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將至,陸清容這兩日變得忙碌了不少。
吳夫人把置辦年節禮的差事全權交給了陸清容,卻並未給她往年的章程。
沒有任何參照,陸清容難免更加辛苦,只得找了近幾次侯府設宴的賓客名單和賀禮,作爲參考。
這一日,陸清容正和葉媽媽商量着禮單的事,楓院的喜訊就傳了過來。
“太醫已經確定了是喜脈,就是上次來過的那位鄒太醫。”綠竹進來稟告,“吳夫人此刻已經在楓院了,您看咱們要不要也過去?”
“自然要過去看一看。”陸清容暫時放下了禮單的事,告訴葉媽媽晚一點再來商量。
到了楓院,穿過前廳一路走到內室,方纔見到斜靠於梓木拔步牀上的邱瑾亭,和旁邊坐在錦凳上的吳夫人。
而自始至終都未見蔣軻的身影。
以前就曾聽說蔣軻對讀書的事情十分上心,在京城勳貴子弟之中顯得尤爲勤勉認真,此時陸清容則是更信了幾分。
難得的是素來嬌慣的邱瑾亭似乎並未因此而不爽,反而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
陸清容一進來先關心地問過她的身體,才又說了幾句恭喜的話。
儘管之前就曾猜到她有喜的事,但如今畢竟她和蔣軻已經成親,此時名正言順地診出了喜脈,總是值得恭喜的。
邱瑾亭自己顯然也是這麼認爲,此刻回望陸清容的眼神之中,帶着毫不掩飾的得意之色。
而坐在一旁的吳夫人,從鄒太醫還沒走的時候就已經過來,見到陸清容前來,又當着她的面對邱瑾亭說了些誇讚的話。才起身離去。臨走之前,還不忘又留下句“有什麼需要就找你大嫂”。
眼看邱瑾亭就要張口,陸清容搶先一步說道:“既然如今有了身子。萬事更要多加小心。我雖然沒有經驗,也聽說過這頭幾個月是最要緊的。如果有什麼需要的物件。我倒是可以幫着置辦,但若是要外出或者見客之類,恐怕還要問過了夫人才好。”
正如陸清容所料,邱瑾亭的確還惦記着請賀清宛的事。
雖然又被陸清容直截了當地擋了回去,她卻並不氣惱。想來即便問到吳夫人那裡,念在自己身懷有孕的份上,也一定會賣自己這個面子的。
卻不想,當送走了陸清容。派丫鬟去沁宜院請示此事的時候,居然得到了跟陸清容差不多的回覆。吳夫人也讓她:“先好生養身體要緊,見客的事情等過了這陣兒再說”……
這着實讓邱瑾亭很是氣憤,卻不打算就此作罷,而是把希望寄託到了蔣軻的身上。
其實當丫鬟到沁宜院請示之時,蔣軻正在吳夫人那裡。
聽到吳夫人拒絕得乾脆利落,蔣軻有些奇怪地問道:“既然和她是表姐妹,過來小住幾天也無可厚非吧?”
“若是平常也就罷了,現在正趕上咱們和燕國公府有了這檔子事,這段時間還是少讓她接觸外面的人爲好。”吳夫人非常謹慎。
“您的意思是……”蔣軻聞言顯得有些興奮。又生怕是自己理解錯了。
“燕國公府提出當平妻的要求,我已經答應了。”吳夫人接着說道。
蔣軻臉上的歡喜再也隱藏不住,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
“你先別顧着高興。”吳夫人有些無奈。“雖然答應了,但若真的想辦成此事,還需要過了成陽公主府那一關才行。”
按照大齊朝的規矩,娶平妻除非是皇上或者太后賜婚,否則必須要經過正妻家族的允許,方纔能夠成親。
以唐珊這個庶女的身份,賜婚肯定是不用想了,於是便只剩下得到公主府許可這一個辦法。
看到蔣軻此刻仍舊笑得歡暢,吳夫人只能實話實說道:“至於如何讓公主府同意此事。我還完全沒有把握,故而這段時間還是先不要傳出什麼風聲。燕國公府那邊我也打過招呼了。”
蔣軻似乎完全不擔心這事。開口問道:“母親的意思可是還沒想好如何跟公主府說這事?”
吳夫人點了點頭:“剛纔我還想着要不要趁這次去公主府報喜的檔口,將這件事一併說了。又擔心萬一不成的話,以後恐怕就更難辦了……”
吳夫人在蔣軻面前毫無保留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蔣軻只是淡然一笑,似乎完全沒有這種擔憂,信心十足地說道:“如果母親擔心的只是公主府的問題,那就好辦了。”
“什麼意思?”吳夫人不明所以。
“公主府那邊,讓瑾亭去說就是了。”蔣軻說得理所當然。
“這……”吳夫人顯然有些摸不着頭腦,“她能願意嗎?”
邱瑾亭的脾氣,吳夫人多少還是有些瞭解的,她絕對不像是會同意這事的人。
“您放心吧,她肯定願意。”蔣軻的口氣非常確定。
吳夫人將信將疑地微微頜首:“那就讓她先去說說看吧!不行的話我們再想辦法就是了。”
蔣軻胸有成竹地跟着一起點頭。
與此同時,陸清容則是回到了榆院,繼續琢磨着年節禮的事情。
“夫人,您看咱們要不要讓曹媽媽也過來看看。”葉媽媽突然說道:“畢竟她是府裡的老人了,說不定能幫咱們出點主意。”
對葉媽媽的這個提議,陸清容多少都有些驚訝:“您的意思是……”
“奴婢就是覺得,曹媽媽應該會幫咱們這個忙。”葉媽媽說得有些含糊。
陸清容卻明白了她的意思。畢竟她和曹媽媽數月來一同在榆院管事,現在能如此說,定然是有些根據的。
陸清容沒有再追問,直接派人請了曹媽媽過來。
曹媽媽聽聞是讓她幫着一起打點年節禮,也有些意外,但很快就表示:“既然是夫人的吩咐。奴婢自當盡力而爲。只是雖然奴婢以前做過類似的差事,卻都是十幾年前姜夫人還在的時候,就怕與現在的情況有什麼出入……”
“不礙的。”陸清容笑着說道:“總不會比我們這種初來乍到的更差了!這還是我在侯府趕上的第一個春節。手裡又沒有往年的章程。”
見陸清容說得如此實在,曹媽媽便也不再推辭:“可有寫好的禮單了?”
陸清容示意葉媽媽將之前寫好的幾份拿給曹媽媽看。還吩咐人拿來了筆墨:“只寫好了這幾家,有什麼需要添減的,直接標記上即可,到時候再重新謄寫一份。”
這幾家都是和靖遠侯府走得比較近的,包括同住在榮恩街的武定侯府和燕國公府,還有其他幾個勳貴之家。
曹媽媽接過禮單,認真地看了許久,才根據以往的經驗做上不少標記。
陸清容看着標記過後的禮單。發現雖然每張紙上都或增或減,但總體來說變化都不太大。
唯獨只有給安樂侯吳家的那份,被曹媽媽標記掉了一大半。
曹媽媽也注意到陸清容有些疑惑的神色,主動解釋道:“其他的或許還有記不完全之處,但安樂侯府的一定沒錯,當年姜夫人掌家的時候,咱們和安樂侯府幾乎很少走動。”
發現陸清容一副陷入沉思的表情,曹媽媽接着補充道:“當然奴婢也知道,如今的情形定然不是這樣的了……”
“要不還是按照咱們原來的那份準備?”葉媽媽也跟着說道。
“不用!”陸清容突然出聲反對,“別的暫且不論。安樂侯府的年節禮,就還按照姜夫人在世時的章程辦!”
曹媽媽和葉媽媽聞言皆是一愣。
葉媽媽終是忍不住提醒道:“即使您這邊如此,若是吳夫人看過之後。怕也還是會加回去的……”
“那就是她的事了。既然現在讓我操辦此事,就該當如此。”陸清容非常堅持。
曹媽媽見狀,心中突然有些激動,卻儘量壓抑着沒有表現出來。
之後的一整天,主僕三人都爲了給各府的禮單而忙碌着,直到晚上蔣軒回來。
與這些天一樣,蔣軒回來的時候,陸清容已經用過了晚飯。
“可曾用過飯了?”陸清容照例詢問着。
“用過了。”蔣軒一邊說着,一邊去屏風後面。在丫鬟的服侍下換了件石青色家常袍子。
換過了衣裳,蔣軒先讓屋中的丫鬟們悉數退下。方纔對着陸清容說道:“今天東宮有了消息,你三姐診出了喜脈。”
“啊?”陸清容略顯詫異。她着實沒料到,陸蔓玉進宮剛兩個月,竟這麼快就傳出了喜訊,此時覺得既高興又擔心:“消息準確嗎?今天我還收到了母親的信,並沒有提到這事。”
“絕對準確。”蔣軒相當肯定,“只是時間尚短,照常例宮裡遇到這種事,一般都要等到三個月後,纔會昭告天下,接受恭賀。就算是你們家,恐怕也要過幾天才能得到消息。”
陸清容並沒有問那他又是如何得知的,只是感嘆道:“真的如此嚴格?”
“嗯。”蔣軒點了點頭,“太子殿下多年來都只有皇長孫一個子嗣,皇上爲此一直極爲憂心。如今東宮終於再次傳出喜訊,皇上龍顏大悅,開心得不得了,下面的人更是不敢含糊。”
“那我們什麼時候纔能有機會去看看三姐?”陸清容總覺得,以她的個性,越是這種榮寵加身的時候,反而越讓人擔心。
“年前怕是都不成了。”蔣軒想了想,“不過也不用等太久,過年的時候咱們要進宮朝賀,到時候定然可以見上一面的。”
也只能這樣了,陸清容心中暗道。
“差點忘了告訴你,今天咱們府裡也有喜事,楓院那邊剛剛診出了喜脈。”陸清容笑着說道。
蔣軒微微一怔,很快就緩過神來,倒是一點都不覺得驚訝。畢竟他和陸清容之前就已經猜出了一二,只是沒想到他們這麼快就公之於衆了。
而邱瑾亭之所以冒着被猜忌的風險如此迫不及待,心裡自然有着她的盤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