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幾乎一瞬間,錢掌櫃咆哮着怒吼。
錢夫人也止住了眼淚,直接上前抓住胡哥的衣服,大吵大嚷:“你胡說八道什麼,我家喜兒是個好姑娘,清清白白的好姑娘,你說這些話構陷我女兒是爲何,造孽啊!我的女兒,我苦命的女兒啊……”
胡哥被拉扯着,也沒反抗,這種事,胡哥知道父母該是多震驚,又是多無法接受。
錢掌櫃與錢夫人沒法接受歸沒法接受,但到底理智佔據了感情。
兩人看看周圍無數的人,冷靜下來,卻依舊不依不饒:“你說,你究竟爲何構陷我女兒?我們夫妻倆,哪裡對不起胡總役你了?”這次說話,聲音卻明顯小了許多。
胡哥沒法說什麼話了,只能轉頭,無助的望着柳蔚。
柳蔚沉了沉眸,正要走過去,手腕卻突地被人給拉住。
轉首一看,她便瞧見容棱站在她的身旁,他輕巧的將她拉到身前,牽着她,一道過去。
柳蔚站在他身後,有些不明所以。
但她還是老實的走過去,站定在錢家夫婦面前,道:“令嬡,已有兩個月身孕。”
“你胡說!”錢夫人像只發瘋的老虎,幾乎一個過渡都沒有,直接衝上來,尖銳的指甲,直衝柳蔚面門。
若是習武之人襲擊柳蔚,柳蔚倒是能回手,但這位錢夫人,只是個剛剛喪女,肝腸寸斷的普通的老百姓。
柳蔚沒有攻擊,只擡手擋了一下,已做好了手背被抓破的準備。
可千鈞之際,巨大的衝力,將柳蔚拉了一圈兒。
柳蔚愣了一下,便感覺一道挺拔黑影將她擋住,等再看清時,一眼,便瞧見了容棱手背上破開的血紅印子。
關鍵時刻,容棱替她擋了一下,錢夫人的指甲,劃破了容棱那隻好看的大手。
眉頭瞬間擰了起來,柳蔚將容棱的手拉過來,眼中蘊着冷意,擡眸,銳利的盯着那錢夫人。
錢夫人似乎也被唬了一跳,往後面縮了兩步。
錢掌櫃站在妻子面前,昂首挺胸,滿臉憤恨的道:“我的女兒,是個乾乾淨淨的好姑娘,你們今日說的這些渾話,我老錢就當沒聽過!來人,將喜兒的屍身搬走!”
錢掌櫃說着,就使喚隨行而來的書鋪夥計。
胡哥攔住道:“錢掌櫃,令嬡的遺體,還不能動。”
“爲何不能動?這是我的女兒!”
“可是案子還沒破,這是衙門新出的規定,只要有人命案子發生,破案之前,這死者遺體,就都得放在衙門。”
“荒唐!”錢掌櫃怒吼:“若是案子一直破不了,莫非連自個兒家人的遺體都要不回來了?這是什麼鬼規定,我要見你們孫大人!”
錢掌櫃雖說是個書鋪掌櫃,經營一個小商鋪,但以前也是當過秀才的,在這沒什麼人才的古庸府,算來算去,也是個有顏面的讀書人,與衙門,自然也有些往來。
胡哥巴不得將這破事兒推給孫大人,忙讓下頭的人,帶錢掌櫃去衙門裡頭說話。
可錢掌櫃走了,錢夫人卻開始發渾,直接撲過去,將錢喜兒的屍身抱着,不讓其他人碰。
柳蔚還捏着容棱這隻手,摸了摸上頭的血紅印記,明知道這麼丁點小傷,並沒什麼大礙,可大略是剛經歷了某些情愛之事,現在,她有些敏感。
“疼嗎?”她輕聲問。
容棱擡手,手掌按住她的頭頂,低聲道:“關心我?”
柳蔚瞧了他一眼,抿了抿脣,丟開他的大手,走過去,站在錢喜兒的屍體旁。
容棱在後看看自己的手背,又看看柳蔚纖柔的背影,嘴角的笑意,久久未褪下。
“你女兒,是被人謀殺的。”
輕巧無比的一句話,柳蔚說的。
她這一說完,正摟着女兒要死要活的錢夫人,一下子就愣了,猛地擡起頭,看着柳蔚,嘴脣發抖:“你……你說……你說我的喜兒……”
“對。”柳蔚知道錢夫人要問什麼,說道:“不是水鬼,沒有神怪。你女兒是遭人謀殺。”
錢夫人一口氣沒上來,胸口一堵,險些厥過去。
柳蔚語氣依舊冷冷:“這樣的情況下,你還想將你女兒的屍身帶走?還想讓那兇手,逍遙法外?”
錢夫人僵了一下,蹲坐在地上好一會兒,猛地爬起來,抓緊柳蔚的衣袖:“這位大人……求你,求你替我喜兒主持公道,求你爲我喜兒報仇雪恨……”
柳蔚抽出自己的手,指着身畔的容棱,道:“道歉。”
容棱只是靜靜的站在那兒,手臂微擡着,手背上,鮮紅的指甲印,觸目驚心。
錢夫人臉上一臊,忙一迭嘴的道歉。
容棱聽在耳裡,眼睛卻是瞧着柳蔚。
這女人,總算學會在意他了。
柳蔚沒看容棱,眼睛故意移向別處。
胡哥拉着柳蔚,小心翼翼的問:“柳兄弟,你說的是真的?錢喜兒當真是……”
柳蔚擡了擡手,打斷胡哥的話:“先將人搬回衙門。”
胡哥只得點頭,吩咐人過來擡屍體。
可小衙役們還是躲躲閃閃的,心裡到底還是覺得,這剛鬧鬼的四月湖,第二日就出人命了,也忒邪乎了。
隨便碰這屍體,當真沒問題嗎?
胡哥上前,一人踹了兩腳,呼和道:“趕緊!”
小衙役們有苦難言,只得磨磨蹭蹭的找擔架。
錢夫人還摟着自己個兒女兒哭個不停,胡哥心裡擔心,但看柳兄弟的臉色,也不敢多問。
唯獨容棱,抵着柳蔚耳畔,低聲問道:“是他殺?”
柳蔚微微頷首。
“兇手呢。”
柳蔚瞧了容棱一眼,沒說話,眼睛卻在周圍人羣中,一寸寸掠過。
容棱懂了,看來柳蔚心裡,已經有了章程了。
溺水而死的人,很難判定是自殺還是他殺,畢竟正常人掉進水裡,溺水,掙扎,最後死亡,這個過程,是千篇一律的。
你不知究竟死者是自個兒失足掉進去,還是有人從後頭推了死者一把。
原本,柳蔚也不太確定,粗粗的檢驗,除了看出的確是遇溺而亡,沒有其他傷口外,就沒有再看出更多。
直到,發現這錢喜兒,懷了身孕。
再連繫到其他線索,柳蔚便明瞭了。
錢喜兒身上穿的是件有些紮實的麻裝,衣料都很粗,頭髮也挽了上去,通常十幾歲的姑娘家,還都喜歡將長髮披散一半,這樣顯得輕柔,可這錢喜兒,一身把式裝,鞋也不是姑娘家的繡鞋,而是布鞋。
若是錢家本就貧瘠,這樣的穿着,倒是正常。
可端看錢掌櫃與錢夫人一身的珠光寶氣,這打扮,如何也不可能將自個兒獨獨的女兒,教成一身這樣的粗鄙裝束。
那若不是平常的穿着,爲何這半夜三更,錢喜兒要這樣一身打扮,出現在大街上?
柳蔚心中冷笑,眼睛,繼續在人羣中逐一搜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