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大俠一出手,大半天就把人找出來了。
他示意闕思明自己進村找人,招財氣吹鬍子瞪眼的,但在蘇胤面前,什麼都不敢說了。
闕思明老遠看到進寶的時候。
進寶正臉貼着地,屁股衝着天,跪在雪地裡,抿着嘴專注的拉着手裡的一根繩子,繩子那頭是一根小木棍,木棍撐着一個破竹筐,竹筐下面是一隻吃的專注的灰突突的小鳥兒。
闕思明一看他這二百五不知愁的樣子,火氣就蹭蹭的往腦門兒上衝。
可是衝着衝着,心裡又涌上一股說不出滋味,在這被白雪盡數覆蓋的天地間,更顯得寂寞淒涼。
他猶記得十多年前,這個傻小子也是這樣撅着屁股跪在地上,給他抓小鳥。
只是夏天糧食多,小鳥一般不好上鉤,他吵着鬧着非要要,小虎就在地上跪趴了一整天,差點中暑。
可惜最後還是沒抓着,他埋怨了他很久,小虎就一個勁兒的跟他道歉,說以後抓到了馬上給他。
那個時侯,不管他說什麼,小虎都會去做,白天傻笑着圍在他身邊,晚上跟他擠一個被窩。
如果後來他們沒有分開,或者如果小虎沒有忘記他,他們也許會順理成章的……
闕思明不敢也不願意再想如果了,這世上哪有如果。
從和他重逢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反覆考慮着,如果問他記不記得嶽斯銘,記不記得他五歲那一年是和嶽斯銘一起度過的,那他會不會想起來。
可是他已經明示暗示提示了那麼多了,他對岳家一點印象都沒有,如果他追着去問,把他們之間點點滴滴都□裸的講述出來,卻還是喚不起他半點回憶,他豈不是給人當笑話?
他都忘了,自己卻心心念唸的記得,這麼可笑的事情,他丟不起那個人。
可是今天他不想想如果了,他一定要問個清楚明白,免得日日掛心,煩不勝煩。
他不想去想,如果他還是不記得,自己要怎麼辦。
他爲什麼要想怎麼辦,只要牢牢的把人抓住就好了。
即使他不記得,只要自己還記得,他就別想從他手心溜走。
這次的事,勢必要給他一個教訓,讓他再不敢隨便離開他。
嘎吱嘎吱踩在雪地的聲音,登時驚醒了抓鳥俠。
進寶猛地把臉從地上擡起來,一見來人,手嚇得狠狠一抖。
闕思明遠遠看見他以後,已經把面具摘了下來,臉蛋兒在雪地裡被襯得膚若凝玉,脣若塗丹,妖媚的扎人眼。
進寶每次看到他脫下面具,都不自覺的聯想到書中那些靠絕色姿容魅惑人心的妖怪。
那小鳥兒還沒吃到正中央,一受刺激,撲騰着翅膀就飛走了。
眼看着自己在冰天雪地裡蹲了半個時辰的小玩意兒就這麼沒了,孩子卻顧不上可惜,僵硬的看着闕思明一步一步朝他走過來。
神醫頂受不了他這幅癡呆樣,一見就來氣,皺眉道,“還不趕緊起來,雪地裡暖和啊?”
進寶跪了太久,腿都有些麻了,剛剛沒動沒發現,一動就麻的受不了,再被闕惡霸這麼一嚇,起都起不來了。
闕思明幾步上前,拎着他膀子就把人拽了起來,作勢就要抱他。
進寶這回可沒被下藥,雖然四肢麻了點兒,但還是能用的,驚叫着推開他,跳着腳往後退,一邊顫抖的指着他,“我我我我告訴你別過來……別過來礙…我……威武……威武不屈……”。進寶這時候真恨自己當初沒好好讀書,淨跟着少爺招財瞎胡鬧了,危急關頭連想說點兒豪情萬丈的話壯壯膽兒都想不出來。
闕思明瞪了他一眼,“過來。”
進寶也瞪着他,沒動。
“你過來,我們進屋說話,要麼我過去,我就把你扒光了在雪地裡幹你。”
孩子身子一抖,覺得後門兒又開始疼了。
他權衡了下形勢,不管闕思明說話算不算數,如果他不算數,他怎麼也逃不了在雪地裡被扒光的命運,如果他算數,起碼他們還能進屋再說。
從闕思明找到他那一刻,他就認命了。
他早就猜到招財幫不了他,無非是讓他清閒這麼兩天罷了。
現在事情很簡單,他也看明白了,他就是陪闕思明睡一個冬天,換他家少爺後半輩子無毒一身輕。
進寶不是矯情愛鑽牛角尖的性子,還好這不是要他命,只是捅捅他屁股,他躲又躲不起,就只能當上刑似的受着。
雖然他心裡難過被人當成孌童一般糟踐。這麼多年跟着少爺,四處見了不知多少大戶人家府裡豢養的男寵,沒一個有好下場的,他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要淪落到服侍男人的境地,跟那些不男不女的小 倌也沒什麼差別。
可是他畢竟是金府的下人,當初是五十兩銀子簽了賣身契的,他這輩子都是金家的人。
爲了少爺,他命也可以不要,這麼想的話,被男人壓壓也不是什麼天大的事,自尊什麼的,去他媽的。只望少爺的毒能快點解了,噩夢才能醒。
做足了心理建設,孩子不情不願的過去了。
闕思明拽着他就把他拖進了屋子。
屋子不大,生着炭火,很是暖和。
只是四處擺設都很舊,又是臨時給進寶收拾出來的,就顯得簡陋些。
神醫皺着眉頭看了一圈兒,覺得沒一個能容下他尊臀的地方,乾脆就站着了。
進寶不跟他客氣,一屁股坐在牀上。
闕思明冷眼看着他,“爲什麼跑?”
進寶心裡罵道,換你你不跑,等着再被奸啊。
表面上卻什麼都沒敢說,就撇撇嘴。
神醫眯着眼睛看着他,“那天你沒爽到嗎,提上褲子你就獨善其身了?”
一想起那天,進寶臉騰的紅了。
他平日最多自己摸摸小鳥,這輩子沒受過那麼大的刺激,最後爽的他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
可是這他能承認嗎,被一個男人又撩撥又幹的射了好幾回,是個男人都不能承認。
說起來長那麼個玩意兒就是個禍害,自己又管不住,□上來了反而是一百多斤的人受那二兩肉支配,就算醒過來了後悔羞恥的恨不得一頭撞死,他還能把噴出去的東西收回來啊。
進寶就耷拉着腦袋想把這頁翻過去。
神醫卻是不依不饒,上去擡起他的下巴,“我看你那天被我乾的挺爽的,你他媽倒好,爽完了就翻臉不認人,還他媽給我玩兒失蹤。”
進寶不服氣的瞪着他,開始耍賴,“那事兒……又不是我能控制的……再說怎麼說都是你強迫我那啥的,你要不給我下藥,我……我他媽能嗎!”
神醫一點強-奸-犯的自我意識都沒有,“我給你下藥怎麼了,我上了你又怎麼了,我告訴你,你能讓我睡是你的福分,更別說這還是你欠我的!”
你說你色-欲薰心就愛走後門就得了唄,都強上了人家還反咬一口,說這是人家欠你的,這不是找抽是什麼,是什麼!
於是進寶當然怒了,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罵道,“我他媽欠你什麼了我!我不就看看你的臉嗎,你臉是藏寶圖啊還不能看啊!不能看你脫那個面具幹什麼!還我欠你的,我告訴你你這人頂不是東西,再這麼缺德早晚遭報應……”
進寶還沒罵完,闕思明推着他的胸口把他按在牀上,冰涼的指尖軟軟的搭在他脖子上。
闕思明居高臨下,氣息有些紊亂,眼睛死死瞪着他,似乎在剋制着什麼。
進寶知道這幾根細長細長滑滑嫩嫩的手指能瞬間爆發出多大的力量,很識相的不說話了。
他看闕思明那欲言又止憋的快扭曲的樣子,實在擔心這人是不是有什麼瘋病,被他刺激的發作了,要是這樣,他得冤死。
闕思明剋制着悸動的心神,緩緩開口問道,“王二虎,你,記不記得嶽斯銘。”
進寶本來以爲今天少不得挨一頓收拾,沒想到闕思明到現在都沒打他,還說了句讓他心神大震的話。
王二虎……嶽斯銘?
進寶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闕思明叫的是他的本名。
他好幾年才得空回家去看家人一趟,這個名字已經太久沒有人叫了,他還以爲那個晚上,闕思明叫着小虎小虎的,是他糊塗了,在做夢,原來不是?
印象中,闕思明確實從未叫過他進寶,只有那一晚上,反覆叫着的,是小虎!
還有,嶽斯銘?他也想知道,嶽斯銘是誰!
“嶽斯銘是誰?”
神醫看着他懵懂的表情,就覺得喘不上氣來,心裡一陣鋪天蓋地的失望和憤怒,手不自覺的手緊,吼道,“王二虎!你記不記得嶽斯銘!!”你憑什麼忘了我!!!
進寶也不示弱的吼道,“嶽斯銘是誰!!”他掙扎着把手伸進皮裘,從腰上拽下來一個藏青色的小荷包,顫抖着舉到神醫面前。
闕思明看着他翻開荷包,從裡面掏出一張被疊的整整齊齊的紙。
他眼見着進寶把那張紙一點點鋪開,紙上寫着四分五裂及其難看也難辨的三個字:嶽斯銘。
神醫眼前一熱,無所適從的看着那張紙,幾乎要哭出來。
他永遠都不會忘記,一邊哭一邊追着囚車的小男孩兒,手裡舉着這張紙,說要跟他一起走,說他會寫自己的名字了,說自己該給他當小媳婦兒了。
被孤寂和仇恨塞滿了的童年裡,只要一想到那歪歪扭扭的三個字,就夠他愈加難過的哭上一場,卻也夠他甜蜜的夜夜失眠。
王二虎是他小時候除了仇恨以外的全部,被遺忘的憤怒,是他這輩子都無法原諒的,可是在看到這張紙的瞬間,他竟有種,想了那麼久,也並不虧的念頭。
這一刻,他想哭,可更想笑。
進寶無法理解他臉上那種複雜的情緒,只是舉着那張紙,着急的問,“嶽斯銘到底是誰?”
他娘說,這張紙上的字是他自己寫的,他生病的時候一直緊緊抱在懷裡,死活都不肯鬆開。
他家人都不識字,後來他病好了,就覺得也許這東西有些個說法,保佑了他,於是就給他縫了個荷包,把它放了進去。
進寶就一直把他帶在身邊。
他知道自己發燒燒壞了腦子,以前很多事情都記不清了,可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小時候是不識字的,但這三個看起來那麼複雜的字,他不但寫出來,他還認識,他知道這三個字讀嶽斯銘。
只是他想不起來這代表什麼意思了,嶽斯銘怎麼看都像人的名字,可是他卻記不起來。
他也問過他爹孃,他們也根本不認識這個人。
他不明白自己那麼小的時候,怎麼會寫一個人的名字,而且那麼寶貝,燒糊塗了都不鬆手,這個人到底是誰,他這麼多年來,一直想知道。
剛到金府的那段日子裡,想家想的厲害,就會把這張紙翻出來反覆看,這三個字彷彿有魔力,一遍一遍的摸着,讀者,就好像得到了安慰。
後來他長大了,已經很少去翻這張紙,但這紙對他來說就像護身符一樣,及其重要。
他真的沒想到,居然會從闕思明嘴裡聽到這三個字。
進寶看着他發呆都着急,“你倒是說啊,到底是誰呀?”
神醫突然俯下身,輕輕的堵住他的嘴。
這個吻跟以往那些,或懲罰,或肉-欲,或粗暴的吻,截然不同。
這個吻異常的溫柔,脣瓣的接觸是那麼的輕軟,進寶甚至有種被仔細品嚐着的錯覺。
如果對方不是個男的,他會覺得這個感覺……還挺好的……
神醫也沒深入,淺淺親了幾下就放開他了,讓進寶連表現出反抗都沒來的及,不禁懊惱不已。
然後神醫就壓在進寶身上,波瀾不驚的說,“我就是嶽斯銘。”
孩子瞪大了眼睛,一時腦阻塞了。
闕思明,嶽斯銘,名字是一樣的,就差個姓嘛,他怎麼沒想到?
“你是……嶽斯銘…...你到底是什麼人?”
神醫搶過他手裡的紙,“你先告訴我,你留着這張紙,卻爲什麼不記得嶽斯銘?”
孩子急了,就想去拿回來,可惜神醫不給他,“我……我小時候生病了,發燒燒了一個多月,病好了很多事都記不清了。”
神醫心裡一陣悸動。
原來是生病了?並不是故意忘記他的……
神醫板着一張臉,故作不悅,心裡卻是高興的想大叫。
真想狠狠的幹他一頓,這個白癡,即使是生病了,也不該把他忘了,可是……起碼他是不想忘的……他還記得自己的名字!!
神醫興奮的不知該作何反應,表面上卻不肯讓進寶看出半點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