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宜院裡登時亂作了一團。
丫鬟們紛紛上前,攙扶、扇風、掐人中……各忙各的。
最終在呂媽媽有條不紊的指揮之下,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吳夫人就緩緩醒來。
蔣軻好不容易得來的官職,竟然就這麼不明不白地被免掉了!
雖說只是暫免,但吏部公文都下來了……歷來這種情形的“暫免”,就沒見過幾個還能轉圜的!
而且最讓她心中憋悶的,就是這理由難免太過牽強!
玩忽職守?
這說辭本身就是個天大的笑話。
蔣軻的這種閒職,能像他這樣隔三差五去一趟衙門的,已經極爲罕見了。其他與他同一官職的人,三五個月都不露面的,絕對不在少數,甚至還有些人,壓根就不知道衙門口往哪邊開!
在這種情況之下,被免職的竟然偏偏是蔣軻!
這無法不讓吳夫人積鬱難消。
一定是在別的什麼地方出了問題……
吳夫人心中暗忖。
忽然之前,昨天發生的事,在她眼前迅速閃過。
昨個兒蔣軻在她的鼓動之下,不顧蔣軒的禁足令,擅自離開了楓院。而她做好了準備要替兒子出頭,把蔣軻留在沁宜院待到很晚,卻始終沒等着蔣軒過來興師問罪。
當時她心裡還很是得意了一陣,覺得蔣軒和陸清容果然只是虛張聲勢而已,即便蔣軻將他的話置若罔聞,也不需要畏懼。
現在想想,難不成今天蔣軻被免職的事……和蔣軒有關?
吳夫人也算自小看着蔣軒長大的,對他的性格十分了解。
此刻,吳夫人越想越覺得,依照蔣軒那說到做到的性子,這還真有可能是出自他的手筆!
原以爲他最多也就在府裡鬧上一鬧,總歸自己是長輩,到時候出來和個稀泥,這一篇也就翻過去了。
沒想到,他竟然如此狠毒,搞出這麼大個動作!
要知道,蔣軻這個差事,可是由皇上親自恩准的,儘管當初或多或少都是沾了蔣軒出征的光,但皇上的旨意依然倍顯珍貴。
而這樣得來的官職,若是蔣軒也能在不到十二個時辰之內就給免了……只是想一想,就讓人不寒而慄。
吳夫人的心裡擰巴到了極致。
事情已經如此明顯地擺在眼前,但她寧願希望這不是蔣軒乾的,而只是巧合。只因她實在不願相信,蔣軒竟然有這等力量!
然而這一次,楓院那邊,蔣軻受到的震驚,一點都不比吳夫人小。
得知自己的官職被免,蔣軻立刻就跟自己擅自離開楓院這事聯繫到了一起。
故而,當他聽聞吳夫人因此而暈倒之時,愣是沒有立刻去沁宜院,而是在心中不停地掙扎,直到又傳來吳夫人醒了的消息,他才長出了一口氣,也不知是爲了吳夫人的平安,還是因爲自己不用過去了。
他想去找蔣軒認錯,又同樣苦於不能出門,乾脆就老老實實待在了楓院,再也不敢擅離半步,指望着能用行動表示悔過,讓蔣軒回心轉意。
榆院這邊,則絲毫沒有受到這件事的任何影響。
陸清容午睡的時間變短了些,未初三刻不到,就自然醒了。
從裡間撩簾而出,貝殼珠簾相互撞擊傳出一陣清脆的響聲,驚動了正在外間看書的蔣軒。
只見此刻的畫面和自己睡前一模一樣,他仍坐在沉香木羅漢牀的東側,面向裡間,聞聲突然一擡頭,看着自己。
陸清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她並不知道蔣軒還在外面。
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珠簾,陸清容蹙了蹙眉:“回頭把這個東西換了吧,以前不覺得,現在才發現這出來進去的聲音,真是有些鬧騰!”
蔣軒聞言,不置可否,只無聲一笑,那笑意卻直達眼底。
這珠簾,原本就是當初陸清容趁他不在的時候,讓人掛上去的。而之所以偏偏選了貝殼這副,應該就是爲了它格外清脆的聲響吧。
那時候,陸清容纔剛剛嫁進來,兩個人分睡在內室的裡外間,她生怕自己半夜獸性大發偷偷進去裡間……
蔣軒還是沒忍住,帶着笑意,故作認真地說道:“我倒是都習慣了,你若看着不順眼,換了也無妨。”
陸清容瞪了他一眼,並不迴應,直接轉身去喊綠竹進來,讓她找兩個丫鬟進來把珠簾摘掉。
“夫人想換個什麼樣的?奴婢讓她們一併帶過來。”綠竹請示。
“不用了,把這副摘下來就行。”陸清容斜睨了蔣軒一眼,復又看着綠竹,解釋起來,“眼看着天就要熱了,掛着這東西怪憋悶的,還是空着吧,還通風些。”
綠竹自然不會反駁,連忙應下,退出去喊人了。
只是她心裡卻納悶,這珠簾又不擋風……
陸清容只是隨口那麼一說。
如今蔣軒早就搬到裡間來了,還要這勞什子的珠簾有何用。
其實蔣軒之前就曾提過,想把珠簾旁邊那座六扇柚木雕荷花鏤空雙面屏風一併撤了,但陸清容覺得那屏風挺好看,而且若是撤了,內室的裡外間變成一大間,反而讓她覺得太過空曠,還不如就這樣隔着。
綠竹很快就帶了兩個小丫鬟進來。
二人見世子爺和夫人都在屋裡,自始至終大氣都不敢出,用最快的速度將珠簾卸下,便退了出去。
蔣軒這才擡起頭,看着屏風兩側原來掛珠簾的地方,已經變得空空如也,而因爲有那座屏風在,仍能擋住裡間的一應擺設,尤其是那座花梨木拔步牀,站在外間無論如何都是看不見的。
蔣軒輕輕勾了勾脣,將手上那本書放下,拍了拍自己身側的位置,眼神頗爲專注地看着陸清容。
陸清容下意識往門口瞟了一眼,見綠竹帶着丫鬟們已經走遠,這才慢慢蹭了過去,在蔣軒身旁坐下。
蔣軒立刻拉過她的手,溫聲問道:“你的右臂,可完全好了?”
陸清容渾身一震。
他這語氣,低沉中帶着一絲沙啞,哪裡像是在問候傷情!
陸清容輕咳了一聲,看也不看他,只小聲說道:“本來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前天暈倒之後,不知是不是又碰到了,昨兒個一起來就又有點不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