佩搶走……
反觀殿內的陸清容。就比她淡定了許多。
一進門,看見上首坐着的不止陸蔓玉一人,竟然皇長孫也在,陸清容都沒有露出半分驚訝,分外從容地與他們見了禮。
倒是皇長孫主動解釋起來:“世子夫人來得巧,若是再晚一些,我就要去念書了。”
陸清容以微笑迴應。
正值用午膳的時辰,皇長孫待在東宮,其實再正常不過了。
這時,皇長孫有點着急地問道:“靖遠侯世子還好吧?”
陸清容早有準備。立刻回道:“勞煩皇長孫惦記,世子一切都好。禇大人昨日已經在刑部審結了此案,世子爺的清白得以證明。如今只剩下向皇上覆命,請旨放人了。”
“這事我也聽說了。”皇長孫毫不隱瞞自己對這案子的關注。“禇大人進宮的時候,我曾經見過他一面。”
陸清容並不意外。
這時,一直沒開口的陸蔓玉,突然來了一句:“那皇上下令放人了嗎?”
這擺明是明知故問,就連皇長孫聽了,都不禁皺眉。
陸清容不以爲意。回道:“禇大人似乎並沒有見到皇上。”
她是故意說得含糊一些。
畢竟,皇上因爲身體的緣故拒見朝臣,並不是她一個內宅婦人應該知道的。禇大人好心告知,她卻不宜亂講。
陸蔓玉沒有再繼續問,而是一臉玩味地看着陸清容。
皇長孫就直接多了,立刻解釋道:“禇大人的確沒能面聖……實不相瞞,皇爺爺最近身體着實不好,昨日更是昏迷不醒,直到此時都未見好轉。”
聽到皇帝已經“昏迷不醒”,陸清容極力壓抑着自己心中那陣不祥之感。
這時,陸蔓玉彷彿也是初次聽說一般:“什麼?我竟然都不知道這事兒!”
“那靖遠侯世子的事,又該如何是好?”陸蔓玉的語氣愈發誇張,“刑部大牢可不是什麼好地方,世子被關了那麼久,如今既已洗清了嫌疑,爲何還要繼續待在那裡受苦?”
她這格外焦心的模樣,看着比陸清容還要着急許多幾倍。
陸清容意識到,自己此刻不該太過淡定,立刻也掛上幾分愁容。
許是因爲察覺到她的愁容,皇長孫先是欲言又止了一番,最後見陸清容始終不曾主動求助,只得自己說了出來:“這辦法,其實也不是沒有!”
話說到這裡,陸清容不接是不行了。
“還請皇長孫明示!”
皇長孫接着道:“如今靖遠侯世子這種情況,只要有皇家的****令牌,刑部定然會立刻放他出來!”
陸清容頭一回聽說令牌的事,疑惑道:“敢問那令牌要從何處求得?”
“皇家的****令牌,只有兩塊。其中一塊,就放於東宮,即便在我父王薨逝後,也未曾被收回;而另一塊權力更大的,正是放在皇爺爺的勤政殿,但皇爺爺已經人事不省了……此刻能光明正大把世子從刑部大牢放出來的,就只剩下東宮這一塊令牌了!”
縱然陸清容對皇長孫的印象不差,此刻也真想說一句:你們還是留着吧,世子不着急出來……
她當然只是在心裡暗道。
正在陸清容尋思着,該如何開口更妥當些……皇長孫那廂,已經表現得格外直爽。
“不如,就先用東宮的令牌,放世子出來吧!”
事出突然,陸清容甚至不知道該不該表現出欣喜的模樣。
“不敢!”陸清容堅定地拒絕,“既然是皇上下旨關押的,還是等皇上身體好轉之後再去請命的好……皇長孫如此厚愛,我們更不能不知分寸地連累了您……”
皇長孫的堅持,更加不容置疑。
“這案子本就是個誤會,既然不是什麼大事,想來皇爺爺也不會跟我計較的!倘若真是觸怒了龍顏,最多也就罰我抄抄書,沒什麼大不了的!”
剛纔一直極爲穩重的皇長孫,彷彿露出了他這年紀所特有的率真。
陸清容異常謹慎,無論這份好意是真是假,她都不打算接受。
皇長孫像是完全沒想到她會拒絕一樣,站起身來:“感激的話,世子夫人和陸側妃說就好,也是她極力勸我出手相助的!眼看午膳時間已過,我要回去念書了!”
話音剛落,就見他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偏殿。
陸清容看着那個與成人一般無二的背影,頓感詫異。
這話還沒說完吧,怎麼就走了?!
此時陸蔓玉突然開口:“剩下的一半,要由我來說了!”
陸清容回望着她,目光之中,既有疑惑,也有憂慮。想印證自己的猜測,又怕這猜測成真。
陸蔓玉根本沒注意到她複雜的眼神,悠然說道:“動用令牌,對東宮來說,本不是什麼大事。但自從太子薨逝,這還是破天荒頭一遭呢!既然如此,四妹總要有些付出纔好吧?”
陸清容的面色平淡無波:“你想要什麼?”
“一枚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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