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府內。
聽了事情經過之後,劉穆之也很意外,他也認識路強,當初只是覺得這個年輕人很與衆不同,將來或許會很有出息,卻沒想到短短時間內,他不但獨立出去,而且還搞出這麼大動靜來。
當初記得路強曾對何無忌他們說過,說他是建康富商家的子弟,爲此不論是劉裕還是劉毅,都曾派人明查暗訪地找過,卻根本沒聽過一個姓路的人家,他的身世也越發的有些神秘。
後來因爲兩派奪權,鬧得風聲鶴唳,劉毅和劉裕把心思都用在了這上面,這件事也就擱置下來,現在這個路強忽然被皇帝提起來,才讓他重新回到劉裕等人的視線中。
看了看臉色陰沉的劉裕,已經心有定計的劉穆之忽地一笑,道:“其實明公無需爲此煩惱,屬下略施小計,準保讓他乖乖地束手就擒”
“哦!計將安出?”
劉裕正爲這事煩惱呢!卻沒想到劉穆之竟說的如此簡單,連忙問道。
劉穆之身材欣長,長相清雅,是個標準的美男子,而且智謀出衆,深得劉裕信賴。平時手中都會拿一把羽扇,熱不熱也要搧幾下,很是sāo包的樣子。
在很多人眼中,劉穆之很有點傳說中的諸葛孔明的影子,而他自己也是這麼想和這麼做地。
羽扇輕搖,一副智珠在握的表情,道:“既然受了皇封,總該進京面聖,領旨謝恩吧?”
真是一句話驚醒夢中人,不是說劉裕腦瓜不好使,而是剛剛他一直想着怎麼不讓路強得到這個官職,卻忽略了進京面聖這個重要的環節,按照朝廷的規矩,擔當了這麼大的封疆大吏,是必須來京城向皇帝謝恩的。
而只要他進了京城,不論是自己還是劉毅,能再讓他離開嗎?如果他不來就更好辦了,抗旨不遵、藐視聖上、意圖不軌…想給他安什麼罪名不行啊?
想到這,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點頭笑道:“多虧道和提醒我,明天上朝,我就支持皇帝下旨”
劉裕說到這,眉頭又皺了起來:“在我的印象中,司馬德文一直都是溫文爾雅,還從未見他這麼強勢過,道和你覺得他爲什麼會突然有這麼大的轉變?”
這也正是劉穆之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沉吟片刻,才答非所問地道:“大將軍,何將軍好像離我們越來越遠了”
劉裕正在考慮司馬德文的事,卻沒想到劉穆之怎麼突然拐到何無忌那邊去了?不過劉穆之這話也確實提醒了他。
何無原本一直很忠於他,他也很欣賞這員有勇有謀的將領,不過自打保護琅琊王返回建康之後,就好像與他生分了許多,相反卻與司馬德文越走越近,就連現在皇宮的侍衛都是何無忌手下。
劉穆之的話再一次提醒了劉裕。
“難道司馬德文真正依靠的人是何無忌?嗯!也不是不可能的,畢竟何無忌也有一部屬於他自己的人馬”
劉裕感覺到劉穆之話裡有話,繼續道:“道和有何良策?”
劉穆之其實還是何無忌介紹給劉裕的,何無忌xìng情秉直,對朝廷忠心耿耿。而劉裕雖然心機深沉,卻野心勃勃。
劉穆之作爲一個極具眼光的人,早已經看出晉朝日薄西山,所以這個自詡諸葛孔明的人,就準備輔佐一位明主,做一個流芳千古的治世名臣,而這個明主當然就非劉裕莫屬了。
在朋友和野心之間,劉穆之好不猶豫地選擇了追尋他的夢想。
“桓偉雖滅,但梁州還有桓家殘餘,同時嶺南盧循也時常反覆,大將軍是不是可以派何將軍出征?”
劉裕對劉穆之的話深以爲然,現在司馬德文有何無忌保護,纔敢與羣臣拍桌子,如果把何無忌調走,司馬德文不就成了沒牙的老虎,乖乖地聽話了?
不過這個司馬德文是自己推上去的,也不能太卷他面子,回頭把皇宮侍衛統領換成一個司馬氏中人,即安司馬德文之心,同時也讓何無忌無話可說。
派何無忌去那呢?
劉裕不由捻鬚沉思起來…
路強大敗桓偉,最高興的當然不止司馬德文一個人,何無忌也同樣發自內心地高興,在聽說桓偉率十萬大軍,兵犯江陵的時候,他就想帶兵去支援,無奈劉裕不肯派兵,他自己的本部人馬根本不夠幹什麼的,令外有感建康的緊張局勢,琅琊王也需要他的保護,所以他才最終留在了建康。
剛纔他雖沒有上朝,封賞的詔書上自然也少不了他,只是他不願看到那些官員醜惡的嘴臉,所以才留在府中。
正如劉穆之想的那樣,他確實在有意同劉裕疏遠,因爲他感覺劉裕真的變了,不再是從前那個一心爲朝廷、爲天下百姓的北府將領了。變得利慾薰心,爲達目的不則手段,甚至讓他都有些不敢認了。
看來路強是對的。如果不是擔心陛下的安危,真想離開這個地方,再也不用面對那些虛情假意的面孔了。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何無忌的沉思,擡頭望去,卻是今天本應在皇宮當值的一個部下。
還沒等問怎麼不在皇宮當值?來人先說話了:“將軍,陛下要您把這道詔書火速送往江陵”
部下說從從懷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份huángsè錦緞來。
朝廷有正常的傳遞渠道,怎麼讓我派人去當信使?這是什麼東西?
疑惑之下,立刻打開詔書觀看,卻原來是任命路強爲荊、江刺史,都五州軍事的詔書。上面還赫然蓋着皇帝寶印。
居然給路強封了這麼大的官職?何無忌也不由嚇了一跳,不過他很快明白皇帝爲什麼要他派人送這道詔書了,因爲皇帝明白,他的這道命令恐怕根本傳不出京城。
想到這,何無忌又氣又恨,皇帝得被人逼成什麼樣,纔會選擇以這種方式傳遞旨意?這幫傢伙心中可還有忠君二字嗎?
他現在真的很想殺人,壓了壓怒火,沉聲道:“陛下還說什麼了?”
“陛下說,轉告路大人無需進京述職,盼他早日功成而返”
這些話的真實含義只有路強他們兄弟二人明白,何無忌只猜出皇帝不讓路強回京,應該是怕他被害。
當下再不猶豫,立刻派心腹喬裝出城,以最快速度將這道旨意送往江陵。
打發走送信的人,何無忌又陷入了沉思。
陛下肯下這麼大力氣扶持路強,顯然是不甘心被權臣cāo控,陛下能有這樣的心機,也是我大晉之幸了,我一定要保護好陛下,不單是爲了對路強的承諾,也是爲了我晉室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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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毅的火也不小,這股火不單是衝着路強,也有天鬆老道的原因。上次天松本來是答應發動百官給他一個名分的,誰知劉裕突然插了一槓子,把事情給攪黃了,好吧!就算是突發情況,可你明明承諾自己會幹掉路強的,現在路強不但活蹦亂跳的,居然還在江陵站穩了腳跟,你在玩我嗎?不行,一定要除掉這個姓路的小子。
派兵剿滅是肯定不行的,琢磨了半天,也沒想出什麼好辦法,最後還是決定用暗殺的方式解決這件事。
想到這,立刻派人去再去清虛觀找天鬆,上次派人去找,聽說這老雜毛去雲遊了,出了這麼大事,他想置身事外嗎?門都沒有。
天鬆老道確實剛剛回來,現在他在建康可是不得了,朝廷斥巨資爲他興建了一座佔地廣闊的道觀,同時招收信徒無數,儼然如建康第一大教派了。
不過天鬆最近心情也不太好,盧循那邊屢屢失利,已經快退進大海了。這邊徒弟也不讓他省心,派孫瑤去刺殺路強,沒有得手不說,這丫頭回來居然勸說自己不要再胡亂殺人了?
天鬆很明白,一旦女人心軟了,就是她的感情有波動了。原本他是準備狠狠處罰孫瑤的,那怕她是孫恩的女兒,也同樣不能壞了規矩。
可聽說路強奇蹟般地戰勝桓家十萬大軍後,天鬆的心又活泛起來,如果這個人能爲自己所用,何愁大事不成?
如今孫瑤就被關在道觀內,不過她的身份特殊,除了shīfù,倒也沒人敢對她不敬。
這些年來,孫瑤一直四處流浪,很少有象現在這麼安穩地待在一個地方的時候,被關在道觀裡的這些日子,每天聽着道士們詠讀jīngwén,心態更加恬靜,眉宇間的那絲殺氣似乎也在一天天的消退。
劉毅派來的人還沒有來,天鬆心裡把要對孫瑤的說辭再完整了一些後,命人把孫瑤帶來。
被關了十餘日,雖說沒有行動自由,卻也衣食無缺,只是臉色略顯蒼白了些。
看着這個徒弟,天鬆突然有種陌生的感覺,不過想想也是,自己這些年一直忙於造反大業,同這些徒弟在一起的時間太短了。
“看你的樣子,爲師不在的這些天,你一定是有所領悟了?”
天鬆盤坐在pútuán上,冷冷地對孫瑤說道。
“shīfù說的是,徒弟深感昔日罪孽深重,從此以後,已決定一心向善了”
孫瑤低眉順眼地說着,語氣中卻透着無比堅決。
天鬆長眉一挑,這是在說誰呢?要不是你shīfù我,你恐怕早和你那死鬼老爹一樣,葬身魚腹了,還有機會再我面前玩什麼懺悔?
強壓了壓怒火,他知道這丫頭外柔內剛,她要不想做的,任你誰說也沒有用。儘量讓自己的聲音溫和一些,道:“這件事shīfù確實欠考慮了,呵呵!shīfù平時過於忙碌,真沒發現我的徒兒已經長大了,能不能告訴shīfù,有沒有意中人呢?”
孫瑤已經做好承受shīfù雷霆之怒的準備,卻萬萬沒想到shīfù竟會問這件事,下意識地想說沒有,可腦中忽然浮現出路強的身影來。心神不由一陣盪漾“他算不算我的意中人呢?”
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刺客,瞬間變成一個扭捏的小姑娘,眼角眉稍寫滿了春意。
見到徒弟這副表情,天鬆頓覺這件事有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