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 夢見他離開
“你有本事去找樑韋琛,別來欺負我。
應璃靠在牆壁上,透過烏黑的髮絲,一雙琉璃眼說不出的明亮灼人,聽着這樣的話,再看她如此倔強挑釁的表情,簡直氣瘋了。
“媽,你看她什麼態度?”應月朝着韓佳儀說了一句,不顧一切地上前就去扯應璃的髮絲,應璃掌心都是汗,她偏了偏目光,不顧頭皮上的劇痛,去看韓佳儀。
韓佳儀看到了應璃眼底濃濃的嘲諷,彷彿在諷刺地對她說:瞧,您的大女兒在打小女兒,您就乾站着?
應月看到了應璃的目光,自然理解成這是向韓佳儀求救,心裡更覺不忿,下手不由更重,一時之間,只聽房間裡砰砰的,都是應璃被撞向牆壁的聲音鈺。
一下,兩下,三下,四下…….應璃默默數着,當滿十下時,她便決定從此以後她要和韓佳儀母女劃清界限,應傅也在其列。
第九下……
“夠了——”韓佳儀突然出聲,走過來抓住了應月的手,“你想打死她嗎?咬”
被韓佳儀阻止,應月非常的不高興,衝着韓佳儀大吼大叫,“打死她活該,誰叫她一直勾.////飲樑韋琛。”
韓佳儀鬆開應月的手,轉身去看應璃,應璃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揉着自己的腦袋,眼睛緊緊閉着,彷彿極爲痛苦。
她臉上一片晶瑩,看不出到底是淚還是汗。
“你姐說的也對,你爲什麼就是不知悔改?”韓佳儀出聲,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盯着應璃,恨不能她是個紙糊的紙人,這樣就能任人擺佈了。
許久,應璃才慢慢地睜開眼,她告訴自己,不哭,不哭,絕對不能哭。
她們,不會在意她的眼淚。
不會心疼她。
否則,不會這樣餓着孕婦,不會這樣粗魯地擊打孕婦,不會這樣毫不留情地謾罵。
……
強忍着滿心的酸澀和眼眶裡的熱意,應璃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定定地看着應月憤懣雪白的臉。
應月擡了擡下巴,倨傲的眼神好似在說:幹嘛?你還不服?
應璃扯了扯嘴角,比剛剛還要虛弱,然後高揚起臉慢慢吐字,“你再打我一下。”
“什麼?”應月呆了一下,就連韓佳儀都有些摸不着頭腦。
難道,應璃被打傻了?
應璃嘴角噙着一抹冷冷的笑意,斜睨着應月。
應月瞬間來了氣,“我看你就是欠..//虐。”一道高高揚起的巴掌落在了應璃故意揚起了臉上。
十下,滿了,不多不少。
這最後一下,讓應璃有種撕心裂肺的疼,臉偏在一邊,整個身體緊靠着牆壁站着,耳朵裡嗡嗡作響,整張臉都麻了,嘴角裂開,伴着血腥氣。
這一巴掌,聲響很大,應月自己的手都打麻了,而韓佳儀也有點怔愣,等到回過神去看應璃,她圓睜着眼,表情奇怪,半邊臉腫的足有半指高。
空氣,有一瞬間的凝重。
誰都沒有開口說話,直到很久以後,應璃慢慢地擡頭,理了理額前擋住視線的髮絲,目光湛然地看着她的母親、她的姐姐。
開口:“十下,我在心中默數的,不多不少,沒有一絲情面,我親愛的媽媽也沒有阻攔,所以,從此以後,我們恩斷義絕,你再不是我的母親,你也不是我的姐姐,我們……之間再沒有一絲情義好說。”
雖然狼狽不堪,可她字字如璣,斬釘截鐵的語氣讓人無容置疑,臉上更是帶着悍然的決絕。在經歷了二十年的欺辱之後,在炎炎夏日的某一天,她突然就再也忍受不了了。
突然,就要爲自己,爲肚子裡的孩子,爭取一下,理直氣壯地活一下。
失去了親人,應該感到痛不欲生,應該會非常難過的,可她心中只有輕鬆,一種從未有過的輕鬆。
伴隨輕鬆的,還有一種空茫的悽愴,這種悽愴讓她覺得自己好像孤苦一人地流落在某個荒島,乏人問津,無人關愛。
這是一種比痛不欲生還要讓她難受的感覺,這是對生的失望,對生的麻木,她,第一次這麼真切地感到失望。
幸而,她並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人,她的肚子裡還揣着一個與她血脈相連的骨肉,他將是她一切的寄託和希望。
……
聽到應璃的話,韓佳儀和應月面面相覷地瞪大眼。
韓佳儀抿着脣沒說什麼。
應月卻跟聽到了某個笑話似的大笑起來,“我媽生了你,你敢說斷了母子關係就斷了?”
極重的嘲諷在空氣中響起。
應璃不置一詞,只慢慢挪到客廳沙發上坐下,然後,拿出掌心緊握着的手機,開始撥號,她剛剛可以找人求助的,除了陸少寒,還有樑韋琛和程默,她相信只要她一個電話,他們會奮不顧身地來給她解圍。
可這些人,都不能陪她一輩子。更何況,這是她的家事,只有她才能和她們來一個真正的了斷。
她不能軟弱地依賴他們其中的任何一人,而她真正想要依賴的那個男人,卻陪着別的女人。
電話通了,是打給程默的。
“程默,你來我家一趟,我有些不舒服,二十二樓。”她勉強說完,便坐在沙發上急促地喘氣。
頭,一直疼,疼的厲害。
好想喝口水,好想吃點東西,可她沒有力氣,走不動。
只能像個老嫗疲憊地坐在沙發上,等待別人的救援。
很快的,程默來了。應璃用信息把門鎖密碼發給了他,所以他一來就衝了進來。
一進來看到應璃虛軟地坐在沙發上,臉色蒼白,半邊臉腫的慘不忍睹,眼裡空茫又堅定,只看了一眼,整顆心都揪了起來。
“怎麼了你?”程默疾步走至應璃面前,忽略了房裡另外兩個女人,當意識到應璃是被人打時,才目光陰寒地看向應月和韓佳儀。
無比邪./惡陰險的目光,看的應月和韓佳儀不自覺打了一個冷顫。
“我頭疼,送我去醫院。”應璃勉強直起腰,看着程默。
程默趕忙上前,應璃本想讓他扶着自己站起來走下樓的,沒想到他居然直接打橫抱起了她,就這樣光明正大地當着韓佳儀和應月的面走了出去。
電梯裡,應璃掙扎,“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
程默緊緊盯着應璃慘白浮腫的臉,以及嘴角帶着血絲的裂痕,忍不住衝她大叫,“你怎麼不早點叫我過來?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幅模樣,你不是很有戰鬥力的嗎?”
被他一吼,應璃積聚的力氣一下子消失,軟軟地耷拉下腦袋,程默調整了一下姿勢,讓她靠在自己的胸口。
電梯緩緩下移,應璃覺得好慢,真慢,如果換做是樑韋琛,那應該就會很快,太快了,每次還沒來得及好好品嚐和他在一起的時光,時間就沒了。
同樣的時間,爲什麼給她的感覺有那麼大的差異?
終於出了電梯,出了白塘公寓,進了出租車,往醫院趕去。
程默忙前忙後,掛號,付錢,登記住院手續,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他是病患的丈夫。
病房裡,醫生已經經過了仔細的檢查,低着頭做着記錄。
“打你的人下手要是再重一點,就有可能腦震盪了,而且你還動了胎氣,最好臥牀休息一個星期,臉上的傷最好用自然手段敷好,隨便什麼藥孕婦輕易不要去使用……”
“嗯,我知道的,謝謝醫生。”應璃躺在病牀上,道謝,目光隨着醫生轉向門口,不知何時程默來了,就站在門邊,安靜地聽着醫生的話,看着應璃故作堅強。
他垂在身側的手,偷偷地握緊,再握緊。
曾經,她有着他嚮往的出身,認爲她很有錢,不但父母疼愛,還想要什麼有什麼,他爲自己不值,爲蘇雅然不平。
可現在,他覺得最值得珍惜憐愛的只有她,只有,一個名叫應璃的女孩子。
“麻煩你了。”等醫生走了,應璃歉然地看着一言不發的程默。
程默搖頭,比起她爲他做的一切,他這微不足道的小忙算的了什麼?
可以說,沒有應璃,就沒有現在的他。
自從他獲得英皇娛樂每三年舉辦的男模大賽冠軍之後,衆多娛樂公司搶着和他簽約,隨着英皇娛樂對他着重宣傳,他的身價水漲船高,一旦簽約,包括他自己以及父母的生活再也不用愁,且還能在這個城市買得起最貴的房子,開得起跑車。
而這一切,都是源於應璃與樑韋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沒有應璃的傾力相助,沒有樑韋琛的推波助瀾,他一個小小的程默,算的了什麼?
“你說的什麼胡說,幫你難道不應該?”程默挑着眉看着應璃,心裡一陣心疼。
應璃笑笑,看了看輸液瓶,她掛的是營養液,可胃裡還是空的,覺得不舒服,“我有點餓,你能不能去買點東西給我吃?”
程默義不容辭地站起來,“那你等着,不要起牀。”然後很快走出病房。
沒想到經過婦產科時,不其然看到了蘇雅然,她挺着個大肚子慢慢走着,陸少寒小心地攙扶着她。
如果換做以前,他會高興蘇雅然把陸少寒哄得團團轉,並嘲笑應璃被自己的丈夫拋棄,可現在,滿眼滿心的,都在替應璃不值。
其實那天晚上,就是去找陸少寒說出蘇雅然陷害她擺弄詭計的那天晚上,他明明知道陸少寒是在哪一家酒吧,可他偏偏不去那家酒吧。
私心裡,他不想讓應璃和陸少寒冰釋前嫌。所以,他騙了她,而她傻傻地相信了他。
他根本不會跟陸少寒解釋清楚,他等着應璃對他徹底死心的一天,等她離婚恢復單身的一天。
……
無意中,蘇雅然看到了站在前面不遠處的程默,眼眶不由一縮,害怕程默會突然衝到她面前對陸少寒說什麼。
可他的目光忽然調轉了開去,像是看待陌生人一般自她和陸少寒面前走過,目不斜視,甚至有點漠然。
她悄然鬆了一口氣的同時,有些暗暗嘀咕。
程默,怎麼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難道得了冠軍,一下子就翻臉不認人了?
“怎麼了?”陸少寒還算溫柔的聲音在她耳畔上方忽地揚起,蘇雅然回神,衝着陸少寒溫柔一笑,“寶寶踢我了,好神奇,你摸摸看。”
陸少寒臉上滑過一絲恍惚,蘇雅然抓住了他的手放在了她的肚皮上,掌心下果然感覺到一陣奇妙的蠕動,這是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一個生命的力量,透過掌心傳遞到他心尖。
這是他的孩子,他的,無論與蘇雅然有着怎樣的糾葛,他都該爲這個孩子負責,愛他,給他最好的家庭。
最好的家庭……
“少寒,你在想什麼?”蘇雅然好奇地問陸少寒,近來,他在她身邊時時常失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做完產檢,陸少寒送蘇雅然回去,蘇雅然再次在對面看到了程默,程默手裡提着食盒,看樣子剛剛是出去買飯的。
下意識的,蘇雅然以爲程默手裡的東西是買給自己的,連忙拉住了陸少寒的胳膊,“醫生說越是臨近預產期越要多鍛鍊,我們走樓梯吧。”
陸少寒不疑有他,轉過身朝着樓梯口走去。
身後的程默露出一抹嘲諷的微笑,他是故意走這邊的,目的上是讓蘇雅然走那邊,這樣便可以讓應璃親眼目睹……
剛剛那個小護士過來查房以後沒有把房門關上,應璃睡了一覺,餓的心裡發慌便眼巴巴地盯着門口看,期待程默快點帶吃的回來。
還沒等到程默,卻猛地看到了陸少寒的身影,他小心翼翼地扶着挺着大肚子的蘇雅然,臉上帶着體貼和緊張,而蘇雅然,一張巴掌大的小臉上洋溢着幸福。
眼前的一幕,宛若利劍,瞬間戳進應璃心中,頓時一片鮮血淋漓。
敞開的縫隙,很大很大,大到足以她看清陸少寒任何一個細微的舉止,彷彿眼前放了放大鏡,放大了他每一個動作,清楚而殘忍。
他的手攬住了蘇雅然的腰,他爲蘇雅然拂開了落下的髮絲,他淺笑溫語,脣瓣蠕./動……
點點滴滴,落進她的眼底深處,像是毒藥,腐蝕着心靈。
等到他們終於走過,應璃感覺自己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眼前早已沒了那對身影,可她的目光仍死死看着。
程默姍姍來遲地回來了,手裡拿着吃的,有條不紊地拿碗盛出,端到應璃面前,故作驚訝的問:“你怎麼了?臉色很難看?哪裡又不舒服了?”
程默連問了幾聲,應璃才緩緩回神,當看清眼前人是誰時,悲哀地笑了笑。
她的丈夫在照顧蘇雅然,而蘇雅然的前男友在照顧她,是不是很狗./血很好笑?
“謝謝。”應璃坐直身子,接過程默手裡的碗,默不出聲地吃起來。
她一鼓作氣吃了兩大碗,絕口不提剛剛的一幕,程默有些不放心,拐彎抹角地問她,應璃吃完了躺下,看着程默,皺着秀眉,“你到底想說什麼?”
程默抿了抿脣,他想說她到底什麼時候和陸少寒離婚?可目光觸及她略微凸起的肚子,喉嚨裡的話哽住,說不出口。
“沒什麼,你好好休息吧。”程默收拾好飯碗,準備拿出去洗,好讓應璃休息。
“我剛剛看到蘇雅然和陸少寒在一起了,你也應該看到了吧。”程默是人精,可應璃又不傻,程默的試探她能感覺得出來。
“你心裡難過了吧?”應璃又說。
誰知程默忽地轉過身,目光閃閃發亮地緊盯着應璃,“不,我一點兒也不難過,我早就和她分手了,以後,我和她再也不會有任何瓜葛,還有……”
應璃挑着眉,還有?什麼?
“還有我會把錢還給蘇雅然。”程默下定了決心似的,說的嚴肅。
應璃臉露茫然,什麼錢?
程默嗤笑了一下,解釋:“蘇雅然怕我去破壞她和陸少寒的好事,答應給我錢,而我保證離她遠遠的,並一定程度上幫她能成爲陸少夫人。”
所以說,他參加模特大賽的一切經費都是來自蘇雅然,不用說,蘇雅然的錢又是來自陸少寒。
“是不是很好笑?我用的錢其實是你老公的,蘇雅然玩失蹤前,帶走了陸少寒所有給她的信用卡,裡面最少也有幾百萬。”
程默一陣怪笑,這件事就跟一根刺一樣戳着他,讓他覺得不舒坦,如今說出來反而好受了一點,等到把錢還給蘇雅然,他想,他會更加徹底地舒坦。
應璃瞭然了,但並未多說一個字。
陸少寒到錢是他的,她從不曾過問一句,因爲,她有能力養活自己,未來,也有能力養活孩子,她用不着仰人鼻息。
這大概是她唯一值得驕傲的地方了。
“好,我支持你。”應璃揚聲,語帶鼓勵。
程默目光一閃,深深看進應璃的眼底,她眼底沒有絲毫的不甘,不甘心自己自己的錢給別的女人用,又給另外一個男人用,甚至,眼底對他沒有一絲輕視,依舊澄澈明亮。
這樣的她啊,叫人怎麼忍心傷害。
“嗯。”程默應了一聲,又叮囑應璃好好休息,這纔出了病房。
應璃閉上眼,胃裡暖暖的,終於不餓了。
不知不覺睡着了,睡夢中再次出現了樑韋琛的身影,軟弱的時候,被人欺負的時候,真的好想好想見到他,好希望他能陪在自己身邊,可是,他就要走了。
就連睡夢中,他都在跟她揮手,對她說:“我要走了,你珍重!”
她瞬間心痛欲裂,拼了命的去追他,可他走得那樣快,那樣決絕,只留給她一個孤絕的背影。
“樑韋琛,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愛上你了,請你,請你不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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