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以冒險者的力量要阻攔這些平民應該不是什麼問題,但一來毒針知道自己理虧,二來自家的公會成員就算想要攔阻,但卻驚訝地發現這些普通“平民”竟然出乎意料地難以阻攔?
眼看着這些人一窩蜂地衝進公會,立刻就抽出不知道之前藏在哪裡的錘子,扳手之類的東西到處砸。只聽得裡面一陣叮叮哐哐的聲音,這間裝修起來絕對價值不菲的公會立刻變成了雞飛狗跳的混亂現場。
艾羅站在門口,看着裡面那些“悲憤交加”的人驅趕女服務生,砸爛櫃檯,破壞巨大的任務公告欄,不由得搖了搖頭說道:“即便再怎麼樣,也不應該動粗啊……人死不能復生,砸,又有什麼意義呢?唉……”
一旁的圓奶酪鎮長卻是搖搖頭,說道:“艾羅會長,我知道你向來都很好心腸,很善良。可這次蜜糖罐卻是害死了人家的一條命啊。看看人家孤兒寡母的,難道不夠可憐嗎?”
艾羅的臉上浮現出些許爲難的表情,也就是這時,只聽得哐啷一聲巨響,那個巨大的玻璃吊燈被打落,在公會大廳的地板上砸成了一片散亂的珠花。此情此景,艾羅輕微地揚了一下眉毛,隨後嘆了口氣:“唉……也許真的是我太善良了吧……如果能夠就這樣結束的話,倒也算是一件好事……”
“諾里斯呢?諾里斯人呢?!他開的公會,他當然要負責!人呢?人呢!!!”
眼看砸的差不多了,那些鬧騰的“家屬”中有人再次咆哮了起來。而蜜糖罐的成員們一看這些人竟然把火燒到自己的幕後老闆的頭上,終於不再畏畏縮縮,上前阻止。
“你們夠了沒有!砸你們也砸了!還想找子爵閣下?!這件事情和子爵閣下完全沒有關係!”
“怎麼沒有關係?所有人都知道是諾里斯開的公會!也就是說是諾里斯那個混蛋殺了我弟弟!我可憐的弟弟啊!諾里斯難道還想躲着不出來嗎?沒門!”
“讓諾里斯出來!還我哥哥的命來!讓他出來!”
“沒錯沒錯!讓那個只知道賺錢的混蛋滾出來!我妹夫的命可不能就這麼算了!他一定要給我們一個交代!一定要給我們一個滿意的交代!!!”
以前,艾羅不是沒有見過暴動。
那些暴動分子一旦開始被情緒支配,那麼行動就會變得十分的缺乏章法,一切的行動都開始無法用正常人類的思考來評價。取而代之的,就只有那種遵從於最爲原始本能,如同魔獸一般的破壞慾望。
現在出現在艾羅眼前的這一幕就有點類似。
不過也僅僅只是類似而已。
這些“家屬”將整個蜜糖罐公會全都砸了個稀巴爛之後,立刻吵吵嚷嚷地跑了出來,向着鵜鶘鎮外面跑去。只留下這些公會成員現在欲哭無淚地看着原本裝潢的美輪美奐的大廳現在卻是變成了一片破敗,卻連說理的地方都沒有。
尤其是毒針,這位蜜糖罐公會的名義會長一臉懵逼地看着滿地的玻璃碎片,隨後又轉過頭,看着那些站在門口的鵜鶘鎮民們。
但,鎮民們回報他的卻是那一抹極爲冰冷的眼神。也正是這一抹眼神,讓這個傢伙徹底明白了什麼叫做真正的絕望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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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再見啦。”
欣賞完早上這一場精彩絕倫的“表演”之後,艾羅的心情真的是別提有多美妙了。
他的臉上掛着意猶未盡的笑容,和鎮民們道別之後,邁着優雅的步伐緩緩走回自己的公會。
現在,那些傢伙們還沒回來,但從效果來看,他們做的還真是不錯。
再給自己好好沏了一杯紅茶之後,艾羅坐在休息區,悠悠然地看着窗外那片寧靜的小鎮街道,淡淡地笑了一下。
“還真虧你能夠想出這麼一個‘鬼’主意。”
娜帕緩緩地飄到艾羅的面前,在他的面前坐下,伸出爪子輕輕地抓了抓艾羅的手臂——
“用死人來裝成委託人,然後提前出發前往泄湖城,先一步地用蜜糖罐公會的名義把真正的委託人給綁起來。雖然見識過很多次,但我還是不得不佩服,你害人的方法雖然完全不用兵刃或魔法,但殺傷力卻是一點點都不比武器或魔法來的差。”
看到娜帕不斷地用爪子揉着自己的手臂,艾羅嘆了一口氣,回到廚房倒了一杯溫牛奶出來,擺放在娜帕面前。
這隻貓看到牛奶之後立刻不再看着艾羅,而是低下頭不斷地舔着這些乳白色的液體,顯然非常享受此時此刻的這種悠閒。
不過,在喝了兩口之後它還是擡起頭,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脣後說道:“不過我覺得你這個人行爲做事還是有些自我矛盾。”
艾羅微微一笑,說道:“矛盾?哪裡?”
“在對待死者的處理方式上。”
娜帕再次低下頭喝了一口牛奶,再次說道——
“一方面,你爲了能夠保證那個農民的屍體不會被人看出來是屍體,甚至不惜挖空它的內臟,仔仔細細地清洗了它的腹腔內壁,用鹽抹上一層後做好防腐處理。這種行爲在我看來是一種完全不尊重死者的行爲。簡直就是比你們人類傳說中最邪惡的死靈法師還要殘酷。”
“但是你卻用一句‘死人是不會有任何感覺的,死去的屍體僅僅只是一團肉塊,不管怎麼做都不會對已經死去的人造成任何傷害’這種話來搪塞。”
艾羅輕輕地點了點頭,笑着說道:“沒錯,我的確這麼說過。爲了讓那些傢伙願意刨開那個農民大叔的身體的確耗費了許許多多的脣舌呢。”
娜帕略微歪過腦袋:“既然如此,你表現的對於屍體是如此的不在意,認爲屍體根本就沒有必要去尊重的必要,可你爲什麼又要讓那些孩子們一定要在事情結束之後好好安葬那個農民的屍體?要我看來,讓那具屍體直接進入某條河流之中或是讓魔獸吞食掉是最簡單的處理方法。你這種要求好好安葬的說法,和你要求完全不需要顧念死者的說法完全自相矛盾。這一點,你怎麼解釋?”
艾羅喝了一口紅茶,看着外面那片好天氣,略微沉默片刻之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人死了之後的屍體的確沒有任何的感覺,不管那靈魂還在不在,我都不認爲這具已經變成屍體的肉塊還會有任何的痛感。所以我才堅決要求執行這個計劃。”
“但是另一方面,我不希望我的公會成員們將來會變成對於死亡完全沒有任何一點點敬畏之心的人。如果他們真的接受了我的前半部的理論,開始對死者的屍體完全沒有任何感覺的話,那麼他們身爲人類的感情也會逐漸麻木。尤其是可可,作爲死靈法師,她最有可能接觸屍體,也最有可能從屍體上獲取力量。不讓她產生對死者遺體的敬重感的話,將來有一天如果我不在她的身邊看着她,真的不知道這孩子會變成一個怎樣的死靈法師。”
“所以,我讓他們一定要鄭重地安排一個葬禮,讓那個農民大叔的屍體好好安葬。葬禮這種東西對於死者來說完全沒有作用,但對於生者來說,卻是一種對於敬重生命的重要洗禮教育。讓我的成員們在明白屍體只是一團爛肉的同時,也要讓他們明白要尊重屍體,尊重生命。”
聽完這些,娜帕顯得有些無奈。它嘆了口氣,緩緩道:“這也是你的母校教的?”
艾羅笑了笑,說道:“不好意思啊,還真是我的母校教的。老滕樹學院雖然主要是一所軍事學院,但其中也有一些老師的思想很有趣,會給我們這種學生講一些書上看不到,日常聽不到的理論知識。”
娜帕冷哼一聲:“但我看這種怎麼坑人害人,怎麼不弄髒自己的手就讓對手慘敗的手段,你的老師恐怕真的教不來。”
對此,艾羅也只能聳了聳肩膀,並不對此表示否認。
事實上,他對於這次的工作還真的非常滿意。
等到第二天,自家的成員們回到人魚之歌公會之後,艾羅幾乎就已經可以聽到一些從泄湖城方面傳來的消息。而隨着日子一天天地過去,這種消息也顯得越來越多。
在泄湖城內,領主諾里斯子爵在其他地區創辦的公會竟然成爲了一個殺人越貨的公會。這樣的消息不知怎麼的,在整個城市中開始大肆宣揚起來。街頭巷尾的各種小報開始不斷地刊登這樣的消息,在這些報導之中,執筆人簡直是繪聲繪色,如同親臨現場一般將那場“殺人越貨”的殺人現場描寫的淋漓盡致,充滿了血腥味。
後知後覺的諾里斯子爵當然第一時間就派遣自己手下的士兵上街封鎖這些消息,但卻根本就攔不住。就算一些人被逮捕,也會立刻有另外一批人開始傳播這些報導,就像是他們完全不害怕被捕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