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蔣軒此時慢悠悠地從外面走了進來。
屋中衆人見了,除去陸清容仍然面色不改,其餘人等皆是一臉驚慌。
雖然只是短短的一句話,卻充滿了對陸清容的迴護之意。
剛纔發問的採蓮尤其無措,攥着帕子的雙手指尖已經有些發白,此刻正泫然欲泣地望着蔣軒。
蔣軒並未理會,一進門就停住了腳步,向陸清容看去。
陸清容站起身來,隔着屋中衆人與他相望。
“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以往蔣軒早晨練字最少也要超過半個時辰,今天這也太快了點。
“累了。”蔣軒隨口說道。
其實是因爲知道陸清容今早要找這些丫鬟談話,惦記着她年紀小別再被欺負了去,這才一直靜不下心來寫字,想着先回來看看。
只是此時陸清容看到他回來,不但沒有任何欣喜,反而眼神中還帶着一點不大樂意的感覺。
原本蔣軒還以爲自己是看錯了,但陸清容這一出口就問起別的,似乎並沒有就着他話頭說下去的意思。看來她是打算自己一個人解決這件事了。
蔣軒這纔沒有繼續往下說,在原地站了片刻。
而一直含情脈脈望着蔣軒的採蓮發現他根本就沒有看過自己,黯然地轉回身去,就在轉身的剎那,看到身旁的採梅正在衝她使着眼色。
採蓮先是有一瞬間的疑惑,接着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轉回身的同時,撲通一聲跪在了陸清容的面前。
“夫人,奴婢願意留在榆院伺候世子和夫人,還望夫人成全!”採蓮的聲音似乎還有些哽咽。
陸清容淡然地望着面前的採蓮,並未馬上開口說什麼。
此時採梅也突然站出來,跪在了她的旁邊:“女婢也同採蓮一樣,願意一輩子追隨世子和夫人!”
一輩子?
陸清容心中暗笑。這話說得可是太過露骨了些。
而且如果自己沒記錯的話,這還是第一次聽到採蓮和採梅以“奴婢”自稱。
不過這兩個人能趁着蔣軒在堂屋的時候站出來表態,也算是有勇有謀了,自己之前完全把她們當做花瓶還真是有點小瞧她們了。
只是陸清容卻並不希望蔣軒也跟着摻合進來。畢竟這也算是她第一次行使榆院主母的權利,正是立威的時候,若是在蔣軒的幫助下才有結果,不就全都白折騰了……
陸清容心中暗暗打定主意,暫時無視了跪在自己面前的二人,向蔣軒那邊看了過去。
“既然累了,那就趕緊進去歇歇吧!”陸清容此時的意思已經非常明顯。
“嗯。”蔣軒面無表情地應了一聲,完全沒有理會屋中的衆人,徑直走進了內室。
看到蔣軒居然是如此反應,跪在地上的兩個人頓時沒了主意。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陸清容看着蔣軒走進內室,方纔緩緩地坐回了主位,對着下面跪着的二人說道:“你們也起來吧,這樣跪着又是何苦!”
二人聽到這話如蒙大赦,二話不說就站起身來。
“我今天並不是要趕你們出去。”陸清容解釋道:“只是榆院實在不需要這麼多的人。要調些人手去他處,總歸都還是靖遠侯府的人!我這不也是在問你們自己的想法,原也沒打算讓你們今天就表態的,既然你們兩個說得如此確定,我也記下了。其他的人都回去好好琢磨琢磨,這三日之內,有什麼想法都可以去告訴了綠竹。雖不能保證人人如願。總是能讓我心裡先有個譜不是!”
陸清容的目光緊跟着掃向屋中衆人:“你們之中可還有人向她二人一樣,已經想好了的?”
話音一落,屋中極爲安靜,沒有人出來吱聲。
即使原來有打算跟着採蓮和採梅一起站出來表態的,可是見了蔣軒那不冷不熱的態度,也不再敢輕舉妄動。
陸清容半天沒有說話。似乎還在等着有人站出來。
過了許久,她才談談地開了口:“既然沒有了,那你們就回去好好考慮吧!”
說完,陸清容不再逗留,直接起身回了內室。
屋中衆人完全沒有鬆了口氣的感覺。而是仍舊立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副無措的神情,但蔣軒和陸清容都在內室,她們也不敢在此議論什麼,只是這麼面面相覷地站了一會兒,便逐漸散去。
此時的內室之中,陸清容一進去就看見蔣軒正站在外間的窗邊,手中拿着本書胡亂地翻着。
陸清容沒有進去裡間,而是也走到窗邊,站在了蔣軒的身側。她心裡清楚,今日他匆匆回來,定然不是因爲累了……
“你真打算聽從她們的意願?”蔣軒忍不住詢問道。
“儘量吧!若真是沒有一個願意走的,免不了還是要直接指派了。”陸清容實話實說,“我就是想着,萬一要有人自己想出去呢?我們也別太以己度人了,留了想走的,趕了想留的!”
身旁的蔣軒輕輕一笑,似乎對她這種說法十分不以爲然,心想畢竟還是年紀小,纔會如此這般優柔寡斷。
陸清容注意到了他的神情,並沒有過多解釋自己的想法。
“這些人我也都不甚瞭解,這三天的時間是給她們的,同時也是給我自己的,多瞭解下她們,也好決定誰去誰留。”陸清容說着自己的打算。
對此蔣軒倒是有些贊同,便不再多問,放下了手中的書:“我也歇得差不多,這就會書房去了。”
待到蔣軒走到門口處,突然被陸清容喊住了。
“關於她們的去留,你可有什麼意見?”陸清容再次確認。
“昨晚不是都說過了,你自己做主便是!”蔣軒的口吻格外輕鬆,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內室。
望着他離去的背影,陸清容感到踏實了不少。
能讓她獨自放手去處理這件事,也算是有那麼一點信任在裡面的吧?
想到此處,陸清容不禁失笑,這成親一共才幾天,談起信任恐怕還爲時過早……
陸清容正回想着方纔堂屋之中衆人神色各異的反應,心中開始盤算這第一批該放誰出去好,綠竹突然由外面走了進來。
“夫人,沁宜院那邊派了人過來,說吳夫人請您過去一趟。”
“世子也去嗎?”
“說是隻請您一人過去。”
陸清容有些納悶,自從嫁入靖遠侯府,吳夫人還從未和她單獨見面過,每日的晨昏定省也都免了去,二人更是連碰面的機會都少得很,今日怎麼突然想起找她了?
難不成是因爲剛纔堂屋中所發生的事?那也傳得太快了吧!陸清容覺得不大可能。
低頭看了看自己今日的裝束,這身衣裳倒是不用換了。
陸清容只是讓綠竹把她剛纔隨意挽在腦後的頭髮重新打散,梳起了個凌雲髻,便直接前往了沁宜院。
吳夫人此時正坐在花廳裡等着她,面上的表情十分嚴肅。
陸清容剛一進門,吳夫人就吩咐丫鬟們都退下,只留了呂媽媽在身旁。
“聽說你要把榆院的丫鬟們都攆出去?”
陸清容聞言一驚,居然真是爲了這個!
穩了穩心神,陸清容並不慌亂:“正想着過來跟您說這事兒呢,沒想到您竟然這麼快就知道了!”
“難不成這還是真的了?”吳夫人的聲音有些嚴厲。
“是有這麼個事兒,但若說攆出去怕是不大妥當,只是從榆院調去別處當差罷了!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要走,只是一部分人而已。”陸清容不慌不忙地解釋着。
“這些人都是我親自安排過去的,你可知道?”
“知道!世子爺曾經提起過。”陸清容緩緩說道:“只是如今加上我帶過來的陪嫁丫鬟,榆院的人實在多得有些不像話了,每每想起靖春堂和沁宜院的人員用度都十分簡單,我們如此鋪張實在有些誠惶誠恐,這纔想着適當減少些丫鬟。”
“那你又知不知道,這些人的月錢都是走的沁宜院這邊,這你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吳夫人明明聽懂了她的意思,卻故意如此問道。
“正是因爲知道是沁宜院出的月錢,心裡才更無法坦然受之。”陸清容堅持說道:“我們年紀尚小,雖然不能爲夫人分憂,總不能做了您的拖累不是?”
吳夫人瞬間有些無言以對,心裡也更加納悶。
如今面前這個伶牙俐齒的世子夫人,哪裡還有半分當初那種嬌憨的傻氣!
難道真是自己老眼昏花,看錯了人不成?
她當然不願承認是自己看走了眼,既然講道理說不通,那直接用身份壓制便是。
“你這纔剛進門,就要往出攆人,總是不大好的。依我看,這事情還是先放一放吧!”吳夫人的口吻不容置疑。
陸清容顯然也不打算讓步。
“夫人,其實我們此番作爲,除了考慮到侯爺和夫人的體面,也是爲了二叔着想!”
陸清容說完,面帶微笑地擡頭望着吳夫人。
任是吳夫人的想法再堅定,此時被人提到自己最疼愛的兒子蔣軻,也忍不住出言詢問:“此話怎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