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蔚見到容溯時,正值晌午,她是用過午膳纔出門的,一出來,便見到容溯站在馬車前,正與容棱說着什麼。
今日進宮,是柳蔚一人去,但她需要一個人帶她進宮門,容溯就是最好的人選。
柳蔚邁出門欄時,容溯就看到了她,兩人四目相對,是柳蔚先開口,露出一個爽朗的笑容“七王爺,好久不見啊!”
容溯目光動了動,他的視線細微的將柳蔚從頭到尾打量一遍,她穿襦裙的樣子很好看,霧白色的裙襬,與她雪白的皮膚很襯。
上次見她穿女裝,似乎還是在柳家的時候,那會兒,她臉上蒙着一片面紗,面紗下,是猙獰斑駁的疤痕,並不如現在這般好看。
容溯情不自禁的想着,嘴裡也回了一句“你平安歸來,本王很高興。”
容棱涼涼的覷他一眼,目光微冷。
柳蔚心很大的笑道“哈哈,我平安歸來,我也很高興。”
容溯難得柔和的道“上車吧。”
柳蔚應了一聲,從車廂右邊上車,路過容棱身邊時,她神色自然的在容棱脣上吻了一下,低聲道“我走了。”
容棱“恩”了一聲,牽着她的手,扶她上了馬車。
容溯…………”
柳蔚上了馬車後,容棱就爲她放下了車簾,扭頭,不出意外的對上了容溯錯愕的雙眼,容棱看都沒看容溯,轉身進了院子。
容溯“…………”
容溯上了馬車後,就對上柳蔚亮晶晶的視線,想到方纔兩人在自己面前旁若無人的親吻,容溯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
柳蔚倒沒看出他的不妥,她還主動跟容溯拉閒話“三年多沒見了,七王爺,你長俊了。”
這種開場白還怪讓人有好感的,容溯本來是繃着臉,一聽這話,臉就放鬆了,他看着柳蔚問“你想說什麼?”
柳蔚也沒想說什麼,就是前幾天刷了人家四萬多兩的卡帳,現在見面就拍拍馬屁,反正拍馬屁不要錢。
柳蔚編不出理由,就說“就是覺得你比以前順眼了,還比以前有富貴相了。”
這是誇他?
容溯沉默了片刻,把眼睛移向了別處,嘴角稍微揚了揚。
這女人,也不算是個瞎子。
一路上,柳蔚話題不斷,一會兒說京都局勢,一會兒說青州之戰,容溯聽她喋喋不休的,最後提到小妞時,他沉着臉說了一句重話“你安頓好了,便將小妞送回來,本王已認了她爲養女,他是七王府的人。”
柳蔚摩挲着下巴,盯着容溯打量。
打量被她看得不自在,挑起眉“做什麼?”
柳蔚問“你是戀童癖嗎”
容溯沒明白“什麼?”
柳蔚又不吭聲了,半晌,換了句話問“你對小妞,似乎真的很好,可一個人對另一個好,不會是完全沒有理由的,你對小妞好的理由是什麼?”
容溯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不是你讓我對她好?”
柳蔚一愣。
容溯道“古庸府時,便是你將她塞給我,忘了?”
柳蔚更楞了。
她發誓,她絕對沒把小妞交給容溯,那時候,因爲鍾自羽的關係,小妞在古庸府着實受了一場大罪,當時她忙,小妞精神又出現問題,容溯是驛館裡最閒的一個,在其他人沒空的時候,容溯也會好心幫着照料一下小妞。
後來大概因爲他與小妞的相處多了,每晚哄小妞睡覺的也都是他,因此小妞對他也產生了些自己都未發覺的雛鳥情節,可柳蔚真心認爲,這種情況必然是一時的,至少她從未想過,有一天容溯會真的收養小妞,甚至把小妞視爲自己的所有物。
柳蔚陷入沉默。
容溯看柳蔚不吭聲,反倒不舒服,質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柳蔚斟酌着又問“小妞長大了,你會爲她定親嗎?”
容溯不解她怎麼想得這麼遠,道“孩子還小……”
“小妞今年都十歲了,若十六歲出嫁,十二三歲就可以相看,十五歲定親也算剛剛好。”
容溯沒做聲。
柳蔚又問“你有屬意的人家嗎?或者你想讓小妞嫁到你們家去?我記得你有三個兒子……”
“這是以後的事。”容溯推脫道。
柳蔚看着他,半晌,冷笑一聲。
容溯不喜歡她這個笑聲,充滿了譏諷,他問“你究竟是何意思?”
“我只是想不明白。”柳蔚道“你爲什麼對一個不是你親生的孩子,這麼執着。”
兩人的話題到這裡,戛然而止。
直到進了宮門,柳蔚換上了宮女的裙裝,之後又行了一路,兩人也未再聊過什麼。
眼看着前面就是昭和宮了,柳蔚已經準備要和容溯分道揚鑣了,容溯突然又開口“我有過一個女兒,不過死了。”
柳蔚猛地看向他。
容溯抿了抿脣,似乎在回憶“那個孩子,很奇怪。”
柳蔚不懂這個形容詞“奇怪?”
“見了我,她會發抖。”
柳蔚無語“你嚇着人家了吧?”
容溯斂了斂眉“尚在襁褓,見了我,便哭,便顫,彷彿天生與我相剋。”
柳蔚都要服了“小嬰兒最敏感,誰最不像好人,就怕誰,你還有臉說你女兒奇怪,你才應該檢討檢討,是不是你自己太奇怪了。”
“我一直都這樣。”容溯一板一眼的道。
柳蔚忍不住要和他講道理了“那你還自豪上了?你看容棱,以前也是冷冰冰的,見了誰都沒好臉色,現在呢,你知道他多疼醜醜嗎,醜醜又有多喜歡他嗎,哦,醜醜是我們的小女兒,你沒見過,算了,你別見了,我怕你再把我女兒嚇着了。”
容溯“……”
柳蔚繼續道“爲人父,對子女和對外人,是不能一樣的,你這麼一說我就明白了,小妞是第一個親近你的孩子對吧?我記得那會兒在古庸府,她晚上要在你身邊才睡得着,也是她當時太依賴你了,而這種依賴偏偏又是你從未體會過的,所以你對她,就格外上心,甚至對比自己親生子女還好。”
容溯沒回答,他指了指前面道“昭和宮到了。”
馬車在拐角的位置停下,柳蔚下了馬車,臨走前,又瞪了容溯一眼,道“跟誰學不好,跟你父皇學,你對待子女的方式,同乾凌帝對待你們這羣皇子有什麼區別,可你看看,乾凌帝死了,誰爲他流過一滴淚?冷暴力,也叫家暴!”
柳蔚教訓完容溯,也不看他難看的臉色,大步流星的朝着昭和宮的方向走去。
走到門口時,柳蔚被侍衛攔下了。
昭和宮出事這麼久,一直沒人探聽到裡面的情況,說明此地的防衛,早已到了銅牆鐵壁的狀態。
柳蔚掏出一枚令牌,這是尚卿殿的令牌,容溯給她的。
侍衛看了令牌,並未有鬆懈,仍一臉戒備的道“太后寢殿,閒雜人等,不得擅入,你來昭和宮所爲何事?”
柳蔚看了看左右,悄悄往前靠了點,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瓶子,打開瓶塞,一隻紅色的蠍子,從裡面鑽出來。
侍衛大驚失色。
柳蔚道“太后娘娘的怪病,需得靠此蠍救治,這是皇上特地爲太后娘娘尋來的秘藥,囑咐奴婢,必須親手交予太醫。”
兩名侍衛互覷一眼,其中一個道“你是說遊姑娘?”
遊姑娘?
柳蔚在短暫的停頓後,頷了頷首“不知遊姑娘現今可在殿內?”
“遊姑娘出宮尋藥了,並未在宮中,你把這瓷瓶交給我,待遊姑娘回來,我替你轉交。”
“不行。”柳蔚捂着瓷瓶道“皇上有令,此藥價值連城,若是不慎丟了,一干人等,人頭難保,況且,這可是關乎太后娘娘性命的大事,這位侍衛大哥,您真敢,接手這瓷瓶?”
她這麼一說,侍衛果然也怕了,猶豫一下,只得道“我替你叫樹甄姑姑。”
柳蔚大概記得這位樹甄,好像是孫氏身邊最得力的大宮女,柳蔚確定對方不曾見過自己的真面目,淡定的同意“勞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