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接到消息的丘行聚一跳多老高,滿臉盡是驚恐不信之色。打破腦袋也想不明白,事情怎麼會演變成這樣?
長沙郡目前只有五百郡兵,現在三百人已經沒影了,那二百派過去,估計也跟肉包子打狗差不多。可也不能眼看着這些暴民衝擊蒯家啊!
這可如何是好?
此時的丘行聚就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嘴裡嘟囔着,搓着手、在府衙廳堂內不住地打着磨磨。
雖說長沙距離江陵不算太遠,可即便派人去求救也來不及啊!萬一這些暴民掃蕩完蒯家,再來衝擊府衙怎麼辦?
丘行聚很明白,自古造反都是從小打小鬧開始的,一旦這些暴民嚐到甜頭,就會更加失去理智,進而什麼事都會做出來。
“大人,要不咱們也出去避避吧!”
丘虎在一旁愁眉苦臉地說着,他知道,自己這官算是做到頭了。他的話音剛落,就見一個家丁連滾帶爬地跑了進來。
“暴民衝過來了?”
家丁還沒等開口說話,丘行聚驚恐地先問道。
“不、不是,城外不知從那來了一隊人馬,聽說城內有刁民暴亂,已經殺進城來了”
“啊!” шшш ¤ttκΛ n ¤C〇
丘行聚聽到這個消息,再一次呆住了,大嘴張得同河馬差不多,他很清楚守衛城門的那些郡兵能力,真正的軍隊來了,根本擋不住。他不傻,直覺告訴他,這件事決沒那麼簡單。
荊州境內幾乎已無戰事,長沙郡外怎麼會出現軍隊?即便是江陵那邊有軍隊調動,他作爲長沙郡守,也不可能不知道,而且這軍隊來的也太是時候了,這裡剛剛出事,軍隊就得到消息了,他們有千里眼嗎?
“大人,我們有救了”
丘虎沒注意到丘行聚陰沉的臉色,猶自高興地說着。
這支軍隊究竟是什麼來意,丘行聚現在也想不明白,不過現在也不是想的時候,必須先把亂民搞定再說。
沉吟片刻道:“你馬上去看看,先配合軍隊制服那些暴民,問清是什麼人帶隊,怎麼來長沙的?”
“是,我這就去”
腦袋反應慢半拍的丘虎興奮地答應一聲,轉身就跑出去了,他的手下死的實在太慘了,必須得讓那些亂民付出代價才行。
此時蒯家門外,場面已經出人意料地得到了控制,而在蒯家家丁的拼死抵抗下,王凱率領的亂民也沒有衝進去,這主要還是他們沒有趁手的武器。
當無數軍隊出現在四周的時候,王凱立刻告訴身周的百姓們不要衝動,軍隊不會象那些郡兵一樣殘害百姓,他代表百姓去同軍隊交涉。
剛纔的場面雖然有些失控,但當激憤的百姓看到四周出現無數軍隊、以及那寒光閃閃的刀槍時,頭腦已經漸漸冷卻下來,尤其是軍隊沒有衝殺他們,也終於讓他們意識到剛纔的行爲實在太過沖動了。
蛇無頭不行,而當這個蛇頭突然軟化下來的時候,這些剛剛還血灌瞳仁的百姓們,也變得茫然起來,然後在王凱的要求和士兵喝令下,蹲在了地上。
這次帶兵的將領名叫張暢之,是軍隊中的一個後起之秀,在對陣桓偉的戰役中積功至都尉,又被路強看重,提拔進騎兵營,如今是周奎的副將。
此次張暢之奉命帶兩千人馬保護顏延之來長沙,具體的行動計劃,在路上的時候,顏延之已經向他交代清楚,所以他控制住場面之後,即沒有驅散百姓,也沒有抓人,而是同顏延之一起靜候丘行聚的到來。
丘行聚沒來,丘虎先到了。
離着老遠,丘虎見剛剛還凶神惡煞般的暴民們,此刻再次象綿羊一般老老實實地蹲坐在地上,頓時來了精神。
遠遠看到在士兵保護下的顏延之,立刻就知道這一定是這支人馬的統領,忙一溜小跑地趕過去。
“不知是那位大人駕臨,下官有失遠迎,恕罪、恕罪,大人您來的太是時候了,這些該死的亂民造反殺官,大人應該立刻將他們抓起來,全部殺...”
顏延之不是來聽他廢話的,揮手打斷了丘虎,冷冷地道:“本官乃刺史大人的長史,奉刺史大人之命監察荊州治下新政的執行情況,剛剛有人向本官舉告,這蒯姓人家不但拒不執行刺史大人的令喻,還殺傷百姓,本官問你,可有此事?”
從江陵出來的時候,顏延之對路強的計劃還有些擔心,萬一那些百姓不敢來討要土地怎麼辦?等他帶兵進了長沙、看到現場情況之後,雖還不知道這些百姓是怎麼被髮動起來的,但他知道刺史大人的計策成功了。
聽了顏延之的問話,丘虎雖有些心虛,不過還是沒聽出顏延之的話已經明顯在偏袒百姓。
猶硬撐着道:“這...大人不要聽這些刁民胡說,據下官所知,他們不過是同蒯員外家有些誤會,這才聚衆鬧事的,下官派人來協調,卻被這些亂民攻擊,您看看,到處都是血跡,那可都是朝廷的郡兵啊!他們死的太慘了”
丘虎的表演水平還不行,不然這種情況下,怎麼也得擠出幾滴鱷魚淚來。
顏延之也不搭理他,直接命人把百姓的代表王凱等人喊了過來問話。
此時王凱等人做爲苦主一方,也無需添油加醋,一五一十地把實情說了出來,另外那些死者的家屬也在,眼看有人要給他們伸冤,立刻跪倒在顏延之面前哭訴起來。
顏延之本就是貧寒出身,心中的想法同王凱等人一樣,根本看不得貧苦百姓受苦,越聽臉色越陰沉。要不是記着路強的囑咐,他也要殺人了。
扭頭讓張暢之派人向蒯府喊話,限時出來人說明情況,不然就要衝進去抓人了。這邊再命人把郡守丘行聚叫來,他要來個現場辦公。
蒯家現任家主名叫蒯越,蒯家原本就是荊州豪族,甚至在從前江陵陳家還是小門小戶的時候,他們家就已經名聲顯赫了。只是後來在政局鬥爭中站錯了隊,得罪了當時朝中權貴,才逐漸沒落的。
這次原本以爲抱上了桓玄這條大腿,可以重現家族當年的輝煌,誰曾想桓玄也如曇花一現,還沒怎麼地就凋落下去。
對於路強發佈的那道政令,蒯家家主早已經知道,不過就象丘行聚想的那樣,他也不信路強有那麼大魄力,敢挑戰整個荊州本土士族豪門。
隨着時間推移,江陵那邊沒有任何反應,蒯家主漸漸有些麻木了,覺得路強不敢動他,而且想要在荊州立足,說不準還得來求助他。
誰知道轉眼間事情就急轉直下,在他一點防備沒有的時候,百姓先鬧了起來,而隨着軍隊的突然出現,蒯家主的心也不由沉了下去。
他突然明白江陵爲什麼一點動靜沒有了,因爲江陵就在等這樣一個契機,說不定今天發生的這件事,就是江陵在幕後操控的。
蒯家是有不少家丁,可那些家丁在對陣正規軍隊的時候,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同時蒯越也明白,軍隊沒有直接衝進來,已經給他留了面子,如果等軍隊衝進來,蒯家恐怕也要在荊州除名了。
打定主意後,蒯越命人打開大門,然後親自出去見顏延之。
蒯越這個舉動無疑是非常正確的,路強在同王鎮惡、顏延之等人制定策略的時候,就定下對荊州士族壓而不滅的手段,只要他們肯乖乖合作,就可以放他們一馬,畢竟路強現在的根基還不夠穩固。
顏延之雖不認識蒯越,但有些人是無需別人來介紹的,他的一言一行,都足以證明他的與衆不同之處。
看到蒯家主出來,顏延之心中雖仍有怒火,卻也暗暗鬆了口氣,畢竟他也不想衝進去抓人,不然事情就不可收拾了。而只要蒯家這裡妥協了,郡守那邊就好對付了。
命人把蒯越帶過來,還未說話,蒯越就先開口了。
“這位大人,草民罪該萬死,剛剛草民已經查明,一切都是我的家丁引起的,這都是草民平時疏於管教的結果,草民願意賠償死者,至於刺史大人交代的事情,還請大人容我幾天,草民會做到讓大人滿意的”
搞出這麼大場面,當然不能憑他幾句話就收場。
顏延之點點頭道:“交出兇手,同時你也要同本官走一趟,本官也可以向你保證,只要你好好配合,本官一定保證你和你家族的安全”
Wωω◆тt kān◆C○
蒯越無奈地嘆了口氣,他明白,這次恐怕不是出一點血就行的了。
就在蒯越回去安排家裡的時候,丘行聚終於姍姍而來。
看着表面似乎很惶恐,卻有恃無恐的郡守丘行聚,顏延之的氣就不打一處來。他之所以沒有命士兵驅散百姓,就是要藉着他們的嘴,將今天這裡發生的一切,向整個荊州傳播開去。
顏延之新到路強身邊,荊州大多數郡縣官員都不認識他。
丘行聚眼見一個三十左右的陌生文士胯馬站在士兵前面,知道他是這支軍隊的領頭人,雖覺這人神色不善,還是上前躬身施禮。
“下官長沙郡守丘行聚見過大人,不知這位大人如何稱呼?可是刺史大人派來的?”
雖然覺得有些不大對頭,可丘行聚還是沒有感覺出,刀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顏延之冷冷一笑道:“丘大人,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