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瑟的手一抖,極力的抓住手中的茶碗,纔沒有使它落地。
慢慢的轉身,她試着平靜的聲音中仍然遮掩不了顫抖,“哥哥也不記得事了,你是不是想嚇唬我啊。前些日子,你不是派了心腹回都城,送回了你開了藥單子嗎?要不,王爺這會還躺在牀上呢?”
段宇靜靜的看着錦瑟,她蒼白脣色在齒下透出了淡淡的紅,宛然抹在雪上的胭脂,乞憐的在等着他說是。
“我從來沒有派人送來藥單子。”一句話還是粉碎了她所有的希望。
錦瑟抓緊了自己的手指,髮絲垂落,遮住了自己的容顏,輕緩的聲音中自有一種淡淡的怨意,“不是你派來的,那他手中怎麼會有你的玉佩。”
段宇一頓,繼而明白她說的是什麼。
他有些艱澀的開口,“那枚玉在行途中已經被人盜走了。”
錦瑟仍然抱着最後一絲希望,“那難道有神人助嗎?王爺前些日子已經不能行走……”
段宇似累極,緩緩的坐下,卻毫不留情的打斷了錦瑟的話,“把藥單給我。”
藥單,錦瑟並沒有隨身帶着,卻記得絲毫不差,段宇要看,她就一字不漏的背了下來。
段宇越聽,眉頭蹙得越緊。
果然和他想得一樣!
那藥確實是以毒攻毒,短期內確有神效,但是其霸性太強,摧毀了人的身體。若服用一個月以上,就是神仙也救不回軒轅恪的命了。
就算這次,他能爲軒轅恪治病,只怕軒轅恪的性命也只能維持十年左右。
這樣的話,他怎麼能對錦瑟說出口?
錦瑟坐了下來,靜靜的看着段宇那英挺的輪廓,“有什麼,都告訴我吧。”
段宇一笑,擡起頭,眉目間滿是溫柔,“沒有那麼嚴重,他服用一個月,我還能解。”
突兀的,錦瑟只覺得心裡那根緊繃着的東西終於徹底的斷掉了。
段宇沉思了一下才問,“那藥單,你是怎麼得來的?”
錦瑟看着笑得溫和的段宇,心裡千頭萬絮,好像一團蠶絲攪在一處,一牽一牽堆堵的胸口。“是鏡娉兒在來王府的路上碰到了那人,他正被子涵和夏戈爾追捕。鏡娉兒喝斥他,說自己的鏡娉公主,他將玉就給了鏡娉兒……”
“於是,你就去找了那人。”段宇接道。
“不錯!那人一片忠心,最後自己了斷了,是我太大意了。”錦瑟撐住了額頭,容色疲憊。
段宇什麼也沒說,只是將一邊的酒壺拿過來,倒出一杯,遞到錦瑟的手中。
富貴天下最重養生,便向來不在冬日裡飲冷酒,所以銀盃子中澄淨的清酒也是微溫的,淌到肺腑裡,漸漸變成一把火辣辣的刀子,割着胸口。
他們就這樣一起面對面靜靜的喝着,像是在難得地享受着這片刻的寂靜,誰都不願先開口打破一般,沉默了很久。
“已經有半個月了,我又害了他。藥拿回來,我到底還是害怕的,就把藥給了張太醫。”擎着酒杯,錦瑟也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
“張太醫不會看不出來那藥不能吃!”段宇沉聲說。
一瞬間錦瑟氣息凝滯,好不容易經酒意紅潤的面頰,那薄博的一層血色又迅速的襝去。“怎麼會這樣,張太醫可是王爺的人。”
段宇突然平靜了下來,氣定神閒的看着錦瑟,淺淡的三分笑意經脣渲開,倒似足有了七八分,她能想到天下所有的人圍她設局,只怕永遠也想不到那個人。
只是,這話,怎麼也不能從他的嘴裡說出來。
他早想到了,軒轅恪應該不會這麼快就不能行走,他的武功高,底子好,他想,總能躲撐過十天半月的,所以纔敢晚回來幾天,沒想到就發生了這麼多事!
可這真真假假,誰也能徹底看得清楚!
心念一轉,倒也不那麼急了,神情鎮定地道:“我知道你一直疼愛這些孩子,像小阿九,或者死鏡娉,可……鏡娉公主知道她的母后和蕭家人是怎麼死的嗎?”
“你的意思是?”錦瑟凝視着段宇。
“鏡娉公主有可能也只是子涵佈下的一枚棋子。你總是對這些人太過大意,以後自己要小心着——”
錦瑟怔住,段宇近在咫尺的容顏漸漸模糊,只有兩泓眸子留在眼中。這樣的天色並不冷,錦瑟只覺得自己正被冰裹住,自己的人也正緩慢地、無可阻擋地凝結成了冰。
那些再也沒有人記得名字,突然的迸出,幾欲撕裂胸口。
鏡娉是不是棋子,她不想知道。
她只知道,曾經有個女子將鏡娉託付給了她。
而她是毀了那女子一百餘口的罪魁禍首。
就算是,也當做是報應!
“恩賜呢?”段宇突然問。
聽到子恕的名字,而只是這一轉眼的功夫,錦瑟極度激盪的心,不期然的就漸漸平靜。臉上現出了溫柔的笑意,“如果我沒有想錯的話,子恕已經被王爺送到了子涵爲他的封地去了。”
段宇面色一震,半晌,緊緊的盯着錦瑟的眼睛,“他是要做最後一搏了,子恕都送走了,你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錦瑟幽幽一嘆,無暇的面容上現出一絲哀傷和無奈,“天下人都知道,王府中還有一樣能牽制王爺的東西,就是錦瑟夫人。”
“子涵相信嗎?”段宇嘴脣猶自發顫,張合着,慢慢地才發出聲音,“你都知道,還……”
錦瑟笑了起來,淡的沒有一絲痕跡。人還是止不住地咳嗽起來。
段宇輕嘆了一口氣,起身,上前,輕輕幫她捶着後背。
“子涵不會相信的,但是,現在他信了,不是還有那些藥嗎?”錦瑟燦然一笑,心裡是空空蕩蕩的。
“你這是何苦呢?”段宇手勢柔緩,緩緩的讓錦瑟靠在自己的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