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聽了皇長孫的話,微微皺了皺眉。
“是你父王託了夢沒錯,仍記得,在夢中,他主要提到的就是對咱們的思念……今日來到光隱寺,也是爲了給殿下祈福,既然咱們已經拜過了,此時讓靖遠侯世子他們進來,又有何妨?”
言罷,太子妃只是一笑,未等皇長孫的反應,就直接吩咐侍衛首領,把蔣軒他們放進來。
主要是太子妃對靖遠侯世子夫人陸氏的印象頗佳,若是旁人,估計也就算了。
“母妃……”
皇長孫沒有再往下說,似乎也覺得太子妃的話有點道理。
過了近兩柱香的工夫,那名侍衛首領終於從寺裡出來,親自向蔣軒和陸清容告罪,並領着他們進了光隱寺。
徑直走走進大殿,見殿內空無一人,陸清容這才知道,太子妃已經進香完畢了。
陸清容也不拘謹,從容地開始燒起自己的香來。
看着她似模似樣地燒香還願,蔣軒卻從她那略顯生疏的舉止中看出,她以前恐怕從未如此認真地燒過香……
陸清容儘管並不很懂,但既然來了,心誠些,儘量摒除雜念,也就是了。對於神明之類,她雖然談不上相信,卻也不失敬畏。
蔣軒那廂,依舊不以爲然。
身旁的陸清容已經跪在了墨藍色蒲團之上,蔣軒卻不曾如此,只是立在一旁,靜靜地陪着。
隨意環顧四周,只見正前方是一尊幾丈高的金身大佛,左右還各有一尊小一些的,與兩旁那十數個形態各異的佛像大小相仿。只是全部都叫不上名字而已。蔣軒對這些着實燃不起興趣,更不用提敬意了。
很快收回視線,這才發現,此時的陸清容,正閉着雙目,睫毛微微顫動着,雙脣一張一翕。嘴裡唸唸有詞地說着什麼。
只是聲音極輕。他竟是一個字都沒能聽清。
過了好一會兒,蔣軒猶在看着她出神,陸清容已經站起了身來。
這才突然緩過神。蔣軒尷尬一笑:“還過願了?”
“嗯。”陸清容認真地點頭,見蔣軒的表情很是奇怪,繼而問道:“你怎麼了?”
“沒事,就是多年不曾進過這種地方。有些不大習慣。”
陸清容這才記起,雖然之前曾經陪着自己來過光隱寺。他卻一直未曾邁進過大殿一步。
十數年前清潭寺大殿中那驚人的一幕,忽然間在腦海中急速閃過,陸清容只當是那次姜夫人險些遇險的事,在蔣軒年幼的心中留下了無法抹去的陰影。
陸清容沒再多言。見四下無人,沉默着拉了蔣軒的手,疾步走出大殿後。方纔鬆開。
蔣軒不解其意,微微有些莫名。
陸清容也沒解釋。轉而問道:“剛纔那個侍衛說,太子妃和皇長孫正在後院歇息,你看咱們是不是要過去請個安?”
就這麼走了,顯然不合適。
蔣軒直接說道:“去是肯定要去的,只是我就算了,畢竟男女有別。若是微服也就罷了,既然他們是大張旗鼓地來的,還是要謹守禮儀。”
陸清容微微頜首。
前往後院的路上,蔣軒不忘囑咐道:“他們這一趟來得古怪,不年不節,也不是初一、十五,與太子殿下的忌日更是不相干……一會兒你進去了,小心言辭,問個安就行了,少說話。”
陸清容自己也明白,連連點頭。
到了後院門前,蔣軒果然不出所料地被攔在了外頭。
倒是墨南和幾個侯府的侍衛,被貼身檢查一番後,放了行。只不過也勉強只能進門,沒走上幾步,就和丫鬟綠竹一起被攔下,在門內等候。
最後,只有陸清容一人進了後院的廂房。
只見房內窗明几淨,屋內的陳設皆是一水的黑漆木傢俱,嶄新鋥亮,還有那圓背圈椅之上的坐墊,顯然也是新放上去。
看來,這次太子妃和皇長孫的到來,並不是心血來潮……
陸清容來不及想下去,就見到了一左一右坐在正中那兩張圈椅之上的太子妃和皇長孫。
今日太子妃穿了一件絳紅色鳳紋鎏金滾邊比甲,芙蓉色立領中衣,配着同色的綜裙,雖屬常服,氣勢仍舊不弱。尤其頭髮還挽起高高的髮髻,插着一支明晃晃的金步搖,直接讓發間其他的花鈿之類通通黯然失色了。
陸清容暗忖,與上次在此相見之時比較,簡直判若兩人。
倒是皇長孫的裝扮沒有太大變化,此時穿了一件淺杏黃的長袍,頭戴紫金髮冠,與腰帶正中鑲着的那枚紅翡玉石交相呼應着。
只是畢竟還小,十歲上下的年紀又正是長個的時候,今日的皇長孫明顯比上一次高出了半個頭不止。
陸清容恭敬地與二人見了禮。
太子妃甚至還站起身,上前兩步,虛扶了她一下,繼而又讓她也坐下。
陸清容等太子妃先坐回原位,自己方纔坐了。
“自從靖遠侯世子凱旋,咱們還是御宴那次,在奉寧殿打過一個照面,卻也沒機會說話。”太子妃率先開口,語氣透着親近,“聽說後來經由太醫診治,說靖遠侯世子的傷勢頗爲嚴重,要在府中靜養,這一過數月,可曾有所好轉?”
陸清容微微一欠身,回道:“勞煩太子妃惦記着,與之前相比,總是好了一些的!只是前幾日太醫看過,說總歸是舊傷,錯過了最佳的恢復時機,如今便要多耗費些時日,尚不能急着回去當差……”
陸清容把話說得很活,儘量給蔣軒多留下些轉圜的餘地。
“那自然是急不得!世子爲聖上分憂,立下大功,我們都不希望看着他被病痛纏身。”太子妃的口吻一貫十分溫和。
陸清容謙遜一笑,對於太子妃的示好,她已經不像之前那般無措了。
而太子妃跟她交談之時,皇長孫始終未發一言,乖巧地在旁邊點頭附和着。
“行了!我也歇得差不多了。”太子妃莞爾一笑,“咱們一起出去吧,別讓靖遠侯世子等急了!”
陸清容自然沒有異議。
“母妃……”
皇長孫卻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面露猶豫。
陸清容和太子妃也循着他的視線望去,透過窗子,只見外面碧空如洗,初春的旭日當空,照得一切都暖洋洋的。
天氣不是一般的好。
二人見狀,更是不清楚皇長孫遲疑的緣由了。
太子妃似乎已經習慣了皇長孫的時而開朗、時而沉靜,此時也不多言,只拉起他的手,率先踏出了廂房的門。
陸清容隨後跟上。
正在她邁出廂房的一瞬,院中頓時響起一陣喧鬧。
與此同時,不知從哪裡竄出十幾個黑衣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