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叔,你說你會保護妓(和諧)女,所以在你的手下,那些嫖客肯定不能欺負了她們。”
“但是時間一長,你的客人們就會覺得你這邊的‘貨物’不好。而另一方面,既然你能夠開設妓院,爲什麼別人不能開?緊接着,就會有不受你控制的第二家,第三家妓院開設起來。”
“而這些妓院爲了能夠招攬生意,自然不會對嫖客們的要求提出多少的反對意見。而嫖客們看自己花同樣的錢,可以在其他妓院買到你這邊買不到的服務,自然也會轉向其他的妓院。”
“久而久之,你開設的妓院肯定就搶不過其他人的生意。既然生意搶不過,那麼就會有一些妓(和諧)女覺得,只要稍稍滿足一些某些還不算太過變態的要求就可以有生意的話,自然也會開始轉投其他的妓院。”
說到這裡,啫喱微微喘出一口氣,繼續說道——
“經濟,經濟狀況纔是一切。如果沒有一個強有力的管制,經濟的發展將會變成一頭可怕的怪物,不斷地吞噬人性。”
“一開始,其他的妓院或許還會用同樣的自願出入的方式招募妓(和諧)女。但是時間長了,爲了壓低開銷,你能夠保證其他的妓院不會去奴隸市場上購買女人嗎?確定不會有偷偷拐賣少女和女童的事情發生嗎?”
“然後,事情就會一步一步地惡化。當妓(和諧)女變成了商品之後,滯銷的商品就要降價出售,過期的商品更是要及時處理。那些女人不再是女人,既然變成了商品,那麼就要遵從商品經濟的規律。”
“叔,雖然你的想法很美好,而且我也相信在你管控那些妓院的時間內並沒有出現這樣的狀況。可是那真的只是因爲你的管控時間不長。商品經濟是有規律的,就算某一段時間內看似擺脫了規律,但那真的只是短暫的錯覺。就好像現在的藍灣帝國依然有着衆多被打上奴隸標籤的人一樣,這些人中就算有一些運氣好,遇上了一個體貼奴隸的主人,但這並不代表奴隸是一種高尚的存在。再體貼奴隸的主人依然是奴隸們脖子上的枷鎖,就好像你這個再關心妓(和諧)女的老闆,也永遠都不可能擺脫妓院的經濟規律一樣。”
“所以,叔,你能不能再和會長好好地談一下?會長不願意這麼做的確是有她的道理的。就好像你之前說想要幫助所有的貧窮老百姓一樣,會長難道不也是在向着這樣的道路走嗎?你們之間其實有很多共同的話題可以聊的,只要能夠多溝通一下……多交流交流……”
啫喱竭盡全力地希望能夠說服自己的叔叔。
他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叔叔和會長之間處於那樣緊張的狀態,這兩個人都是他十分尊敬的人……既然都是他尊敬的人那麼爲什麼不能夠好好相處呢?
此時此刻,他的心裡充滿了焦慮與迫切,希望能夠用一切可能化解這其中可能存在的誤會……只要能過用盡任何的方法……哪怕讓他去死或許也在所不惜。
“啫喱,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你究竟想說什麼。”
終於,弗萊世略微揮了揮手,衝着啫喱露出一副十分疼惜的表情。
可還不等啫喱露出高興的表情,緊接着的,卻是這麼一句話直接刺入他的耳朵裡——
“你是不是也讀書讀傻了?嘴裡的大道理一套又一套,相信這個相信那個,卻偏偏不相信我這個叔叔?”
啫喱一愣,一時間有些驚訝,甚至說不出話來。
弗萊世再次搖了搖頭,說道:“你真的很像我哥,我哥就是這種讀書讀傻了的人。總覺得世間的一切都有道理,但是卻不知道人心險惡。啫喱,本來我還對你很放心,但是現在看起來,你和你爸爸真的越來越像了。這樣的死讀書的書呆子的形象很有可能會讓你走上末路!你還是儘快遠離那個女人比較好。”
“可是叔叔——”
“好了好了,你不用再說了。你再說下去也是浪費時間!現在天色也晚了,你好好回去休息,不要再想這些事情。你會長的事情我會再考慮考慮的,這就不用你多想了。”
啫喱還想要再分辯幾句,卻是被弗萊世直接打斷。
現在天色已經很晚了,九月的深夜多多少少也開始泛起一層涼意。
弗萊世起身,略微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後,目光再次瞥了一眼啫喱的斷臂,眉頭皺起。
啫喱也知道,自己的叔叔還是沒有能夠從自己失去一條胳膊這裡面走出來。他現在已經走進了思維的死衚衕,現在就算再說什麼應該也沒有什麼用了吧……
當下,這對叔侄也只能起身。弗萊世把啫喱送回人魚之歌公會,卻在距離公會還有一條街道的地方就不願意再向前靠近。兩人之間只能道別,各自回去休息去了。
第二天,當愛麗兒詳細聽取了啫喱的彙報之後,自然而然地,心中的煩惱又多了一層。
————
在針對鵜鶘城的財政問題上,愛麗兒覺得自己並沒有什麼錯誤。
禁止了賭博業之後,經濟方面的收入驟減,的確在一開始的時候遇到了一些不小的壓力。同時城內的很多和賭博有關的工作人員多多少少也有些許的不滿,但是這些不滿還是很容易就壓了下去。
在另外一方面,人魚之歌的官方賭博業消失,私底下自然也會因爲慣性產生許許多多大大小小的私設賭場,針對每一次的開盤有着大量的現金交易。愛麗兒知道,這是自己惹出來的禍端,自然也是需要加大力度進行整治。在這方面的消費的確不在小數目,看看賬目上的金額,也實在是有些心疼。
不夠好在整個城市的旅遊業算是搞起來了,隨着比賽越來越激烈,帶動的消費金額和旅遊人士也是越來越多,鵜鶘城就算沒有了賭博業,也可以依靠賽車經濟提升整個城市的經濟狀況,這對於稅金來說肯定是一筆不小的數目。想到這裡,愛麗兒才終於算是放鬆了一點。
今天,又是一場賽車比賽。
正面面對甜酒酪的挑戰的,是人魚之歌的刺客,也是鵜鶘城的治安長官——忌廉。
愛麗兒相信,有了忌廉,那麼今天的這場比賽一定會精彩紛呈。那位刺客大師提前好幾天就在佈局,今天上陣的時候甚至攜帶了一大堆的裝備帶在身上,甚至還提前規劃好了抵達多少圈時候就要爆一個驚喜,多少圈的時候要給出一個意外。
看着他的設計,如果不知道的話恐怕真的以爲他是要進行什麼表演呢。
所以,愛麗兒很放心忌廉的比賽,有他在,一切都會在掌控之中。
既然比賽方面有忌廉,賽場控制方面有瑪歌,解說方面有可可,那麼今天的她就可以離開賽場,前去針對鵜鶘城內的一個“問題”,好好地解決一番了。
此時,天色已經黃昏。西斜的陽光將長眠山脈的影子拉的更長,彷彿一個黑暗的巨人一般向着不遠處的鵜鶘城探去。
愛麗兒的身後站着達克、起司、酥塔、伊戈、布萊德和芭菲,以及四周還漂浮着好幾只花妖精。
這樣的陣容當然是要面對一個十分棘手的問題,而現在,他們索要面對着的,卻是一個手裡拿着稿子,正在山腳的一堆石頭中不斷挖掘的男人。
當——當——當——
那個男人就像是完全沒有注意到這邊的愛麗兒一樣,繼續拿着手中的稿子對着那些石頭敲敲打打。
很快,一塊石頭就被他的稿子砸破,露出裡面的一塊稍稍有些花紋的岩石層面出來。
這個男人拿起破開的石頭看了看後,點點頭,很隨意地就將其扔到了旁邊的一個編織筐中。現在,這個編織筐已經快要裝滿了。
“林克先生。”
愛麗兒清了清嗓音,開口喊了一句。
那邊的林克並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甚至就連頭也沒有擡一下,繼續在這些石頭堆中翻找,一邊翻一邊說道:“想要找麻煩?如果不是找麻煩的話,有問題就去找弗萊世。”
自從花妖精們覺得這個叫林克的雷霆軍士兵十分怪異之後,愛麗兒自然也就派人不斷地跟蹤監視他,希望能夠找到些什麼蛛絲馬跡。
但是很可惜,這個那人就像是早就知道了有人監視他似的,從那以後一點點的馬腳都沒有露出來。相較之下,城市裡面的盜竊案卻並沒有因此而減少的情況。更有甚者,那些盜竊從原本的有什麼拿什麼的垃圾拾荒,變成了開始針對值錢物品的盜取與搶奪。
照理說,這應該足以洗刷這個名叫林克的人的嫌疑,但花妖精們的糾結讓愛麗兒還是決定親自來會一會這個行爲舉止怪異的雷霆軍士兵。
“林克先生,從您的口音中聽來,您好像不是本地人,也不是藍灣帝國的人?不知道您從哪裡來?”
林克摸了摸一塊石頭,再次開始舉起稿子開砸,一邊砸,一邊說道:“一個居無定所的旅行者,一個吃了上頓不知道下頓在哪裡的冒險家。也許是風和冒險把我帶到你這邊來的,風和冒險也會把我帶去別處。”
雖然說的好像很詩意的模樣,但是這樣的說辭很明顯就是在迴避。
不過,一旦談論到詩意,旁邊的伊戈就顯得有些按奈不住了。他擡起懷中的魯特琴,輕輕撥動了一下,踏上一步,笑着說道:“詩歌,冒險,浪漫。但正如所有的風都有一個歸宿,所有的冒險都有一終點。漫無目的的漂流只是狂風中無力自主的一枚枯葉,但林克先生很明顯能夠掌握自己遠去的方向。”
聽到伊戈的聲音,林克正在挖礦的手停了下來。隨即,他轉過頭,開始對着伊戈上下打量起來。
很顯然,他對於這麼一個純血精靈竟然會出現在這裡顯得有些驚訝,他的雙眼中更是閃爍出一抹深邃的漩渦,沉默片刻之後,終於徹底放下了手中的鐵鎬。
見他現在停頓下來,伊戈再次撥動了一下手中的魯特琴,笑着說道:“你背上的那把劍看起來好像很不錯。雖然用布層層包裹着,但是我有一種感覺,那平凡的包布之內恐怕不是什麼凡間的劍刃。比如……”
此時,四周的花妖精開始跟隨着伊戈向着林克飛上去了一點點——
“是傳說中的妖精聖劍——聆籟清歌。那把……曾經將魔王封印的勇者之劍。”
公會中的其餘衆人們都還沒有聽說過勇者的事情,現在突然聽到伊戈這麼一說,全都有着些許的莫名,又有些許的驚訝。
在驚訝之後,所有人的視線都不約而同地集中在了那個青年的背後,看着那把被布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劍。同時,也是看着這個青年……
既然這個人拿着勇者之劍,那麼是不是就代表說……眼前的這個人,就是勇者?
林克的視線在衆人的身上掃了一下,隨即落在面前的純血精靈的身上,說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勇者?我嗎?你如果覺得我是勇者的話,那你準備給我這個勇者多少錢?”
伊戈的腳步略微後退了一步,緩緩說道:“傳說中,勇者的出現往往意味着魔王也將要現身。而魔王如果出現了那麼勇者自然也很快就會從傳說中走出來。如果你真的是勇者的話,那麼你身上肯定就有着魔王的秘密,不是嗎?”
林克哼了一聲:“簡直胡說八道。我不是什麼勇者,如果沒有其他事情的話就不奉陪了。”
說着,林克轉身拿起那個裝滿了礦石的編織筐就要走,可就在這個時候,一隻小小的影子卻是突然飛到他的面前,張開雙臂——
“你究竟是不是勇者?城市裡面那些東西究竟是不是你偷的?你把身上的劍放下來讓大家看一下就知道了!”
說話的是芭菲,這個小花妖精現在竟然直接攔在了林克的面前!
有了她帶頭,其他的花妖精們自然也是飛到了林克的面前攔住了他的去路。
見此,林克的眼神默默地陰沉了下來。他放下手中的編織筐,轉過身,面對那邊的愛麗兒,緩緩說道——
“市長先生,你是打算來硬的嗎?”
如果眼前這個人真的是勇者,那麼愛麗兒沒有理由用強。
不管傳聞中勇者出現魔王就會出現究竟是不是一個胡說八道的理由,她愛麗兒·加西亞沒有必要去隨隨便便得罪一個人吧?
當下,她笑了笑,攤開雙手,說道:“不好意思,林克先生。我身邊這位精靈族人親身經歷過一千三百多年前的封魔之戰,所以對於魔王降臨這種事情比較敏感。但是我不一樣,我對你並沒有那麼大的敵意。”
一旁的伊戈瞥了一眼愛麗兒,卻沒有說話。
“經過這段時間的調查,我發現林克先生絕對是一個戰鬥好手。現在我們不是正在收編雷霆軍嗎?既然你也是雷霆軍的一員,那麼我就想着和你好好聊聊,看看能不能吸收你加入我的人魚之歌公會。”
林克哼了一聲:“我獨來獨往慣了,沒習慣加入公會。”
愛麗兒點點頭:“這當然沒有問題。那麼……我換個話題。請問林克先生,之前城市裡面的那些盜竊案,是不是你乾的?”
被問到了這個問題的林克一下子整個人都緊繃了起來,那眼神比起剛纔更加充滿了敵意,也更加充滿了抗拒!
“…………不是。”
“哦?不是?雖然那都不是什麼很重要的東西,可城市裡面出了盜賊終究是一件讓人覺得心煩的事情。”
愛麗兒甩甩手指,繼續說道——
“尤其是克拉克家裡,前些日子丟了一隻雞。那是一隻下蛋的母雞,並且還是克拉克夫人從小養到大,視爲自己親女兒的寶貝家人。可是在一天清晨醒來之後,這隻雞就從雞棚裡面消失了,地上還有一些血跡,克拉克先生和夫人有足夠的理由相信,一定是有人偷了這隻雞,並且殺害了它。”
唰的一下,在愛麗兒還沒有問到任何關鍵性證據的時刻,眼前這個林克卻是突然從背後把那把包裹着的劍直接拿了出來,舉在手中,面向衆人!
這樣的一個充滿了敵意的姿態自然是讓人魚之歌的成員們紛紛警惕,也是全都保持在了一個戰鬥姿態!
林克的目光低沉,語氣開始顯得有些急躁起來:“幹嘛?你想要誣陷我殺了一隻雞?我說過,我沒有幹過!我想要吃雞肉自然可以去店鋪買,幹嘛偷雞殺雞?”
說實話,愛麗兒實在是沒有想到一聊到雞的問題這個傢伙竟然一下子變得那麼緊張?之前愛麗兒還只是懷疑,但是現在卻有了九成的把握,說道:“你沒有嗎?克拉克家除了丟了一隻雞之外,連帶着雞窩裡面的稻草,一旁的木柵欄,以及邊上的一把鋤頭一併丟了。比如說……”
愛麗兒的目光向着那邊的鎬子瞄了一眼:“就比如說那把鋤頭的把柄,很像是這把鐵鎬的把柄那樣……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