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茶寮在城郊外,又是進出京都的要塞上,所以生意比較好,這會兒七八張桌子,也已經坐滿了五張,可新來的兩位客人,一人就要了一張,這要再來客人,卻不太好坐了。
茶寮老闆一時有些爲難,但也不好得罪客人,只好耐心的詢問兩位都要些什麼。
柳蔚只是累了,便要了一壺茶。
容棱聞言,也跟着同樣要了一壺茶。
柳小黎此時追上來,他左右看看,先看看一臉冷漠的孃親,又看看沉默不語的容叔叔,最後小黎走到容叔叔的那張桌子,一屁股坐下!
可是小黎剛坐下,那頭,一道清亮的女音,便響起來:“你是誰的兒子?”
柳小黎身子倏地一僵,可憐巴巴的回頭看了孃親一眼,卻見孃親也瞥着自己,眼神非常可怕。
小黎膽小地嚥了嚥唾沫,只好從凳子上站起來,磨磨蹭蹭的往另一張桌子那邊走。
等到了孃親面前,小黎低垂着腦袋,很小心的喚了聲:“爹……”
柳蔚翻開兩個茶杯,淡淡的道:“坐下。”
柳小黎小心翼翼的坐到孃親對面。
這會兒,老闆奉上熱茶兩壺,看到又來了個小孩子,便問道:“小公子可要吃點什麼?”
小黎飛了這麼久,用了這麼多內力,也餓了,正要點碗麪,卻瞥見孃親微擡的眼眸,頓時將喉嚨中要說的話壓回去,撥浪鼓似的搖頭:“不要不要,什麼都不要。”
茶寮老闆失望的退下。
柳蔚提起茶壺,倒了兩杯茶,一杯遞給小黎,一杯放在自己手邊。
小黎趕緊接過茶杯,因爲太燙了,只能捧在手裡暫時沒法喝。
柳蔚則晃盪着手中茶杯,看着裡頭的茶葉片子,面上一絲表情也沒有。
“老闆。”此時,容棱出聲。
茶寮老闆立刻上前,問道:“客官還有什麼吩咐?”
“來碗陽春麪,給那桌那個小孩。”
柳小黎頓時眼前一亮,可還沒來得及興奮,就聽自家孃親淡淡的道:“你要敢吃,就別再認我。”
柳蔚聲音不大不小,柳小黎聽見了,容棱聽見了,茶寮老闆也聽見了。
三人頓時都看向柳蔚。
柳蔚卻只是淡然的吹着熱茶,啄了一口。
容棱沉下聲音道:“賭氣歸賭氣,不要餓着孩子。”
柳蔚眼皮都沒擡:“我的孩子,關尊駕何事?”
容棱皺眉。
柳小黎癟着小嘴不敢說話。
茶寮老闆卻非常尷尬,問道:“那客官,面還……要嗎?”
容棱:“要。”
柳蔚:“不要。”
茶寮老闆苦笑:“要不,兩位商量好了,再叫小的?”
容棱卻道:“不用商量,你去準備即可。”
柳蔚冷瞥一眼,輕哼:“端上來了,小黎也不會吃。”
容棱看向柳蔚,壓低了聲音:“別鬧了。”
柳蔚卻看都不看容棱,丟下一兩銀子,拉着兒子就走。
容棱也扔出一兩,起身跟上。
茶寮老闆捏着二兩銀子,在後頭喚道:“客官,要不了這麼多,要找錢給你們的……”
那三人,早已不見蹤影。
但卻不料,再等茶寮老闆轉過頭時,瞧見身後不知何時站了個皮膚髮白,眼窩幽深的病態男子。
老闆唬了一跳,才認清此人,忙道:“客官,您嚇死小的了,可是還要點些甚麼?”
那病態男子卻沒有回答,只是一雙眼睛,看着柳蔚三人離開的方向,瞳孔深的嚇人。
茶寮老闆看病態男子呆住了,正狐疑着,另一個皮膚黝黑的男子卻走來,一把捏住病態男子的肩膀,低聲道:“默義,冷靜,他們不是衝着我們來的。”
不是衝着他來的嗎?
默義微微側首,看着身邊的同伴,表情很是難看。
同伴卻收緊手指,將默義拉回凳子上,讓默義坐下,又朝茶寮老闆道:“準備一籠饅頭。”
茶寮老闆高興應下。
不過一會兒,一蒸籠饅頭便送出來了。
同伴付了銀子,將饅頭裹在包袱裡,揹着包袱,扶起默義。
兩人朝着碼頭方向走,默義的動作很慢,大概因爲內傷,才走幾步,便要歇一歇,動作快不得。
另一邊,柳蔚已經帶着兒子走了老遠,容棱依然窮追不捨。
小黎拉拉孃親的衣袖,可憐兮兮的道:“爹,他們都快跑了。”
柳蔚面無表情的往前頭走。
小黎又說:“我看得沒錯,那個人的背影,肯定是那個兇手,兇手旁邊的是他的同伴,不過很奇怪,他們明明在容叔叔的監視之下,是什麼時候脫逃的?竟然都神不知鬼不覺的出了京都,若不是方纔恰好看到,指不定已經走遠了。”
柳蔚沒說話,只朝後頭看了一眼,瞧見那狗皮膏藥般的尊貴王爺,她皺緊眉,又加快了步子。
小黎卻很着急:“爹……真的不管他們嗎?”
“不管。”柳蔚沒好氣的道:“堂堂鎮格門的容都尉都不管,你我平民有何好管的。”
柳小黎嘟嘟嘴,也往後頭看了一眼:“容叔叔爲什麼也不管?”
柳蔚心中其實知道,並不是不管,只是這一切,應該都在容棱的計劃、掌控之內。
鎮格門人的身手,柳蔚是見過的,那個兇手被她的跗骨之毒侵蝕得只剩半條命,而兇手的同伴就算還能行動,但兩人想逃避鎮格門天羅地網的眼線,卻並不可能。
所以,柳蔚相信他們逃走,必然是容棱有意爲之。
方纔柳蔚其實也注意到了那兩個人,因此才一杯茶都沒喝完便離開。
她怕打亂容棱的計劃。
不過,自己都跟容棱僵的不可開交了,爲何竟然還要幫那人掩護?
一想到這裡,柳蔚便是一肚子火,她索性架起輕功,凌空一躍,身姿,轉瞬便不見蹤影。
容棱動作也快,看柳蔚一動,也跟着動,嚴絲合縫的直追,始終讓柳蔚停留在他的視線內,沒錯開一分。
時間緩緩的過去,從下午,到傍晚,眼看着太陽都要落山了,柳小黎實在沒力氣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癱軟着身子直嚷嚷:“不走了不走了,我再也不走了。”
柳蔚停下來看着兒子。
後面,容棱也停下來,站在兩人十步之外。
柳蔚瞥了眼容棱,不高興抓起兒子:“走。”
柳小黎死也不幹:“不走!就不走!”小黎說着,朝天空招了招手,一直跟着他們的珍珠便落了下來,站到小黎懷裡。
小黎抱着小黑鳥,委屈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