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咱們要不要向吳夫人彙報一下?”
“彙報什麼?”
“世子夫人近些天一直不停地在翻看靖春堂往年的賬目記錄,我這心裡總覺得有點不踏實,纔想着要跟吳夫人打聲招呼……”
靖春堂裡,這次反而是衛姨娘開始擔心了。
陳姨娘卻換了一副不以爲然的模樣:“這本就是吳夫人吩咐的事,前段日子因爲二爺的喜事耽擱了,如今世子夫人再過來理事也是理所應當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難道沒有發現,世子夫人早先過來看賬目的時候,還會時常問咱們些問題,可是這些日子則是什麼話都不說了,只悶頭自己看,我心裡才難免有些嘀咕。”衛姨娘實話實說。
“這有什麼可奇怪的!剛來那會兒不明白的事多,所以才經常問,如今大都熟悉了,自然也就跟咱們沒那麼多閒話了。”陳姨娘勸說道。
衛姨娘聞言,勉強點了點頭,覺得她這話不無道理,只是心中仍隱隱感覺有哪裡不對……
陸清容這些天的活動十分單調,就是榆院和靖春堂兩邊跑。
只不過在榆院很少能見到近日格外忙碌的蔣軒,而在靖春堂則是完全見不到臥牀靜養的靖遠侯。
她基本上都是一個人從容地翻着靖春堂往年的各種記錄。
陸清容很享受這份清靜。
這幾日,葉媽媽和綠竹不斷在她耳邊提醒,明確表示榆院的丫鬟們實在需要好好立下規矩了。
就連曹媽媽一看到那些丫鬟都難免皺眉,幾次在自己面前欲言又止。
陸清容卻始終默不作聲。
因爲她知道,這次的關鍵並不在那些丫鬟們身上。
沒過多久,她的猜測就得到了驗證。
侯府的喜事辦完還不到半個月。吳夫人已經有些按耐不住。
這一日,終於還是趁蔣軒不在府中的時候,把陸清容叫去了沁宜院。
“我和燕國公夫人已經說定。三日後她要來咱們侯府做客。”吳夫人沒有一點鋪墊,直接說道:“燕國公夫人身份本就尊貴。如今又是二皇子景王的岳母,到時候把宴席的事交給你準備,你可要好好表現纔是!”
吳夫人說得眉飛色舞。
陸清容心中瞭然。
畢竟唐玥早在大婚之前,就曾經提醒過她……此時她若是還不知道吳夫人慾意何爲,未免太過愚笨了。
“燕國公夫人一個人前來嗎?”陸清容反問道。
“還有燕國公府的二小姐。”吳夫人儘量說得十分隨意。
果然是唐珊,陸清容心中暗道,表面依然不動聲色。
按照大齊的習俗,婚姻之事皆由父母做主。但納妾卻是必須有正妻的同意才行。
陸清容並未因此掉以輕心,而是想着她們到訪時可能發生的各種情況,可千萬不能因爲自己的大意,給了旁人可乘之機……
此時的陸清容似乎沒有注意到,當初對蔣軒納妾一事做過很多心理建設的自己,如今變得不再能容忍此事了。
見陸清容應下了這差事,吳夫人更是難掩喜悅,又分外熱情地說了幾句誇讚的話,方纔讓她回去。
關於唐珊的這件事,陸清容猶豫了一陣。還是決定先不要告訴蔣軒。
一來這事情還屬於自己的猜測,吳夫人並沒有任何明確的說法。
二來她開始對這個話題有些抗拒了,不像當初那樣能坦然地問蔣軒有沒有中意的丫鬟要收房……
最終她也的確在蔣軒面前隻字未提。
就在燕國公夫人和唐珊來侯府做客的前一天。陸清容受到一次意外的邀請。
景王府派了人來,說是王妃請她去一趟王府。
吳夫人再次因唐玥對陸清容的親近而略顯不悅,但在王府來人的面前還是保持着欣喜的微笑,連忙吩咐人送陸清容去了。
陸清容並不知道王府那邊是怎麼個情況,爲求穩妥,還是換了一身淺金五彩繡花紋比甲,配着鵝黃色蘇繡八幅襦裙,頭髮挽成精緻的墮馬髻,在全套的頭面上又戴了一支點翠鑲珍珠的木蘭花流蘇簪。不僅如此。平日習慣素顏的她,還微微上了一層淡妝。
待到了景王府主殿。陸清容正在向王妃行禮,就聽到了唐玥輕笑的聲音。
“不過是來見我。怎麼打扮得像是進宮赴宴一般!”唐玥邊笑邊說。
拜見王妃的話,她這番裝扮也還算合適吧,陸清容心裡琢磨着,最後還是實話實說:“王府的人只說請我過來,我怕萬一是什麼人多的場合,太過隨意就不合適了。”
“那你可以放心,別說沒有旁人,就連王爺今兒個都進宮去了,並不在府裡。”唐玥看了看陸清容略顯沉重的髮飾,“你要不要先卸下來些?橫豎也沒別人看見。”
“不用了,我還堅持得住。”陸清容擡手扶了扶自己的髮髻,隨口問道:“王爺這些天也很忙吧?”
唐玥沒有說話,而是沉默了片刻。
正當陸清容琢磨着是不是自己出言欠妥時,唐玥已經讓屋中的丫鬟們悉數退下。
“近日裡王爺進宮的次數明顯比前一段頻繁許多。”唐玥嘆了口氣,“我也提醒過他,現在太子尚在病中,還是要注意些的好……不過今日有些不同,是受了皇上的召見。”
縱然和唐玥的關係再近,陸清容覺得這話也着實沒法接。
唐玥當然明白陸清容的難處,也沒打算讓她跟着一起說。
“明日母親和唐珊要去靖遠侯府做客?”唐玥轉入了正題。
“是。”陸清容沒有驚訝,畢竟唐玥很久以前就曾經提醒過她,但還是反問道:“王妃如何得知的?”
“我母親昨日來過一趟。”唐玥也不隱瞞,“最近她也很爲難。若只是徐姨娘一個人的主意,她尚能應付,但這次父親也十分支持,選了許久都無法改變,着實是無能爲力了。”
陸清容跟着點點頭,腦海中閃現出燕國公夫人那日在賀府稱呼邱沐雲“孫夫人”的場景。
“您能不止一次地提醒我,已經讓我非常感激了。”陸清容發自內心地說道,至於剩下的,就只能靠自己了。
“原本納妾是件平常事,不該如此大驚小怪的。”唐玥忍不住解釋道:“只是我總覺得,讓唐珊嫁給靖遠侯世子,無論如何都算不上合適……而且對於兩家來說,很可能都不是件好事。”
這對燕國公府的名聲的確有所影響,但爲何說對侯府也不是好事呢?陸清容稍有不解。
唐玥幾乎沒有猶豫,接着說道:“昨日母親提到,甄先生終於忍不住找了她告狀,說唐珊近日來在女學的行徑很是不妥,先是屢次在課堂上對先生所講的內容表現出不屑一顧,這也就罷了,居然還欺負起同學來!據說這幾日她一直在找賀清宛的麻煩,有一次甚至還把她搞得哭了起來……”
陸清容微微有些吃驚。
雖然唐珊一向不大合羣,喜歡錶現出自命清高之態,但如此張狂的行徑還是很讓人意外。
而且由於對邱沐雲與賀清宛的先入爲主,陸清容並不認爲一定就是唐珊在欺負她。
但轉念一想,康寧縣主自從定親以後就不再去女學了,想來原本地位就稍顯尷尬的賀清宛,如今也是沒了依靠。
這樣看來,唐珊的一番行事,心中還是有過權衡的吧,並非完全肆意而爲。
“您只管放心,我絕不會被她欺負哭的!”陸清容換上一副輕鬆的口吻。
唐玥依然有些爲她擔心:“只是我母親就知道這麼些了,着實不瞭解靖遠侯夫人是如何計劃的……”
陸清容明白她是指的明天,心中開始琢磨着該如何防範。
二人之後都很有默契地沒再提到此時,閒話許久過後,陸清容方纔告辭。
從景王府歸來,起碼有一件事讓她很是欣慰。
今日無論是唐玥的言談舉止,還是她對二皇子那句有些逾越的抱怨,都能感覺出他們的關係應該很是親近,而這種親近在皇家之中顯得尤爲不易。
回到榆院,陸清容第一件事就是喊了葉媽媽和綠竹過來。
“明日的客宴原本只有你們跟着我過去,但畢竟咱們是主家,若對客人招呼不周就不大好了。”陸清容繼而吩咐道:“我看不如多帶上幾個人,讓春雨夏月,還有秋蘭冬雪也都一起過去!”
綠竹微微一怔,自從她們來了侯府,這四個人是極少有機會走出榆院的。
葉媽媽同樣愣了片刻。
但她們二人並不糊塗,世子夫人一回來,二話不說就先吩咐下這件事,必然有她的原因在。
二人點頭應是。
葉媽媽還不放心地問道:“除了必要的那些規矩,可還有需要叮囑她們的?”
陸清容聽她這樣問,頓時放心不少:“旁的都不用她們操心,就只管照顧好燕國公府的二小姐便是。”
葉媽媽心領神會:“夫人放心,我這就幫您吩咐下去,到時定然不會讓燕國公府的二小姐身旁無人的。”
陸清容滿意地點點頭,只等着明日的到來了。
但第二天還是有一件事超出了她的意料。
最近一直異常忙碌的蔣軒,今日居然在家休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