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夜晚的臨近,陸清容隱隱開始擔心起來。
她和蔣軒的關係在今天有了些許微妙的變化,而這恰恰是她擔心的所在。
幾個月來,他們二人夜晚一直分睡在內室的裡外兩間,相安無事。
陸清容在這件事上難免鴕鳥了些,大有過一天算一天的架勢,着實不願意想得太長遠。
其實她心裡明白,先不說蔣軒作爲她的丈夫對她的一切有着絕對的權利,單就之前所謂的年齡太小不宜同房,其實也不過只是陸家一廂情願的想法罷了。
尹屏茹是她的母親,當然一切以她爲中心想問題,但放眼大齊朝,像她這樣的年紀,別說成親了,就算生過孩子都不是什麼罕見的事。
更何況,蔣軒比她還要大上幾歲,有什麼需求應該很正常吧……
而且一連數月,陸清容發現他都是老老實實地歇在外間,鮮有外宿之時。
雖然理智告訴她即使以後發生什麼也是很正常的,但情感上她總覺得自己還沒有完全準備好。
蔣軒哪裡知道陸清容心中的這些掙扎,只是看着她自從用過晚飯,臉上的表情就開始變得十分古怪。
“你這是……不舒服?”蔣軒輕聲詢問。
“沒有!”陸清容本能地否認。
“那可是還有什麼擔心之事?”
陸清容被她問得臉色瞬間一紅,連忙搖了搖頭,心中暗道還不如剛纔說自己是身體不適。
蔣軒沒有再追問。
之後的一整晚,陸清容雖然和往常一般隨意說着話,但蔣軒總覺得她神色不大自然。
甚至還有些沒話找話的感覺。
眼看天色漸晚,蔣軒終於忍不住打斷了她:“時辰不早了。今天你也折騰了一天,早點歇了吧。”
陸清容見他說得十分隨意,與往日一般無二。心中不禁暗道,看來是她自己想多了。
剛剛在心裡鬆了口氣。就見蔣軒起身往內室走去。
陸清容連忙跟上。
然而二人進入內室,蔣軒並未像往常那般停在外間,而是繼續往裡走着。
忐忑之餘,陸清容只見前面的蔣軒在隔開內外室的屏風一側停住了腳步,隨即幫她撩起了珠簾。
陸清容二話不說趕緊快走了兩步,進到裡間。
卻不想蔣軒並沒有放下簾子留在外面,而是緊跟在她後面走到了裡間。
雖然蔣軒平日裡也時常進來,但那大都是在白天。此時已是亥初時分,二人突然獨處一室,頓時讓陸清容剛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
看着她愈加泛紅的雙頰,蔣軒微微皺着眉問道:“是不是今兒個在山上的時候着涼了?真的不用找個大夫來看看?”
陸清容不難發現蔣軒臉上明顯的擔憂之色,卻實在控制不了自己緊張的情緒,只得伸出手向臉上扇風,試圖能快點降溫。
“不用不用!”陸清容繼續保持着扇風的動作:“我不冷,還熱呢,可能是晚上那頓飯吃得有些急……”
陸清容自己都發現這理由完全驢脣不對馬嘴,連忙補充道:“可能是衣裳穿太厚了!”
話一出口。她立刻因爲居然說出這麼個顯然帶有歧義的說辭而感到後悔,恨不得把自己的嘴縫上纔好。
陸清容連忙低下了頭,半天都沒再說話。
只見蔣軒一直站在自己面前一動未動。片刻之後,方纔伸出手來,目標似乎正是自己的臉,這才讓她下意識地擡眼望去。
此時剛好看到蔣軒突然把手收了回去。
陸清容正在心中慶幸自己這頭擡得剛剛好,卻不想他的手雖然收回去了,取而代之的卻是蔣軒逐漸向自己靠近的臉龐。
看着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俊臉在眼前逐漸放大,陸清容覺得此時她的心跳一定快得不能再快了。
然而心跳雖快,她的腦子卻似乎已經完全停滯,沒了思考。
身體彷彿僵住一般站在那裡無法動彈。
就在蔣軒的臉幾乎要碰到她時。陸清容瞬間閉上了雙眼。
此刻的她完全不清楚自己這番舉動到底是出於本能,還是隨心而動。
接着便是意料之中的碰觸。和意料之外的感覺。
陸清容只覺得自己的額頭忽地一緊,碰到了一個同樣溫熱的所在。
這次她很確定。絕對不是來自他的脣。
猛地睜開眼睛,發現蔣軒此時正微微俯身,用自己的額頭貼着她的。
此刻的陸清容完全顧不上羞澀,也來不及腹誹自己剛纔的胡亂猜測。
她現在想的居然是,現在他們二人互碰額頭的場景,應該是一幅不錯的畫面吧?只可惜自己看不到全貌,要是能拍下來就好了……
就在陸清容走神的功夫,蔣軒已經重新站直在她面前。
“臉那麼紅,額頭倒是不燙,不像發燒的樣子。”蔣軒的眉頭這才舒展開來,像是在自言自語。
聽他這麼一說,陸清容才反應過來剛纔那番動作所爲何意。原來是自己想歪了,難免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蔣軒沒太在意,接着說道:“看來是今天累着了,那你趕緊睡吧,明兒個還要早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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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清容如蒙大赦,紅着臉點了點頭。
蔣軒見狀,方纔轉身往外間走去。
走到屏風旁邊,突然停住腳步,回頭囑咐道:“夜裡要是不舒服,別不吱聲,記着喊我。”
陸清容連忙極爲認真地點着頭。
蔣軒這才笑着轉身撩簾去了外間。
聽着外間逐漸響起窸窸窣窣更衣的聲音,陸清容還站在原地保持着剛纔的姿勢。
她突然發現,自己今天從早到晚總是不斷地在臉紅,次數恐怕比之前幾個月的總和還要多了。
但心中卻是歡喜的。
多久不曾有過如此怦然心動的感覺了,陸清容已經記不清楚,但她可以確定的是,來到大齊朝以後,這絕對是頭一次。
當聽到外間蔣軒上牀就寢後,變得格外寧靜,陸清容才趕緊也換上寢衣躺下。
雖說是躺下了,人卻還精神得很。
儘管今天一天進進出出的,着實有些累了,陸清容就是睜着一雙眼睛睡不着。
溫和的燭光映在花梨木雕花牀架上,陸清容盯着上方的一朵雕花仔細看着。
這是朵百合花吧?陸清容向來喜歡百合,但今天卻覺得這花似乎與往日有了幾分不同,竟是開得格外喜人的模樣。
陸清容忍不住在心裡嘲笑起自己,果真是物隨心轉,境由心生。
回想剛剛蔣軒對自己的關心,還有今日在楓櫨山上產生的微妙變化,終究是甜蜜的吧。
陸清容沒想到自己會這麼快地陷入一段感情,但她已經下定決心,要坦誠地面對自己的內心,面對以後可能遇到的種種或是苦澀,或是甜蜜。
隨心而動,隨遇而安。
聽着像是一句認命而被動的姿態,殊不知若真是能做到,卻需要更大的勇氣。
她還從未像此刻一般,對未來充滿希望。
陸清容一直盯着花梨木牀架上的那朵百合花,嘴角帶着她自己都不曾意識到的笑容,漸漸進入了夢鄉。
夢裡依舊天氣晴朗,清風拂面。
而這次出現在夢裡的,則不再只有她一個人。
身旁的蔣軒牽着自己的手,場景不斷切換着。
時而在榆院的庭院之中,時而在紫藤閣的花架之下,時而又身處楓櫨山的山腳下,只有他們二人相互交握的手一直沒變。
場景最後定格在山頂的楓樹林。蔣軒站在她面前,雙手輕輕捧着她的臉,她緩緩閉上了眼睛,接着就是一個柔軟無比的吻落在了自己的額頭。
就在那一瞬間,這個吻顯得無比真實。
當陸清容再次掙開眼睛的時候,蔣軒仍然保持着剛纔樣子,整張臉就在她的眼前,觸手可及。
但陸清容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
因爲蔣軒的身後的景色不再是漫山遍野的似火楓林,而分明是她的臥室!
難道剛纔的一吻,不完全是夢境?
剛剛掙開眼的陸清容,顯然還沒有完全睡醒,有些濛濛的狀態。
蔣軒看着她睡眼惺忪的模樣,忍不住輕笑起來,笑得竟是那樣暢快,那樣好看。
陸清容下意識地就要伸手過去,而就在她的手觸及到蔣軒溫熱的臉頰,她才終於完全清醒過來,連忙瞬間把手縮回來,而且縮得非常徹底,直接放到了被子裡面。
蔣軒笑意更深。
“綠竹呢?”陸清容趕緊岔開話題。
平日裡都是綠竹叫她起牀的,今天怎麼不聲不響地就換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