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戈繼續說道:“在那之後,人類這邊取得了那場戰爭的勝利。不過,愛麗兒小姐,你別用這種眼神看着我,好像我是故意放水一般。但那個時候初代勇者是真的用他的真心戰勝了我,在那種狀態下我無法發揮出大地守護者的全部力量,我的意志不夠堅定,所以我選擇蟄伏也是一種選擇。”
“可是,就在我滿懷着期待地看着獲得勝利的人類,覺得他們或許會做些什麼,然後變得更強,更加團結,更加不可戰勝的時候……真的很可惜,我不出意外地失望了。”
伊戈望着下面直接衝向瑪歌的林克,那名修女急急忙忙地躲閃到起司的身後,起司眼看沒有辦法在這種近距離開槍,只能扔掉手中的元素槍,用爪子迎戰眼前的這名前勇者。
勇者之劍與爪子互相碰撞,剎那間,起司的左手手掌被削掉一半,鮮血四濺之下,他發出狂吼,大叫着擡起腳終於算是逼退了衝過來的林克。
“人類並沒有變得更加團結。相比之下,所有在那場戰爭中多多少少獲得殊榮的戰士們,卻是在戰後被各個人類國家紛紛進行清算。”
“那些戰士們或是突然爆出了財務問題收受賄賂,或是亂搞男女關係,或是隨意殺人放火等等消息,最後全都被他們的國家一個一個地打上了一些不太受歡迎的標籤。”
“相對應的,那些國家的貴族和領主們,卻是獲得了戰勝我的殊榮,可卻隨後就開始刻意淡化那場戰爭,彷彿那場戰爭從來都不曾發生過一樣。遺忘,變成了所有國家幾乎不約而同的選擇。”
“呵呵,愛麗兒小姐,我所說的人類可並不單單是指你們純粹的人類。甚至是包括在那邊戰鬥的血族,那邊的花妖精,獸人,矮人,甚至是那些流離失所的精靈一族們,所有的團體幾乎都選擇了遺忘。這實在是令我唏噓。”
“所有人都選擇遺忘,那麼我帶來的那場戰爭究竟意味着什麼,人類從這樣的戰爭中究竟獲得了怎樣的教訓?他們選擇遺忘之後,又要怎麼應對未來的挑戰呢?”
“在這樣的情況下,我迷茫,無助。終於,在那場戰爭結束將近四十年之後,我踏上了尋找昔日友人,也就是那名初代勇者的旅程。”
愛麗兒曾經聽這個魔王說過,他以前去過勇者島。不過那個時候這個魔王還是以一個戰後倖存的吟遊詩人的身份去的,所以也沒有多想。後來覺得這只不過是這個魔王的一次自大的謊話罷了。
可是現在看來,他竟然真的選擇登陸勇者島,去面對初代勇者?
伊戈的嘴角掛上了一抹懷念的笑容,聳了聳肩,說道:“初代勇者很意外我的到來,但與此同時,我卻是抱着看老朋友的心態前去見他。”
“那個時候,他已經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了,即便我沒有了大地守護者的力量,想要殺掉他也是綽綽有餘。不過,我並不想這麼做,我只是去看看老朋友。”
“在那座島上,我和初代勇者談了很久。那個時候的他已經開始培養下一代的勇者,在他的身邊也的確是有幾名出色的年輕人。只不過,他並沒有向那些年輕人介紹我的身份,只是說我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吟遊詩人。”
“當時他毫無畏懼地告訴我,這些培養出來的勇者接班人就是爲了防止魔王復生而上的一道保險,他將自己的畢生所學全都教導給這些年輕人,然後讓這些年輕人一代又一代地傳承下去。萬一哪一天魔王衝破封印,那麼就會有下一個勇者會來阻止魔王。”
“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的眼神依然是那麼的炯炯有神。他似乎是真的爲此做着準備,並且相信他的徒子徒孫們可以一直傳承,然後封印我。呵呵,真是一個可愛的笑話啊。”
正說着間,下面的林克一次精準無比的彈刀,將巴斯手中的魔劍直接震脫手。在巴斯中門大開,根本就沒有任何防禦能力的情況下,這名勇者直接一劍刺出。
饒是巴斯迅速遁入陰影向後撤退,他的胸口也是被刺出一個血洞,從陰影中出來之後這名魔劍士不由得捂住胸口,蹲在地上,就連掉落在旁的魔劍都沒有功夫去拿了。
“當時,初代勇者唯一的一個一個焦慮,就是萬一我重新成爲魔王之時,如果當時恰好沒有一個合格的勇者的話應該怎麼辦?又或者,有能力的年輕人太多,不知道應該怎麼選擇誰成爲勇者的話又該怎麼辦?”
“所以,我就給他出了個主意,將一直陪伴着我的一個小仙靈,送給了他。愛麗兒小姐,我想你應該也見過那個小仙靈,還有印象嗎?”
愛麗兒當然不會忘記,今天她聽到的事情已經足夠讓她驚訝了,這麼一點小小的意外還不足以讓她震驚:“湖中仙女……勇者島上的長老們用來篩選誰纔是最適合成爲勇者的那個小精靈……原來,它也是你這一邊的?”
伊戈轉頭朝着那邊的林克瞄了一眼,此時,剛剛好林克用盾牌彈飛了起司的劍,只見他的肩膀上突然閃過一道水色,這名前任勇者的速度猛地增快!在近乎閃電般的速度之下,他圍繞着起司前前後後轉了三圈,每一圈都刺出了好幾劍,在這名狂戰士甚至都還沒有能夠感覺到痛楚之前,就已經被徹底擊敗,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我送給了他這個小仙靈,它可以完完全全地複製出初代勇者的全部力量與技能,並且在每一代的勇者死亡之後,都會將這些技能與力量收回,隨後選擇下一名勇者,繼續將這些技能與力量傳授給那名勇者。”
“就這樣了,一代接着一代,勇者之島上終於可以以湖中仙女的名義將勇者的力量不間斷地傳下去,也不會帶來力量的衰減。我的老朋友在看到我願意做出這樣的事情之後,很驚訝,然後問我究竟想要幹什麼。”
“而我的回答則是十分簡單,我告訴他,我希望能夠看到人類是否真的能夠站起來,如果人類在戰勝我之後的一千年的時間裡面,依然無法讓我看到任何希望的話,那麼到時候我就會再次成爲他們口中的魔王,重新進行這場未完的事業。”
“之所以將這個小仙靈給勇者們,也算是我的一點點小小的倔強。到時候,我一定會再次面對勇者,我想要向那名勇者證明,其實我纔是對的。而繼承了初代勇者所有力量與技巧的勇者將會在我的面前一敗塗地,由此,即便跨越了千年的時間,我也依然可以戰勝初代勇者。不僅僅是技能與力量上的,而且還有心靈與精神上的。”
說到這裡,伊戈依然望着下面還在迎戰四方,幾乎快要將人魚之歌全體成員全部打趴下的林克,不由得點了點頭,說道:“初代勇者聽完了我的所有理由和解釋,不過,我覺得他並沒有將這些話告訴給他的徒子徒孫們聽。我想,那個時候他其實也猶豫了吧?猶豫不能將湖中仙女來自於魔王的饋贈,而之所以饋贈勇者是爲了將來能夠徹底擊敗勇者這件事情告訴自己的孩子們。”
“帶着這樣一個秘密,他終究還是離開了人世。我想,他在人生的最後關頭應該還是猶豫過要不要把這些原由說出來的吧、但他最後還是選擇了守口如瓶,說明其實經過四十年的時間,他的心理也已經產生了動搖,覺得人類可能根本就不可能發生改變,覺得我是對的,但卻不能接受這個事實吧。”
聽到這裡,愛麗兒咬了咬牙,伸手指着下面那個前任勇者,說道:“所以,當你用魔血讓林克無法動彈之後,就把這些話全都說給他聽,然後他也就突然投靠你了嗎?”
伊戈哈哈笑了笑,他衝着下面喊道:“喂!林克,你現在還對人類抱有希望嗎?知道自己一直以來都信奉的東西終究是個錯誤之後,當時的你是什麼感受?和我們這位現在依然滿懷希望的人類女士說說吧。”
正準備下殺手的林克停下手中的動作,擡起頭,望着二樓護欄旁邊的伊戈和愛麗兒。
他沉默片刻之後,依然用那種彷彿對任何事情都不感興趣的口吻說道:“既然打從一開始,初代勇者就知道魔王是不可戰勝的,知道人類不可能有絲毫的改變,那我之前所做的究竟還有什麼意義。愛麗兒·加西亞,你現在可能也和初代勇者一樣對人類抱有濃烈的信任感,但我還是奉勸你,這樣幼稚的思想還是儘快扔掉吧。儘快和精靈王站在一起,這樣就能夠讓這場無聊的戰爭儘早結束。”
愛麗兒捏着拳頭,重重地砸了一下護欄。她看着下面已經遍體鱗傷的公會成員們,沉默片刻之後,喊道:“就那麼一點點的小挫折就能夠讓你背叛人類?林克,你身上肩負的可是‘勇者’之名!哪怕初代勇者在你心中的形象的確崩塌,但你知不知道,這千多年以來,勇者的名頭在所有人的口中傳唱,究竟又意味着什麼?!”
林克搖搖頭,轉過身,緩步走向那邊早就已經動彈不得的可可,一邊走一邊說道:“意味着人類在過了一千多年後依然是那麼的無知且愚蠢。總是將所有的希望寄託在一個從天而降的英雄身上,卻始終不知道自己努力站起來。如果我就是那個英雄,那當我拋棄那些對我懷有期待的人類的時候,自然而然就是這些愚蠢的人類走向終結的時刻。”
說罷,林克已經舉起了手中的聆籟清歌,瞄準躺在地上的可可的咽喉,稍稍看準了些許之後……
愛麗兒:“林克——————!!!”
碰——!
在愛麗兒發出驚呼的同時,林克原本準備刺下去的劍卻是突然轉向,抵擋住自己的身側!
幾乎是剎那之間,一面巨大的藤條樹盾重重地撞在了這把勇者之劍上。
只可惜這樣的撞擊對於林克來說似乎並沒有什麼傷害,他在向着旁邊輕輕一跳,卸開撞擊的力量之後,隨即擺好姿勢,面對前來進攻的敵人。
“蠢人……說的不就是我這樣的人嗎?”
手持藤條樹盾的人,正是布萊德。
這名盾戰士的右肩被削去,瑪歌的緊急處理僅僅只能幫助他止血,卻沒有足夠的時間幫他重新接上臂膀。
此時此刻,這名身材高大魁梧的盾戰士喘着粗氣,瞪大眼睛,用僅剩的一條左臂舉着盾牌,滿嘴血水地衝着那邊的林克吼道——
“我就是這樣的蠢人啊!但是,我現在還在挑戰你!我不管你是不是什麼勇者,但是,今天!我一定會擊敗你!”
面對現在已經身受重傷的布萊德,林克的眼神依然是那麼的冷漠,他轉了一下手中的劍刃,輕輕搖了搖頭:“無聊。”
話音落下,勇者之劍已經毫無畏懼地正面刺向那名盾戰士!
咔啦一聲,聆籟清歌輕輕巧巧地就刺入了藤條樹盾之中,可就在這同一時刻,布萊德卻是將手中的盾牌向後一扔!這樣的動作將林克的身體步伐略微帶偏少許,而他也是趁着這一機會低下頭,猛地向林克的身前撞了過來。
只是,這名勇者的身體在半空中輕輕一轉,已經輕而易舉地來到了布萊德的身後。而布萊德在扔掉了盾牌,失去了平衡之後則是跌跌撞撞地向前撲到,直接撞到了一堆桌椅癱倒在地,顯得狼狽不堪。
“你受的苦夠多了,我很快就會幫你解脫。”
說罷,林克從背後拿出一把弩箭,對準了布萊德。
可伴隨着弩箭發射,布萊德卻是猛地抄起剛剛被自己撞破的桌角,弩箭射在破爛的桌面上,而這名盾戰士現在也是舉着這個桌角毫不畏懼地向着林克這邊衝了過來。
“魔王!還有,惡魔勇者!有一件事情,你們肯定估算錯了!”
隨着布萊德的不斷揮動桌角,他右臂的傷口似乎裂了開來。隨着他的每一步動作,血水都會從他渾身上下的各個傷口中灑出來。
面對此情此景,二樓的愛麗兒心疼的快要哭出來了,連忙喊道:“小心點!布萊德!不要意氣用事!你受傷最重啊!”
布萊德卻像是完全聽不到愛麗兒的呼喊一般,繼續一邊揮舞一邊喊道——
“你們覺得,我們會長是一個對人類充滿信心的大好人嗎?錯了!我們會長可不是什麼好人!她也從來不會對人類抱有期待!可以說,打從心底裡,她纔是真真正正不相信人類的那個人!”
剛剛準備動手殺掉這名盾戰士的林克稍稍一愣,這一楞的功夫迫使他失去了最好的角度,只能向旁邊跳開。
而二樓的伊戈卻像是聽到了什麼非常好笑的笑話一般,衝着下面已經漸漸面色蒼白的布萊德喊道:“人類,消停消停吧。你這笑話可真不好笑,如果她也不相信人類,那麼她就應該站在我這個位置,而不是現在還在祈求你們能夠活下去。”
林克再次向着後面跳了一步:“的確,這不好笑。”
眼見林克跳開,布萊德將手中的桌角用力向着他那邊扔了過去!乘着林克躲避的間隙,一旁勉強站起來的起司則是一腳將他被甩飛的藤條盾牌踢給了他。
咚的一聲,藤條盾牌的底部撞擊地面的聲音彷彿讓這名盾戰士再次獲得了活力。他的雙眼已經開始流血,嘴脣也開始發紫,斷裂的右肩膀的傷口現在也已經完全裂開,大量的鮮血彷彿泉涌一般地涌現了出來。
他大聲吼道:“我們會長……真的不信任人類!她不相信人類會自動變好……也不相信人類會自主地強大起來!所以,她纔會努力教我這種笨蛋識字,不斷地告訴我這種蠢人究竟應該怎麼掌握知識!”
“我就是個蠢人……我就是你們口中最最愚蠢無知的蠢人!但,然後呢?魔王,還有你惡魔林克,你們這些自認爲聰明絕頂的人,又爲我們這些蠢人做過什麼?你們又帶領過我們這些蠢人實行過什麼事情嗎?!”
那一刻,林克的雙眼不由得瞪大。同樣的,二樓的伊戈嘴角的笑容卻也是瞬間僵住。
“不,你們從來都不會爲我們這些蠢人做什麼事情……你們滿腦子想的就是等待我們這些蠢人中間自動產生精英出來,然後這些精英一旦過了你們心中的及格線,你們就將那些精英轉化成惡魔!狗屁的什麼對人類失望,狗屁的覺得人類無藥可救!說穿了,你們其實就是懶!你們懶得不肯教導我們這些蠢人做我們能夠做的事情,純粹就是待在那裡等着我們好像突然間明白了什麼似的做出附和你們心意的事情!這說到底,你們纔是真正無藥可救的那一類人!你們這些懶鬼!你們纔是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