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院裡,成陽公主暴跳如雷地匆匆趕來,又氣急敗壞地拂袖而去。
留下邱瑾亭倚在窗邊,看着外面的天色發呆。
她不是沒想過跟母親實話實說,卻擔心惹得她惱羞成怒。
自己成親前受了宋世祥花言巧語的矇騙,行下失德之事,有了身孕……隨後將錯就錯嫁入侯府,以爲如此就能瞞天過海。
即便後來蔣軻對自己的態度與成親時相比反差極大,她也從沒有往事情敗露這上面去想。
但是這一回,事實卻容不得她繼續自欺欺人下去了。
蔣軻不知受了什麼蠱惑,突然堅持要納賀清宛進門。她當即堅決反對,甚至還大鬧了一場,不但把吳夫人和唐珊拉上一起,甚至連榆院那邊都驚動了。
本以爲蔣軻只是一時興起,被大家輪番勸阻過後,心思也就淡了。
尤其那賀清宛,無論從哪個方面考量,都不足以引起自己的重視。
可就在自己拿定主意不鬆口的時候,蔣軻卻鐵了心非要幹成這事不可。
最讓邱瑾亭無法面對的,就是蔣軻將那條繡着梅花的粉色裙帶甩在自己面前的一刻。
此時回想起來,邱瑾亭仍控制不住地顫抖了一下。
=??那條裙帶,瞬間將她打回了曾經的噩夢之中,一股窒息之感襲來,讓她險些喘不過氣。
原來,蔣軻已經知道了這事。
若只是知道也就罷了,如今還在自己面前明確表露出來。是連表面上的尊重都不打算相與了。
怪不得,蔣軻,賀清宛……原來是借這件事搞在一處的。
想及此處。邱瑾亭露出一抹異常清冷的笑容。
她對蔣軻,是再不抱有任何希望了。
本想自己默默忍下這委屈了事,哪知人言可畏,賀清宛進府不到一天,母親就從公主府趕了過來……由於自己始終不肯說實話,成陽公主只得無功而返。
之後的一個時辰,她腦子裡閃過許多人和事。
和自己漸行漸遠的賀清宛。姑母邱沐雲,還有陸清容,乃至陸清容那個有着坎坷經歷的母親尹屏茹。
這裡面。尹屏茹是與邱瑾亭最沒來往的,卻是此刻被邱瑾亭想及最多的……
反觀沁宜院,吳夫人對這事倒是想得開。
同樣是賀清宛進府不到一天,吳夫人已經能做到不去想這些了。
縱然這對蔣軻的名聲有些影響。但不過是個小妾。遠不算什麼大是大非。自己兒子的過失,總是諒解得容易些。
再者,她還有更需要操心的事。
木樨衚衕的立鵑,和她肚子裡的孩子,像一根刺,紮在吳夫人心上,總也沒辦法除去。
上次動手過於莽撞,自己被罰得不輕。還連累了太后娘娘和安樂侯。
就爲這個,她沒少受到數落和埋怨。着實不敢貿然再生事端。
而跟在她身旁的呂媽媽,經過這次被抓,雖是放出來了,對羽林衛的畏懼尚未褪去,有事沒事就在吳夫人耳邊不停規勸,切莫輕舉妄動云云。
眼瞅着立鵑臨盆的日期愈發臨近,這一日,吳夫人突然有了招數,忙叫來呂媽媽吩咐道:“你快去把白雲觀的道長請來!”
“您這是要……”呂媽媽似乎猜到了什麼。
“既然咱們不能再與那邊接觸,唯有藉助神明的力量了!”吳夫人面露狠戾,“請道長做一場法事,倘若能讓她胎死腹中自然最好,再不濟,退而求其次讓她生個女嬰也行!”
不怨吳夫人會有這等愚昧至極的想法,只因近年來多場法事過後,靖遠侯的狀況總不見起色,她被那道士灌輸了不少“害人易救人難”的歪理,這才覺得此事頗爲可行。
呂媽媽聽了,對法事是否有效並不質疑,只小心提醒道:“這做法事,萬一被榆院那邊知道了……”
“道長自會在道觀裡秘密行事,又不在沁宜院裡做,他們如何得知!”吳夫人轉念一想,“就算有個萬一,仍說是爲了侯爺的身體祈福,他們還能奈我如何?”
呂媽媽自知勸無可勸,便領命而去。
白雲觀的道長來了一趟沁宜院,立刻回去辦起了法事,全程低調而隱秘。
榆院那邊,還是發覺了。
蔣軒聽過羽林衛的報告,回來就告訴了陸清容。
二人並不確定這法事是爲何而辦,卻都不約而同地沒當回事。
蔣軒和陸清容的共同之處,就是並不很信這些怪力亂神的東西。
且不說旁的,吳夫人這一套若是管用,如今靖遠侯府裡恐怕早不是現在這般形勢了。
但是這一次,結果卻有點出乎意料。
吳夫人那場法事結束後,第二天一早,就傳來了立鵑早產的消息。
沁宜院中,吳夫人聽聞立鵑產下一女,十分竊喜,認定是那法事起了作用,旋即讓呂媽媽再去道觀裡多添些功德。
陸清容聞訊,卻嚇得一驚,甚至有些自責。
蔣軒忙道:“母女平安,且都很健康。我就怕你聽了着急,纔在進宮前先回來知會你一聲。”
陸清容纔算放下心來,仍有不解:“好好的,怎麼會早產了?”
“以她的月份,不過提前了十天上下,並不嚴重,況且……這次是出了點意外,和那法事並不相干。”蔣軒解釋道。
“意外?”陸清容接着問。
“宅子的後院走水,險些燒到內室,雖說羽林衛立時就將火撲滅,到底還是把人驚動了些。”蔣軒也很無奈,“後來竈上的婆子承認,是爲了圖省事,沒有將用剩下的柴火歸置好,方纔引起禍患。”
“這話……可信麼?”陸清容皺眉。
“自然是要詳查。羽林衛已經在審問相關人等。”蔣軒表示,“只是如今孩子平安出事,我要趕緊先進宮一趟。”
陸清容未再多言,目送他離去。
既然是個女兒,那麼以後立鵑母女的安全,應該能少些危險吧……皇上又會如何反應呢,是將她們接入宮中,還是維持原樣不變呢……
陸清容想着這些,直到傍晚時分,纔等到蔣軒回來。
只是蔣軒臉上的神情,比進宮之前凝重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