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媽媽給蔣軒和陸清容行禮告辭後,一出來就直奔沁宜院。
吳夫人聽說是曹媽媽過來了,便讓丫鬟們都退下,只留了呂媽媽在身旁。
“家裡的事可料理完了?”吳夫人漫不經心地隨口問道。
“回夫人,都料理完了。”曹媽媽十分恭敬地回着,“今個兒一早奴婢就回榆院當差了,只是這麼多天不在,難免事多些,拖到現在纔來給您請安,還望夫人不要怪罪!”
其實這些天榆院裡有葉媽媽在,並未積攢下太多事情,但蔣軒和陸清容一大早就去了陸府,不等他們回來先看上一眼,曹媽媽心裡總覺得不踏實。
“你總歸是榆院的人,先緊着那邊也是分內之事。”吳夫人轉而問道:“剛纔聽說榆院那邊十分嘈雜,還架了人出來,是怎麼回事?”
曹媽媽眼皮一跳,心想這吳夫人聽說得也太快了些。
“回夫人的話,是被分配到莊子去的丁香,似是對世子夫人的安排不大能接受,在那裡哭着求饒。”曹媽媽如實道。
吳夫人之前也只是聽人來報,說榆院那邊鬧出了點動靜,卻並不知詳情,此時方纔有些瞭然。
處置榆院丫鬟的權利,她的確已經交給了陸清容。
雖然丁香被攆去莊子讓她感覺着實有些可惜,但一來剩下的人多得是,不怕找不到得用的,二來畢竟採蓮和採梅那兩個最爲出挑的留了下來……她也就沒再出來橫加阻撓。
“又不是讓她一輩子留在莊子,也至於這般吵鬧!”吳夫人嘴上這麼說,心裡卻因想象着陸清容焦頭爛額的模樣而有些暢快。
曹媽媽不敢隱瞞,把丁香聲稱不願和雙親分開結果連她老子娘也都被攆去莊子的事講了出來,還順便提到自己以後要和葉媽媽共同當差的事,之後便小心翼翼地注意着吳夫人的表情。
“你說是世子開口攆的人?”吳夫人的臉果然沉了下來。
“據說是。”曹媽媽也沒親耳聽到。
“橫豎都是她自找的!”吳夫人不願多談此事。只囑咐着曹媽媽:“既然讓你和曹媽媽一起做事,你更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來,莫要被人比過去纔好!”吳夫人頓了頓。“以後我這邊若是有事,自會派人去喊你。你沒事的時候就不要總往沁宜院跑了。”
曹媽媽聞言不禁有些愣住。
知道走在從沁宜院回榆院的路上,曹媽媽心裡還在納悶,吳夫人這是在顧忌什麼?
難不成剛進門的世子夫人就讓她感覺到威脅了?
一想到此,曹媽媽臉上反而露出一絲她自己都尚未察覺的淺笑。
陸家這位四小姐她以前也是見過一次的,那次因爲蔣軒執意要喬裝隨行,自己心裡一直很是提心吊膽,不曾仔細觀察過陸清容,只是依稀記得是個長相可人、模樣乖巧的小姑娘。
可現在一想。這才幾天的功夫,不但吳夫人眼看着她隨意處置榆院的那些丫鬟而不作聲,就連蔣軒都開始有意無意地迴護起她來。
蔣軒之前的想法,別人不知道,她可是看得出來的。
當初喬裝打扮跟着她去陸府,根本就是想讓陸清容知難而退。
短短几天過去,意志一向比同齡人堅定許多的蔣軒怎就有了如此大的轉變?
而有這個疑問的,其實不僅僅是曹媽媽,也包括蔣軒自己。
剛纔看着丁香一副惡奴欺主的行事做派,衝口地發落了她的家人。蔣軒也感覺到有些不妥。
倒不是這個處置本身有什麼不當,而是如此一來可能是給陸清容幫了倒忙也未可知。
他從小長在靖遠侯府,姜夫人過世之前一直隨父母住在靖春堂。那時的靖遠侯就有妻有妾。還有個平妻……他對這後宅裡的事情並非全然不懂,有時候過於公開的袒護,反而會適得其反。
只是現在最讓蔣軒不解的是,自己爲何對陸清容的處境如此上心,竟三番四次地想着如何幫她解圍……
擡眼看去,見此時的陸清容仍然有些面紅耳赤,似乎還沒有從剛纔兩人略顯親密的身體接觸中緩過身來,蔣軒的心情這才突然釋然了不少。
“你不是要寫信嗎?”蔣軒提醒道。
“啊!”陸清容這纔想起來,“我這就去寫!”
蔣軒看着她匆匆跑回了內室。
而陸清容轉身之間。一雙白裡透紅的耳廓更加完整地呈現在蔣軒面前,那一瞬間讓蔣軒忍不住輕咳了一聲。
“你不用着急!”蔣軒出聲掩飾着剛纔的失態。“我在這裡等着你,你寫完了我就吩咐他們送去陸府。”
陸清容已經到了裡間。一邊隨意應了聲,一邊翻出紙筆開始寫信。
畢竟白紙黑字,爲免落人口實,陸清容並沒有把蔣軒講給她的有關宋世祥的事都給寫出來,只是含糊提到聽了些關於他不好的傳聞,望母親多加了解云云。
既然按照蔣軒的說法,那宋世祥的名聲在京城已經不是秘密,想來母親只要稍微打聽一下就能清楚了。
陸清容如此想着,很快裝好了信封出來遞給蔣軒。
蔣軒拿着信封還沒來得及出去,綠竹就突然進來了內室。
“夫人,剛纔沁宜院那邊派了人來,說吳夫人讓您明個兒一早過去一趟!”
“可有說是什麼事?”陸清容有些不解。
“沒說。”綠竹回道。
陸清容聞言,轉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心中難免疑惑:“不用現在就過去嗎?”
“不用。”綠竹肯定地說道:“剛纔沁宜院的人還特意強調吳夫人今天乏了,要早些歇息,讓您明天再過去!”
陸清容這才作罷,心裡卻多少有些忐忑。
無論吳夫人想幹嘛,都不怕她當面鑼對面鼓地說出來。現在偏偏這樣抻着她,心裡反倒感覺總懸着件事。不大好受。
直到晚上二人分別在屏風兩邊就寢,陸清容還在惦記着這事,翻來覆去地睡不着。
外間的蔣軒聽到動靜。輕聲說道:“你怎麼了?”
“你說明天吳夫人找我有什麼事?”陸清容直接問道。
“這如何猜得到!”蔣軒失笑,“你別多想了。指定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否則也不會讓你明天再過去了!”
“嗯。”陸清容心不在焉地應道。
“我看她說不定壓根就沒什麼事,只是爲了讓你像現在這般懸着心!”蔣軒一副開玩笑的口吻,說的卻是真心話。
陸清容聞言這才撲哧一笑,隨口問道:“吳夫人在你心裡就是這樣一個人嗎?
“差不多吧。”蔣軒狀似不經意地應着。
這還是蔣軒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評論吳夫人吧?雖然語氣帶着一絲玩笑的意味。陸清容心中暗想。
“我估計八成是爲了今天丁香的事!”陸清容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她不是已經把讓那些丫鬟去留的權利交給你了嗎?”蔣軒當時雖然不在場,但也知道吳夫人的阻撓並沒成功。
“她可沒讓我連人家的老子娘一起攆出去……”陸清容想到哪兒就說到哪兒,話一出口,也自知失言。
尤其這語氣之中還不自覺地帶着一份嬌嗔。更是讓她自己都有些無措。
蔣軒之前就意識到他此番行事的不妥,此時聽到陸清容略帶嗔怪的話語,不以爲忤,反而有些內疚。
道歉的話肯定是說不出口,何況也沒那個必要,蔣軒轉而講起了別的:“你的信我已經吩咐他們送去陸府,你母親應該已經收到了。”
“嗯。”陸清容的聲音細不可聞,卻總算不似剛纔那般尷尬。
“其實這次興許是你多慮了,想來你母親自己也會去打聽那個宋世祥的。”蔣軒輕聲說道。
“我這不是怕萬一……”陸清容實在替陸芊玉擔心,尤其是想起她提到宋世祥時那脈脈含羞之態。
“你和你二姐關係很好嗎?”蔣軒對陸家的情況多少也知道些。
“我從很小的時候就跟着兩個姐姐一起唸書。回到京城,更是一起住在紫藤閣裡。尤其這兩年大姐出嫁後,便只剩下我們兩人了。”陸清容說得簡單。“紫藤閣你不是也去過!二姐就住在我樓上。”
蔣軒覺得她有些答非所問,雖然沒有追問,心中卻自有想法。
“你不希望她嫁給宋世祥?”蔣軒如此問。
“當然不希望!”陸清容絲毫不加猶豫。
“你還是看開點爲好,畢竟這事你又做不得主。”蔣軒不知怎地就說了這麼一句。
“所以纔要告訴母親啊!就算母親拿不定主意,還可以商量父親。”
“他們真的會管這些嗎?”
“當然。”陸清容覺得蔣軒的語氣有些奇怪。
“那當初你不想嫁入侯府,他們不是還把你給嫁進來了!”蔣軒絲毫不帶疑問,而是肯定地說道。
“你怎麼知道我不想嫁?”陸清容衝口而出。
話音未落,她自己就覺得有些不對勁,連忙拽起被子矇住頭。彷彿這樣做蔣軒就聽不到了。
外間的蔣軒聽到這話,自然十分意外。
他的眼前彷彿能看到陸清容此時滿臉通紅的窘態。
不知爲何。他竟突然間想起下午她險些跌倒,自己攬她入懷之時。她那纖細瑩白的脖頸,還有那被他的目光一注視就瞬間透紅的耳廓……
當陸清容片刻之後終於把頭從棉被裡露出來的時候,就聽到蔣軒用略顯沙啞的聲音跟她說着:“你先睡吧,我有事出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