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續 巧中又巧趕了巧
鏡娉醒轉睜目時,覺得四周寒氣四溢。
轉了似千斤重的頭,纔看到自己躺在了地上,身下只有一些乾草。整個人已被幹硬的地面埂得渾身更加難受。
她轉了視線,不遠處有一小堆火,只是乾柴已燒盡,只有零星的炭灰。一個粗布長衫的男人正在撥弄着,突然又擡起手,看了看手心裡的兩枚銅板。
那男子衣衫已然半舊,卻還算乾淨。
鏡娉掙扎着起身,微微的響動還是驚動了那男子。
他手一縮,將兩枚銅板滑進袖子裡,忙站起了身,“你醒了?”
“你是誰?”鏡娉蹙眉,問話的聲音卻很緩。
“在下林柳鑾。”他愣了一下,方纔回答。
鏡娉那突兀響起的有些暗啞的聲音與昨日的清脆不同,想來是因爲受傷淋雨後的發燒,燒壞了。不過,這聲音倒是讓他,記起昔日在大戶人家的書房中見過的紫砂茶杯,並不光滑的手感,有着細細的磨沙,可是卻細膩得彷彿盈潤到心脾一般。
她一低頭,長長的劉海幾乎遮蓋了雙目,“小女子在此謝過林公子的救命之恩。”
“小姐不必客氣。”他笑着回了聲。
那聲小姐讓鏡娉陡然擡眸,靜靜的看着他。
“不知小姐身世,但願一聲小姐沒有唐突。”被她如一潭清泉般凜冽的眼盯着,他的心似乎偷偷漏跳了一拍,竟不能迴避,只是靜靜地回視着。“敢問小姐芳名?”
鏡娉挑起脣角,好半晌才答道:“璃姝。”
“人如琉璃,美姝女。”
鏡娉聽着他的解釋恍惚了一下。沒什麼意思,璃姝,璃姝,不過是離恕而已。
她沉思時,眼中只有那似水的多情,讓林柳鑾產生了一種微妙的眩暈感。他不由得來到了鏡娉的身邊,“如此境地,損了小姐風姿,實在是慚愧。”
鏡娉淡淡一笑,“林公子說笑了,能活下來已是蒼天庇佑了。”說着,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菩薩像,泥坯在漏水的地上“霹靂”滑落下一塊,但是菩薩依舊笑的和睦端詳。
林柳鑾看了鏡娉一眼,雖然她衣衫半舊,卻依舊掩蓋不了她一身的高貴風華。
也就忍不住問了:“小姐定是大戶人家的,怎生此言呢?”
說蒼天庇佑,他不信,不過也不得不稱奇,那大夫本是漫不經心的,可過了一會兒,竟然忙碌了起來,且親自煎藥喂她。
那些藥材,他實在給不起錢,誰知大夫嘀咕了幾聲,竟然也不問,不過,他還是留下了銀子,揹着她悄悄的離開了醫館——
見他不語,鏡娉靜靜的打量着林柳鑾,他雖然服飾相當整潔,但是近處還是看得出已經非常陳舊,顏色已經有些發白,面容上也落上了一些塵灰。
可是這些都無法遮住他的一身光華。
鏡娉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從袖中滑落出一方絹帕,遞給他,“你滿面的塵土,擦擦吧。”
她的聲音帶着些冷凝,神色依舊的淡漠。
林柳鑾尷尬的趕緊接了過來,草草擦完後,雪白的絹帕已經有些微黃,自己的面上似乎也沾上了帕上的薰香,一縷一絲,縈繞不散,令人心慌。
他想要遞還回去,卻又覺得不好,不遞回去有有些不合禮數。
遲疑着反倒是握到手中,不知如何是好。
只是怔怔望着手裡絹帕,上面用薰衣草紫的絲線繡着繁瑣的圖案封邊,右下角則
是銀白的絲線繡着的一朵牡丹,這樣的花他很小的時候就看過,小街道上員外家的一顆,紅色的,花朵很大,氣勢逼人。
林柳鑾看着這樣精緻的絹帕,和他的一身布衣是那樣不諧,又擡頭看向高貴的她,
‘美人如花,咫尺天涯。’便出現在腦海中。
這樣想着,他便癡癡地看着她,有些發起了呆。
“公子。”她好似沒有看見他的窘態,輕聲喚道。
“啊!”他忙答。
“公子這一身打扮可是書生?”
林柳鑾苦澀的笑了,“不瞞小姐,我只是來應考的書生,因家境貧寒,無力租車,今年跋涉來到太和城,卻錯過了考期。本想留在太和城,待明年應考——無奈——”
他笑了笑,脣角露出了一個溫潤的笑意,沒有再說下去。
“公子要離開太和城?”鏡娉淡淡的問,神色已經有些疲憊。
“不離開又能怎麼樣?”他再次擡眸,不知道什麼時候,天邊的日光破出,照在鏡娉清秀的容顏上,那人兒也似光彩一般絢麗動人。他難堪的開口,“本想多幫些小姐的,無奈已是力不從心,只能買下這些治療外傷的藥粉……”他說着,從袖中摸出一個藍色的小瓷瓶。
他說到這兒,看到鏡娉眨也不眨的看着他,俊秀的容顏上染了紅,“如果小姐不嫌棄……我,我就算去買苦力,也能幫小姐養好傷。”
他說得很急,彷彿怕鏡娉小看了他。
鏡娉的脣角若有若無的浮起一抹笑。
他這才知道自己這話是唐突了,慌忙又改口,“今天是大年……怎麼,也要……相逢是緣,不如我們一起過這個年吧。”他輕輕嘆了口氣,自嘲的說:“小姐哪用得着在下去賣苦力呢,只怕小姐的家人很快就會尋來。更何況,小姐發上一根簪子看起來已比我全身上下都值錢。”
鏡娉嘴角微微牽動了一下,勉強露出了一個稀薄的笑容。“我已經沒有了家人。”
他竟然說要賣苦力也要幫她,鏡娉的心裡微微的流過暖意。想起昨晚,她虛軟無力之時,是他抱着她跑到衣館門前,一次又一次的砸門,才擾得大夫忍受不了,才施手救她。
想來,他之所以會剩下兩個銅板,只怕也是爲了救她所致。
她說,她已經沒有了家人,林柳鑾毫不掩飾眼中的驚訝。
鏡娉側首,想着他剛剛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