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蔣軒剛纔是否注意到了?
原本這實在只是細微之處的差別,江凌和江雲佩的字還是有幾分相像的。
可是如果蔣軒沒發現的話,他那突然陰沉下來的面容就有些讓人無法理解了。
陸清容心中異常糾結起來,要不要跟他解釋一下呢?
只是若他並未發現,自己豈不是畫蛇添足、自找麻煩?
而且這本就是解釋不清的事,說來說去也只能越描越黑罷了。
之後的一整天裡,蔣軒並沒有問到此事,陸清容也自然而然地不再提及。
兩天過去了,蔣軒待在書房的時間越來越長,而陸清容也有着需要她自己操心的事。
吳夫人那邊已經放手不管,現在榆院丫鬟們的去留都是看她一句話了。
眼看三日之期就要到了,這天晚上,陸清容找了綠竹一起來商量。
“怎麼樣,這幾日可有人主動願意放出去的?”陸清容首先問道。
“有一個叫荷花的,說願意離開榆院。”
“只有一個人?”
“是。”綠竹應道:“爲了不落下什麼人,即使那些沒有主動來找我的,奴婢也自己過去問了她們,除了採梅和採蓮之外,還有個叫丁香的也說願意留在榆院,其餘人等都表示聽從夫人差遣。”
“嗯。”陸清容心裡開始琢磨起來,突然又問道:“那海棠呢?”
“海棠也同多數人一樣,願意聽夫人差遣。”綠竹想了想,又接着道:“只是海棠的情況與旁人稍有不同,她在被吳夫人送來榆院之前,就有過在世子院裡當差的經歷了。據她自己說,她原本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兒。當年因緣巧合被姜夫人所救,方纔得以進入侯府當差,最初姜夫人就是安排她服侍世子的。只是後來姜夫人離世。世子身邊的人除了曹嬤嬤都被遣散了去,她因爲年紀小方纔得以留在侯府。於沁宜院當差數年後,這才兜兜轉轉又來了榆院。”
“當年曾被姜夫人所救?”陸清容有些意外,“那她如今年紀不小了吧?”
“是,海棠的年紀在這些丫鬟之中是最大的。”綠竹猶豫了片刻,終是開口問道:“夫人,海棠一定要走嗎?”
“你怎麼會這樣問?”陸清容不解。
“現在大家都覺得,荷花和海棠是一定會走的,只是不知道剩下的幾人會是誰罷了。荷花是主動提出來的。而海棠則是因爲年紀的關係。”
“這跟年紀有什麼相干!”陸清容轉而問道:“我前日讓你辦的事,可有打聽出結果?”
“我問過了那日守門的婆子,從您早上和大家說完話,一直到吳夫人派人來請您去沁宜院,中間這段時間,在榆院進出的人只有一個。”
“誰?”
“丁香。”
“就是那個想留下來的丁香?”
“是。”
陸清容聞言,沉思片刻,繼而緩緩說道:“算上你,我一共帶來了五個隨身丫鬟,我看這次就放出去五個好了!荷花算一個。丁香算一個,其餘三個你看着寫個名單給我便是。”
綠竹心裡想着,看樣子海棠是可以留下來了。
海棠平日裡妝容十分樸素。從不濃妝豔抹,也不與旁人爭奇鬥豔,若說榆院原先這些個丫鬟裡,能幹點實事的也就只剩她一人了,故而綠竹對她的印象還是不錯的。
此時綠竹正想着確認一下海棠的事,陸清容就先開了口:“海棠就先留下吧,還有采梅和採蓮!”
聽到海棠的名字,綠竹尚覺得有點合理,可這採梅和採蓮……
“夫人爲何要留下她們兩個?”綠竹想不通。
“張揚到了那般境地。倒也沒什麼需要咱們擔心的了。”陸清容想想覺得有些好笑,“她們倆無論走到哪兒。怕是隔着數十米就能聞見,都用不着看!”
綠竹忍不住笑出了聲:“夫人真是和以往不大一樣了呢!”
“怎麼不一樣了?”陸清容自己完全沒有感覺。
“奴婢也說不清。只是以往在紫藤閣的時候,很少聽您如此說話。”綠竹如實回答道。
陸清容想了想,突然覺得這語氣彷彿與蔣軒有着幾分相似……
這才幾天,怎麼就受了他如此大的影響?陸清容不由眉頭緊鎖,她似乎並不希望自己有這種變化,連忙故作嚴肅地吩咐道:“明天三日之期就到了,既然我的話已出口,明天自然要有定論的,你趕緊再補上三個人吧!”
綠竹點頭應是,立刻就拿了紙筆,當着陸清容的面就寫下了三個名字,還挨個給陸清容解釋着原因,有喜歡搬弄是非的,有好吃懶做的,還有總愛出院子串門的……
陸清容滿意地點了點頭:“就這麼定了,明日一早宣佈了便是。”
待到過了亥初時分,蔣軒終於回到了內室。
陸清容已經更衣歇下,此時聽到動靜,隔着屏風跟蔣軒說起她對丫鬟們去留所做的決定。
蔣軒卻一副漠不關心的口吻:“都說了你做主便是!”
陸清容聞言一怔,這幾天他一直是這種不冷不熱的態度,讓陸清容好生彆扭:“這個我倒是可以做主,只是往後免不了還要給她們找個好人家的,你也別忘了這事纔好!”
蔣軒在外間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想起陸清容在裡面根本看不到,這才勉強開口:“我知道,這個再等等,先讓她們去莊子上待些時日再說吧!”
陸清容這才放下心來,那幾個丫鬟年歲尚小,倒的確不急於成親。
陸清容沒再言語,外間的蔣軒也不出聲,二人一夜無話,直至天亮。
第二天一早,蔣軒用過早飯並沒有急着去書房,也不解釋,只是站在外間的窗邊,看似悠閒地翻着手裡的一本詩集。
陸清容有些納悶,過去站在了她身側,轉頭向蔣軒投去詢問的目光。
他這是打算一會兒陪着自己面對那些丫鬟嗎?陸清容心中暗想。
而一旁的蔣軒卻對她的眼神視而不見,依舊全神貫注地盯着手裡那本書。
“今日怎麼不去寫字了?”陸清容還是繃不住了。
“也不在那一時半刻,過會兒再去也是一樣的。”蔣軒淡淡地開口。
陸清容依然保持側頭望着他的姿勢,看着他面無表情的面龐被一縷穿過窗棱的晨光照得暖洋洋的,自己心裡也跟着溫暖起來。
雖然蔣軒這兩天不知爲何在給她鬧彆扭,但此時爲了給她在榆院立威,還是願意勉強自己留了下來,這種彆扭還真是讓人又好氣又好笑,甚至還有些感動。
而事實證明,有蔣軒陪在一旁,對丫鬟們的處置的確事半功倍。
今日陸清容是等着丫鬟們在堂屋裡都聚齊了,方纔和蔣軒一前一後走了出去。
衆人見到蔣軒跟在她身後,也都微微有些驚訝。
待到陸清容將那五個人的名字說了,告知她們先去大興那邊的莊子當差的時候,除了荷花之外的四人皆是十分難過,尤其是丁香,面如死灰,很是沮喪,但即使這樣,也沒有一個人敢開口求情。
反觀採梅和採蓮,臉上的驚訝之色一點都不亞於旁人,她們二人一向自恃美貌,擔心夫人恐怕會先拿她們兩人開刀。與旁人不同,她們見到蔣軒在場反而有些高興,心中盤算着一會兒該如何表現才能讓世子爺心生憐惜,駁回夫人的話留下她們,卻不曾想到這次居然能如此輕易地就留了下來。
虛驚一場的採梅和採蓮不知是因爲劫後餘生的慶幸,還是心中突然襲來的一種因摸不透陸清容而產生的恐懼,總之今日對待陸清容的態度與往日截然不同,變得十分恭敬起來。
待到陸清容讓大家散去之後,這二人仍舊留在原地沒有走。
“夫人。”採梅先開口說道:“突然走了這麼些人,您這邊如果有什麼事情缺了人手,女婢自當爲夫人分憂!”
又是奴婢!她這改口改得還真是不含糊。陸清容心中暗道。
此時一旁的採蓮也不甘人後,連忙站出來跟着一起表態:“還有女婢!也願意爲夫人分憂!”
然而採蓮明顯沒有采梅的那份沉着內斂,她在嘴裡向陸清容表態的同時,眼神還不忘向蔣軒那邊看去,帶着一份楚楚動人之感。
陸清容自然也注意到了,卻只覺得好笑:“行了,你們的心意我記下了,今日你們就先回吧!”
採梅聞言立刻點頭應是,行禮後迅速離開了堂屋。
而採蓮的腳步明顯有些猶豫,走出門口之時還不忘依依不捨地往回望了一眼。
這一眼讓蔣軒都不由有些不耐煩地衝着陸清容問道:“怎麼把她們留下來了?”
“一次走五個人已經不少了。”陸清容笑着說道:“怎麼也得慢慢來纔是!”
蔣軒抿起了嘴,也沒有再說話。
“你不去書房了嗎?”陸清容提醒道。
蔣軒這才站起身來,徑直走了出去。
而蔣軒剛一離開,綠竹後腳就走進門來,面帶喜色。
“夫人?大喜!”綠竹很少如此喜形於色。
“怎麼了?”陸清容問道,她實在想不出自己最近還能有什麼喜事。
“陸府剛剛來了消息,老爺官復原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