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漆黑瞬間
“謝謝,不用麻煩你了——”
但程默這個人,似乎有着流氓耍賴的本性,不是拒絕他就會尊敬你意見的。
應璃攔了出租車,她坐到後面,他死皮賴臉的坐到了副駕駛位上,還回過頭對着她笑。
司機問去哪兒,程默搶先回答:“老城區的向陽小區。”
應璃被他纏的厭煩,聽到他說出目的地,心裡更加難受,他和蘇雅然是不是算好了,她和陸少寒之間一定會大動干戈釧?
使勁閉了閉眼,呼出一口濁氣,應璃朝着前面的司機說:“師傅,麻煩你去白塘公寓,我不住向陽小區。”刻意沒去看程默瞬間僵凝的臉。
一路無話,應璃推門下車之時,程默終於忍不住了,掉轉頭看着她譏刺出口:“你想趁虛而入?恐怕蘇雅然一天不出現,陸少寒一天不會原諒你,我不信他能給你好臉色看。”
應璃故作輕鬆地對程默咧了咧嘴,“我現在的處境是不是都在蘇雅然的算計之內?程默,你助紂爲虐害我,你過意的去嗎?我被逼得哭的時候,你是不是特別開心?糅”
程默看到應璃極快地扇動了幾下眼睫毛,然後砰一聲關上車門,頭也不回地往公寓大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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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裡亮着柔和的光線,應璃慢騰騰地往裡走,目光不經意間掃過一旁的休息區,一陣訝異。
淡淡的光芒下,樑韋琛坐在那裡,腿上放着筆記本,他高背長腿,坐在那裡顯然應該不會舒服。
但他爲什麼要在這裡逗留?
愣神間,他掃一眼她,極快的一眼,卻異常深重,好像不是一塊小石子投進湖面,而是一塊大石頭,眨眼間他已經合上筆記本裝進電腦包裡朝她走來。
他的步伐穩健,表情肅穆,實在看不出他是不是特意在這裡等她?
此情此景,讓她不由自主想起早上兩人一起乘電梯下來時的情景,狹窄的只有彼此的電梯裡,他忽然對她說:“對不起,我不知道應月的脾氣那麼壞,害你髒了衣服,你……有沒有被砸傷?”
有限的空間內,他的聲音低低沉沉地在她耳畔徘徊,是一成不變的嚴肅和規矩,可她聽了卻鼻子一酸,差一點落下淚來。
原來,他什麼都看到了,也聽到了。
陸少寒尚且不曾關心地問過她一句,他這個局外人卻……
她當時低着頭,輕輕搖了搖,表示沒受傷,其實她在撒謊,有一塊尖銳的瓷片刺穿了薄薄的布料戳進了肉裡,破了一個小口子,流出了一點血。
可這隻算不痛不癢的小傷,與心中的疼痛淒涼相比,真的是不痛不癢。
後來,電梯門開了,他們一起往外走,她不知道是不是聽錯了,竟聽到一聲若有似無的喟嘆。
……
“樑先生…….”失神之時,樑韋琛已經走至了應璃身邊,應璃清醒過來,自然而然就叫了一聲。
樑韋琛微微點了點頭,“一起?”
和早上一模一樣的兩個字,聽得應璃一怔,而樑韋琛已經自顧自去摁了電梯鍵,兩人安靜地等待。
誰也沒說什麼,或者也不知道能說什麼,樑韋琛像是領頭的羔羊率先邁進電梯,然後目光湛然地等待似乎有些腦筋轉不過彎的應璃。
應璃慢半拍地擡腳往裡走,卻不料身後響起了熟悉的聲音,“韋琛,等一等我…….”
應月拖着個超大的行李箱快步朝着電梯走過來,身旁伴着陸少寒,陸少寒也一手一個大箱子,兩人的目光同時望着電梯。
應璃看到樑韋琛目光一沉,在他們看不到的角度他驀然伸手把她扯了進去,然後摁了22,應璃瞠目結舌,沒想到樑韋琛也會做這種事?
可沒能成功,因爲即將在電梯門關上的一剎那,一條穿着牛仔褲的長腿不顧死活地伸了進來,硬生生擋住了慢慢合攏的電梯門。
電梯門重新打開,陸少寒冷着一張俊臉提着兩個大箱子進來,如刀的目光不忘去射應璃。
因爲剛剛樑韋琛出其不意的拉扯,應璃幾乎貼到了樑韋琛胸口,當應月進來時,夥同陸少寒,四隻眼睛如利箭,簡直要把她射穿了。
恰此時,樑韋琛的手機響了,可他一隻手裡拿着文件夾,一隻手裡提着電腦包,很不方便。於是,他懇切地看向應璃,淡淡出聲:“可以幫個忙嗎?”
據應璃目測,樑韋琛的手機是放在西裝口袋裡的,是叫她伸手進去拿呢?還是……
“哦——”應璃伸手去拿他手裡的電腦包和文件,樑韋琛眉目一擡,看不出任何情緒地深凝了她一眼,他接電話的時候微微轉了半個身子,巧妙地拉開了與應璃的距離,讓陸少寒和應月不至於更加敵視她。
可卻也恰到好處地擋住了兩人的視線,有意無意間把應璃隔開,好似他是一道城牆,一塊盾牌。
“母親,是,我很好……”
“工作進行的很順利,嗯,等這邊忙完了一定儘快回去……”
“好,等我回去時一定帶禮物……”
…….
樑韋琛說的是英語,應璃勉強聽懂,來來回回只記住了‘回去’和‘禮物’兩個詞,他接電話的時候表情一絲不變,好像在會議室開會一般,可偶爾掃過她的目光卻有些盈盈的跳躍,帶了些璀璨的光芒,有她不懂的溫度。
他,要回去了嗎?回哪裡?
隔絕了陸少寒和應月的視線,應璃忍不住露出了黯然之色。
“韋琛,你要回去了嗎?”樑韋琛通話一結束,應月睜大眼惶急的看着他。
樑韋琛淡淡看她一眼,把手機放回口袋裡,接過應璃懷裡的東西,這纔回她一句,“等這邊的工作處理完就回去。”
應月的臉色很古怪,有些複雜,她期期艾艾地挪到樑韋琛身邊,揚起妍麗的臉輕柔地說:“你要是回英國,我就跟你回去。”
樑韋琛面無表情,一個字都沒回答她。
應璃無奈地盯着電梯鍵上跳動的數字,這電梯怎麼像烏龜爬一樣,慢的讓人心裡發慌。
越盼它快點,還越出問題。
毫無預兆中,電梯轟然一聲,劇烈地晃了幾下緊接着不動了,與此同時,頭頂的照明燈熄滅,整個電梯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
率先響起了應月驚懼的叫聲,只聽她連呼着幾聲韋琛韋琛,彷彿樑韋琛成了她此刻的救命稻草。可能她與樑韋琛之間的距離有些遠,沒有抓住樑韋琛,而樑韋琛也沒有應聲,應月不得不改喚,“少寒,少寒,你在哪?電梯怎麼突然停了,我好怕。”
“少寒哥……”黑暗中,應璃的聲音隨後響起,同樣有着害怕。但陸少寒並未回答她,而是回答了應月。
“我在這,沒事,你別多說話,保持呼吸均勻,保留體力。”陸少寒還算鎮定地安撫,然應月似乎怕極了,伸手亂摸,就想找個人依靠,陸少寒也正朝她的方向移動,兩人便手拉手靠着牆壁站到了一切。
黑暗中,應璃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應月明明那麼害怕了,她甚至能感覺到她的手在黑暗中碰到了她的衣角,可下一秒,也不知從哪個方向伸過來一隻手突地拉她一下,然後,偏偏那麼巧的,她跌入了一具氤氳着薄荷味的胸膛裡。
清清淡淡,飄進鼻端,一下子讓她同樣驚懼緊繃的神經鬆懈下來。一條手臂居然落在她後腰,她先是一僵,當觸及到他從上而下的均勻呼吸聲時,莫名地放鬆下來,隨後,他的手臂貼着她的背,安撫地上移,最後落在她的後腦勺,他微微用力,讓她把臉貼進他懷裡,這下子,還聽到了他張弛有力的心跳聲。
“韋琛,你在哪裡呢?我怎麼摸不到你。”應月終是忍不住不出聲,她剛剛明明差一點抓到他了,可卻失手滑了。
他們站的離的那麼近,爲什麼卻抓不住他?
一聽應月的話,應璃整個人都緊繃起來了,滿心忐忑,偏偏陸少寒又接着出聲,“應璃,你在哪兒?過來我身邊,我在靠近按鍵這邊。”
應璃渾身都戰慄起來了,掙了掙,很想掙出這突然而至的懷抱,膽戰心驚的就怕頭頂的燈霍然亮了,一切都無所遁形。
讓應月和陸少寒看見他們抱在一起,這算個什麼事?
心裡亂七八糟的,緊張的手心都是汗,呼吸自然就又亂又沉重,她又是雙身子,最近還異常疲憊,沒一分鐘,她的呼吸就上氣不接下氣了,感覺像在溺水,空氣稀薄的讓她透不過氣。
使勁推了推,然,樑韋琛悍然不動。
瘋了,瘋了,樑韋琛肯定是瘋了,還是……他跟程默是一類人?不對啊,要真是,昨天晚上他就會輕薄自己了,嗚嗚,頭昏腦脹的,她感覺快暈過去了。
額頭滲出汗珠,慢慢溼了樑韋琛的胸口,而他的心跳,砰,砰,砰,一如既往地沉穩而有節奏地跳着,彷彿周遭沒有發生任何事,他也不擔心任何事,感覺全世界就只剩他們兩人一般。
應璃呼吸越來越困難,然而他卻依舊沒有放手的意思,她急了,順手掐他的後腰,他似乎僵了一下,一直放在她後腦的大手稍鬆,應璃心裡一鬆,卻不料他改成擡起了她的下顎,有兩片柔軟的東西覆到她嘴上,一口空氣慢慢度進了她嘴裡,隨即,徐徐退開。
好像有一片白光閃過腦袋,應璃作聲不得,等她想明白是怎麼回事之時,他已經悄無聲息地退了開去。
“應璃……”不知道陸少寒是不是看到了什麼,突然叫了她一聲,她嚇得啊了一聲,居然有種被抓…/奸的感覺。
“過來我身邊。”陸少寒語氣已經不耐了,當他的話音落下,頭頂的燈倏地亮了,一切都呈現在眼皮子底下。
驟然而來的光芒,讓應璃閉上眼適應了一下才睜開眼,當她睜開眼時,看到應月和她同時眨眼看向四周,陸少寒臉罩寒霜,手裡緊緊握着應月的手,而樑韋琛,獨自一人站在一旁,與應璃足有兩步遠的距離。
前後不過三分鐘,應璃卻生出一股怪異的感覺,好像,好像剛剛那一百八十秒,經歷了一場驚心動魄的愛情故事。
然後事實上,淡的好像根本不存在,或許剛剛完全是她缺氧產生了錯覺?否則,樑韋琛爲什麼會那樣保護着她?
而他又是怎麼做到在燈亮的瞬間,離她足有兩步遠?
電梯重新恢復運轉,很快到了22樓,四人先後走出電梯。
應月把手裡的大行李箱推給應璃,“你幫我拿進房。”隨即追着樑韋琛去了。
應璃等到呼吸正常了才推着箱子往前走,樑韋琛開門時側眸看了一眼,應月對着他笑靨如花,他則眉眼沉沉,依稀帶了一股冷意。
應月跟着樑韋琛進了屋。
應璃用力把應月的行李搬進房裡,等到陸少寒進門纔來得及問:“我姐,她是要住到這裡,還是樑韋琛家?”
說話時對上陸少寒的臉,他額頭青筋直跳,看的應璃心裡一緊,不知道他生什麼氣?
“樑韋琛剛剛是一手拿着電腦包,一手拿着文件夾,電梯燈重新亮起來時,卻變成了一隻手拿兩樣東西,應璃,你們要不要這麼不要臉,在我眼皮子底下做無恥之事?”
陸少寒字字冰冷嫌惡,說的應璃臉色一白,從小到大都是別人對她壞,她從沒做過什麼虧心事,現在被陸少寒一說,儘管那不是她所願,可……總有一點特別的意思在裡面。
可轉念一想,樑韋琛其實只是安撫她而已,除了那個度給她空氣因而脣對脣的親密動作,相比較陸少寒對蘇雅然所做的一切,又算什麼呢?
可,她今晚選擇回來不就是想好好度過剩下的婚姻嗎?如果現在和他大吵大鬧,他們倆都不會開心。
“我們沒什麼,你要不信就去問樑韋琛。”應璃認真地說完,轉身進臥室,把房門關上。
沒過多久,應月似乎回來了,在和陸少寒說話,應璃出去倒水喝時,陸少寒斜倚在客房門上,應月在裡面整理行李。
應月看見應璃,特意走出房門問她:“剛剛在電梯裡,你是不是故意和樑韋琛靠的很近?”
應璃心裡一刺,回過頭衝着應月溫婉地笑:“有嗎?他明明離我很遠的。”
應月哼了聲,擡了擡下巴,“以後我就住這裡了,這樣每天都能看見他,你最好給我安分點,別壞我好事。”
應璃垂下眸子,不理睬地走向廚房,家裡連熱水都沒有,她只好燒水,等到燒好拿着滿滿一杯水重新進臥室時卻發現陸少寒正從浴室裡走了出來,他居然沒有穿睡袍,只在腰間圍一條浴巾。
目光一閃,應璃極快地收回目光,目不斜視地躺到牀上,她穿着保守的睡衣睡褲,就是想到了應月佔了客房,而陸少寒又不去睡沙發,他們倆……只能被迫同..牀..共..枕。
陸少寒一眼瞥見應璃故意無視他,胸口莫名冒出一股無明業火,打開衣櫥換睡衣時故意沒有進浴室,而是當着應璃的面換上。
應璃連眼角都不動一下,直接把臉別到了另一邊,陸少寒轉過身一看,鼻孔裡都快冒青煙了,當即走到牀的另一邊,剛好是應璃注視的地方,拉開被子就要躺下去。
應璃抿了抿嘴,起身到衣櫥裡翻出了另一條薄被,這樣,兩人就不用搶同一條了。那邊的陸少寒見她如此生分,更是氣不可遏。剛要發作,臥室門忽地開了,應月穿着性../感的真絲無袖低領睡衣探頭探腦地,“剛好你們還沒睡,呵呵,少寒你餓不餓?我好餓,應璃你去下一碗麪給我吃。”
說的那麼理所當然,就像過去在應家時無數次一樣,可現在這是在他們家,她是客人,都到十一點了,大半夜的憑什麼叫她去下面條給她吃?她自己不能動手?
“我很困,要睡了,我剛燒了熱水,你自己去下吧。”應璃打個哈欠,理好空調被蓋到身上,躺下就閉上了眼,忙了一天,她是真的累了。
“不就煮一碗麪嗎?叫你去你就去。”突然,身上的被子被陸少寒扯開,落到了地上,他走回應璃這一邊,居高臨下瞪着她,把剛剛心裡憋得一口氣全都發作了出來。
應璃心裡一顫,睜開眼,看到了陸少寒充滿怒氣的一張俊臉,明明俊朗迷人的,可這一刻,她怎麼看怎麼沒有了記憶中的溫暖帥氣。
曾經的一道光,彷彿變成了一抹幽幽暗暗,不明不滅的微弱光芒。
應璃躺着,靜了三十秒鐘,在陸少寒的瞪視下,在應月的等待中,慢慢地擡腿,下牀,起身,走出臥室,走向廚房門。
心裡空空的,麻麻的,眼角異常乾澀,掉不出一滴淚。
“我看冰箱裡還有一點小青菜,你洗洗放進面裡,哦,好像還有一根黃瓜,你切了醃一下,我最喜歡吃涼拌黃瓜了。”應月跟着走了過來,叮囑了一句又回了客服,拿出自己的筆記本上網。
應璃身上穿着卡通式的睡衣,這套睡衣還是她上大學時自己買的,純棉的,背後和屁股上印着灰太狼,看起來詼諧有趣。
她形單影隻地站在流理臺邊洗青菜和黃瓜,眉目低垂,不言不語,可只要是個有心人,就能看出她此刻的難過。
隨後出來的陸少寒一眼看到她,心裡頓時一抽,燈光下,她孤單地站在那,右手拿着菜刀熟練地把黃瓜切片,菜刀發出陣陣咚咚的有節奏的聲響。
“吵死了,你不能輕點切嗎?”應月忽然走過來砰一聲關上了客房門。
也不知怎麼了,應璃握刀的手一抖,鋒利的刀切上了自己的手指,左手食指和中指很快流出血絲,極快積聚,很快染紅了砧板,那每一片厚度都適中一樣的翠綠黃瓜也不能倖免於難,很快染上了紅色,像是灑了一層番茄醬,紅的刺目。
盯着那血紅,應璃有片刻的怔愣,不知何時陸少寒走至了她身邊,忽然搶過她依舊握在手裡的菜刀,驚詫開口:“你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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