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洋城不比其他的地方,這座城市的確算得上是繁華。在經過一整年的改革之後,這座城市現在已經逐漸發揮出了她獨有的特色與魅力。
順着街道行走,前往工廠區,伴隨着工廠區那邊傳來的一陣陣的轟隆轟隆機器運作聲,愛麗兒知道,那是正在上夜班的工人們開工的聲音。爲的,就是要確保整個人魚軍的物資的充沛。
當然,以人魚軍現在的規模,夜班當然不可能純粹是那些血族來幹活了。很多的工人覺得夜班的工資較多,所以晚上的工廠也算得上是滿負荷。
既然上夜班的人多了,那麼圍繞着這些晚上開工的工人的生意,自然也是慢慢地多了起來。
在工廠區的旁邊就有這麼一條街道,專門做這些夜不歸人的活。
一開始,或許僅僅只是多了一個賣清水面條的攤位。
但是漸漸地,就會多出一些賣肉餅的,賣茶水的,賣甜糕的,賣香菸的攤販。
隨着規模逐漸擴大,愛麗兒也是乾脆將這條街道專門進行了規劃和調整,讓其能夠更好地附和小攤販們的開店生意需求。同時也是儘量減免這些沒有辦法租賃店鋪,只能露天擺攤的小生意人的稅金,讓他們能夠賺錢的同時也不會給夜晚的生活搗亂。
隨着時間一長,再加上街道上元素燈的徹夜明亮,那些並不在工廠內工作的人有時候也會在晚上到這條街道上逛逛,坐下來吃點小吃,喝點小酒,然後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和認識的不認識的人聊聊天,吹吹牛。一方面算是休息,一方面也算是爲自己的夜生活增添一些樂趣吧。
此時,忌廉已經領着愛麗兒和麻薯走進了這條夜市街道。或許是由於現在是冬天,也不是節假日,所以街道上的行人算不上很多,處於一種帶着人間煙火氣的清淨之感。
很快,三人就來到了一個專門做雜煮的攤位前,忌廉在一張小方桌旁邊坐下,伸手招呼了一下那邊正在做雜煮的小老闆。
“喲!忌廉小哥,今天也是老三樣嗎?哎呀!這不是侯爵女士嗎?您也來我這小地方啊,想吃啥?保證讓你滿意!”
愛麗兒略微笑了笑,只是瞄了一眼旁邊的忌廉後,也在方桌旁邊坐下。待得麻薯也是在旁邊坐下之後,忌廉說道:“那……我還是那樣,一紮啤酒,兩串髒燒,再來一碗蔥油小麪條。然後給這位(指着麻薯)一份濃郁一點的豬肝雜煮,要味道重一點的!”
一邊說,忌廉一邊作勢拉了拉這個老闆的衣袖,同時將手中的那兩顆血糖塊順勢塞在他的掌心裡,再給他使了個眼色。
老闆微微一愣,但隨後就明白了這裡面的意思,笑着點頭:“放心放心!肯定包你們滿意!肯定!女士想要點什麼?”
愛麗兒略微伸長脖子瞥了一眼那邊鍋裡面還在煮着的東西,笑着說道:“來份溜大腸吧,最近覺得口味有些淡,想要來點重的。不過老闆,你可別放辣,辣味太多的話我可是要懷疑你處理的不乾淨的喲。”
那位老闆哈哈一笑,說道:“您都來我這裡光顧了,我還能不好好招待您嗎?放心,馬上來,馬上來!”
說着,老闆轉身前往自己的攤位,十分麻溜地在旁邊的啤酒桶內倒出啤酒,再從一旁的肉櫥櫃中取出兩串髒燒放在火爐上烤着,同時又抓了一把小麪條放進另外一個湯鍋裡一甩。前後不過兩分鐘,啤酒、蔥油小面、髒燒就已經準備完畢。
隨後,老闆從那邊滷好的雜煮鍋中取出一份豬肝,刀工上下前後飛舞,很快就把這塊豬肝切好擺盤,趁着那邊的麻薯沒有看着這邊的時候將那兩顆血糖塊塞進豬肝下面,再取來豬骨熬製的熱濃湯這麼一澆!
至於愛麗兒的溜大腸的做法看起來更加簡單,取出一段從中間切開洗淨的大腸,內部別說髒東西了,就連那些肥油都被洗的乾乾淨淨。擺在案板上用菜刀迅速切開擺盤,旁邊再擺放上兩碟攤主自制的蘸料,一鹹一鮮,三人份的小菜頃刻之間就已經做完。
“慢用!”
菜已經上齊,愛麗兒用叉子叉起一段大腸,放進旁邊的蘸料碟中微微一晃,放進嘴裡。
味道不錯,雖然趕不上什麼特別的宮廷廚藝,也比不上自己,但是在這樣的情況之下能夠做到乾淨衛生,並且還有些許的小驚喜已經算得上很不錯了。
至於旁邊的麻薯,在百無聊賴地用勺子邀了一口湯汁喝下去之後,立刻雙眼放光!再加上現在的她似乎真的是肚子餓了,立刻抱着面前的這盤菜開始狼吞虎嚥了起來。
愛麗兒放下手中的叉子,看看四周這片平淡的煙火氣息,笑着說道:“能夠有這樣的生活,一年前根本就是想都不敢想。”
忌廉也是舉起啤酒喝了一口,笑道:“會長,應該說我們的生活也算的上是大起大落了。之前在鵜鶘城我們是一窮二白白手起家,後來魔王出世一口氣被打回原形,現在我們變得比在鵜鶘城的時候更強,這何嘗不是一種精彩的人生?”
愛麗兒輕輕點了點頭,她再次嚐了一口溜大腸,緩緩說道:“有的時候我都覺得,我似乎不知道要努力到什麼程度才能夠結束。爲了能夠保住大家這樣的生活,我還有沒有能夠休息的時間?哈哈,忌廉,讓你笑話了。”
忌廉放下啤酒杯,拿起一串髒燒吃了一口,隨即用一種略顯清淡的口吻說道:“會長,我倒是覺得以你這樣的性格,休息可能都是一種奢求。以前經營人魚之歌公會的時候就沒見你怎麼休息過。而且,這個世界的變化如此之快,我們要面對那麼多的敵人,休息?哈,反正我已經做好了等死後再好好休息的覺悟了。”
愛麗兒歪着脖子看着面前的忌廉,見他現在正在大口大口地吃麪,吃的很乾淨,也很放鬆,隨即說道:“我個人倒是無所謂。但是你們呢?我們的公會成員們的年紀也算是老大不小了,說真的,我倒是真的挺想解決你們的個人問題。忌廉,你就沒有想過娶老婆嗎?畢竟,你的未婚妻過世都已經那麼多年了,你就算再娶,我相信她也不會介意的。”
這麼多年來,愛麗兒並不怎麼會在忌廉面前提起他的未婚妻。畢竟當初剛剛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忌廉表現出來的失落與悲傷是有目共睹的。所以,這次她提的很小心,甚至已經做好了下一步立刻轉移話題的準備。
不過,從忌廉現在的表情上來看,他現在的情況似乎還可以?
這位刺客領導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略顯邋遢的鬍鬚,笑了笑,說道:“是啊,不知不覺,我的未婚妻……瑞菈,她也已經去世十多年了。原本我會以爲我恐怕終身都會懷揣着對她的懷念渡過剩下的日子。但是……不得不說,時間真的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也最讓人感覺無力的魔法。”
愛麗兒略微沉吟了片刻之後,問道:“你……不傷心了?”
忌廉想了想,說道:“要說不傷心,那我這個人未免也太過冷血無情了。我只能說,現在回想起瑞菈來我已經不會那麼情緒激動了。而且,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我也能開始平靜地看待瑞菈早已經離開這個世界的事實。所以說嘛!”
忌廉伸了個懶腰,再次端起面前的啤酒喝了一口,說道:“現在想想,我或許也的確應該考慮考慮自己的幸福了。”
愛麗兒拍了一下桌子,笑道:“這纔對嘛!忌廉,我很高興你能夠想通這件事情。再說了,我們現在不斷地爲下面立了功的將官們安排婚禮,讓願意嫁給他們的女孩子牽線搭橋,結果弄到後來,你們這些頂層人員中竟然都還有很多光棍,這可怎麼行?”
忌廉腦袋一歪,笑道:“不對吧?我看我們公會中的夫妻情侶檔還不少呢。你看,達克和甜酒酪這對小情侶,他們現在估計就欠缺一場婚禮了,但我十分懷疑達克這小子到底有沒有求過婚。還有就是酥塔和她的丈夫巴斯,這對夫妻現在別說結婚了,養子養女已經認了一大堆,那些小屁孩整天都圍在他們身旁轉悠。再來就是布萊德和芭菲,他們可是正兒八經結了婚的。剩下來的嘛,也就可可,忌廉,瑪歌,起司,特斯拉,我。當然了,這個小丫頭太小,還不算在內。”
對面已經將一碗食物吃了個乾乾淨淨的麻薯擡起頭,但似乎沒有明白這究竟是什麼意思,只是用一張略顯懵逼的眼神看着愛麗兒和忌廉。
“當然啦!在這裡面最最重要的,恐怕就是會長你了。”
愛麗兒微微一愣,似乎是沒有想到話題那麼快就回到了自己的身上,隨即笑了笑,說道:“別開玩笑了,我?誰不知道我曾經是那個潮汐·碧藍的情婦?誰還願意過來討好我?再說了,我今年已經二十七歲了,這樣的一個老女人誰還願意要啊。”
面對愛麗兒現在的這種自嘲,忌廉臉上的笑容卻是慢慢地消失。他端正地打量着愛麗兒那張依然宛如十八歲少女一般的面容,沉吟片刻之後,緩緩道:“會長,說正經的。如果您真的有意中人的話,我相信我們公會全體成員,甚至是整個人魚軍都會爲您籌備一場這個世界上最壯麗的婚禮。”
“但如果撇除爲了您個人的人身幸福着想的問題的話,您或許永遠不結婚,纔是對人魚軍目前最好的選擇。”
那一瞬間,愛麗兒臉上的笑容也是隨之消失了。
這個問題她也曾經考慮過,但卻沒想到,這個話竟然率先從忌廉的口中說了出來。
見愛麗兒的笑容消失,忌廉知道自己說到了一個重點,隨即點點頭,將自己心中一直在擔心的事情全盤說了出來——
“毫無疑問,您是人魚之歌的創始人,也是人魚軍的領袖。雖然現在人魚軍正在逐步逐步地走上正軌,並不存在缺失了您一個人就會立刻崩塌的情況,但再怎麼說您也是我們的精神領袖。”
“您若是結婚的話,男方的身份地位將會是一個十分複雜的問題。我就直白點說吧,以您的身份,不管這個男人究竟是一個怎樣的男人,不管他究竟是王公貴族還是還是平明百姓,甚至是一個奴隸出生,都會引發各種各樣的政治方面的問題。”
一旁的麻薯看到忌廉現在用這種略帶壓制性的語氣衝着愛麗兒說話,身爲保鏢的她當然要開始反擊:“你什麼態度?上次沒把你打的起不來,你剛纔就用國戰牌報復我不算,現在還用這樣的語氣對會長說話?什麼政治問題?哪有什麼政治問題?”
忌廉現在可沒有什麼心思去和這個小屁孩解釋政治上難以處理的點,只是繼續說道:“在這個世界上,女皇或許曾經出過不少。甚至是之前的獵兇座帝國就是女皇執政。可是您不是女皇,您主張每個人都是公平的,不應該按照出生和血統來決定一個人的價值。這樣的話,您就不可能是女皇,以後您的孩子也絕對不可能繼承您的地位。”
“而這樣的情況在據我所知的歷史上是從來都沒有出現過的,一個權勢極高的人的孩子從法理上卻完全不能繼承這樣的權勢,這從本質上就埋下了禍亂的伏筆。”
“所以,與其說您不應該有丈夫,不如說,您或許更加不太適合擁有孩子這一點來的更好解釋一點。”
說到這裡,愛麗兒感覺自己的心臟忍不住地抽搐了一下。
她捂着自己的胸口,面色顯得有些蒼白。
看到愛麗兒現在這幅痛苦的表情,忌廉也有些不捨,但是該說的話他就應該繼續說下去:“我知道,這對於您來說或許很不公平。但是這個世界需要改變,需要有人能夠破除一些陳舊的觀念,需要讓人們知道您的理論務必需要付諸實現。”
“如果您有了孩子,有了丈夫,那麼您就會有家族,會有丈夫方面的派別族系。您這樣的最高領導人擁有這樣的派系對於整個人魚軍來說算不上一件好事。更何況,現在我們人魚軍的情況遠遠談不上最好,我們將來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還有許許多多的困難要去克服。我們也不知道未來的前路究竟會怎麼樣,會不會有更加難以抉擇的問題存在。所以在這種情況之下,越是減少不確定因素,就越是能夠保證人魚軍的穩定,讓我們的力量集中到更需要的地方上去。”
“我現在說這些話或許有些不吉利,但是……我是說但是,如果您在沒有宗族派系,沒有子嗣的情況下逝去,那麼您就會徹底成爲我們人魚軍的精神圖騰。您的精神將會不經由任何的血緣關係,而是通過純粹的思想進行傳播。這對於這個世界來說,或許也會是一件好事吧。”
聽到這裡,愛麗兒的臉上不由得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說道:“照你這麼說,我死了之後你們是不是要開始大範圍地進行宣傳?或者直接把我打造成了一個偉大而神聖的處女,純粹就像是從天上掉下來拯救這個世界的聖人一樣了?”
忌廉笑了笑,將啤酒一飲而盡,說道:“自古以來,皇帝都希望能夠塑造個人崇拜。因爲只有當子民們都崇拜皇帝之後,即便日子過得再苦,子民們也不會造反。這個道理同樣適用於您,只不過這種個人崇拜的塑造將會在您死後纔開始進行。並且,您最好在您還活着的時候多次發表演講要求不要對您進行這種個人崇拜。”
他將啤酒杯放在桌上,拿起最後一根髒燒咬了一口,說道:“當然,我並不覺得這樣的事情有什麼不好。一個軍隊,一個集團需要一個向心力。與其去信奉一個虛無縹緲的神或是騎在我們脖子上拉屎撒尿的貴族皇帝,那還不如崇拜一個告訴我們沒有人應該以出生血統來論高低的人來的更好。如果這樣的一個人沒有任何的血脈來繼承這種崇高的話,那簡直再好不過了。”
愛麗兒低下頭想了想,突然擡起頭,看着忌廉吃下最後一口髒燒,說道:“這些話是你自己想出來的嗎?還是說,有誰對你這麼說的?”
忌廉一愣,手裡的木籤一下子抖了一下。隨後,他想了想說道:“有一部分是我自己想的。當然,我也不否認我和其他人也討論過這樣的話題。”
愛麗兒:“哦?我倒是很想知道,除了你在考慮我的身後事之外,還有誰在考慮我有沒有子嗣,有沒有丈夫的問題啊?”
見愛麗兒臉上的笑容逐漸泛起,忌廉顯得有些緊張起來,連忙放下籤子,擺手說道:“會長!你別誤會,別想多了啊!大多數內容都是我自己想的,他們只不過是稍稍提了一句,算是幫我進行了一下歸納總結……提醒!對,僅僅只是提醒而已!您可別多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