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益這會兒也緊忙跑出來,攔住冷元帥的刀,把他拉到一邊竊竊私語起來。
門外的人,除了柳蔚是容棱與嶽單笙。
嶽單笙站在最後,方纔鍾自羽和魏儔進道觀沒一會兒,大門便關了,他心生疑竇,本想偷偷翻牆潛入,結果看到柳蔚容棱帶着一個不認識的漢子,急匆匆的往這邊來,他與柳蔚等人匯合,便一起過來。
哪知剛到門口,又聽到打鬥聲,之後,便成了現在這樣。
嶽單笙目光微轉,便看到鍾自羽雖有些狼狽,卻並未受傷,倒是魏儔,左右手都被劃了兩刀,現在還被柳蔚嚇得魂不附體,哆哆嗦嗦的一直往後縮。
那邊冷意自從柳蔚容棱進門開始,便有些晃神,正好陸益一番解釋,他才確定自己真的沒有認錯,門外那兩人,竟真是三年前被傳葬身大海的容三王爺與柳司佐?
正好這時,一直在內院窺探動靜的付子寒也滿臉震驚的出來,看着門外的柳蔚,當年深受壓迫,求生不得畫面又重入腦海,付子寒後退了一步,竟有些踉蹌。
魏儔知道闖了禍,扭頭已經跑到鍾自羽背後,柳蔚瞪了他一眼,打算回頭再跟他算賬。回首時,她看向付子寒的方向,板着臉問:“不認得我?”
付子寒嚥了嚥唾沫,愣愣的點點頭,又搖搖頭,然後又點點頭,樣子看起來,有些滑稽。
柳蔚皺了皺眉,下打量這孩子,覺得這少年當年看來,是傻了許多?
重逢的這一刻,沒有意料之溫馨,和美。冷意、付子寒的不可置信,柳蔚、容棱的隱而不發,兩種氣氛交合,使得院本詭異的空氣,變得有些窒息。
直到小道士收拾出乾淨的內室,讓幾人坐下歇腳,沉寂了許久的氛圍,才活泛起來。
“說吧,怎麼回事?”柳蔚沉着臉色,問的是坐在她對面的付子寒。
付子寒強裝鎮定,但過去發生的事,實在是讓他印象深刻,因此面對柳蔚,他難免的有了三分示弱,還有兩分緊張。
而在他沉默的這片刻,對面的柳司佐,竟開始兇巴巴的吼他。
“問你呢,說啊!”
付子寒覺得這人憑什麼對自己這種語氣,擡起頭想反抗,可努力張牙舞爪的小老虎,在迎對面那人一個眼神後,又縮回了好不容易探出的爪牙,半晌,憋着嗓子道:“什麼,怎麼回事……”
柳蔚一拍桌子,“啪”的一聲,把邊的冷意都嚇着了。
容棱明白柳蔚的心情,他安撫的捏了捏她的手,代言道:“讓你說,你兄長如何死的。”
柳司佐眼神兇戾,目光尖銳得像要刮掉誰的一層皮似的,付子寒不敢在看她,只看向容三王爺,將當時發生的事,再說了一遍。
大火,焚燒,死亡,屍骨。
柳蔚抿緊了脣聽着,半晌,眨眼時,眼眶帶出了薄霧。
付子寒偷看的時候看到了,他知道這位柳司佐是五哥的摯友,詐聞兄長死訊,這位,想必也是傷心難過的。
正這麼想着,付子寒見那柳司佐站起了身來,拉開門,走了出去。
付子寒坐在凳子沒動,結果那位柳司佐回頭吼他:“還愣着幹什麼,帶路!”
付子寒懵了:“什麼?”
冷意也不解其意。
容棱皺着眉解釋:“你父兄葬於何處,且先將屍骨挖出來驗驗,既容貌被火勢所毀,究竟是不是你父兄,尚爲未知。”
付子寒忙後知後覺的站起來,走到門口時,又想到什麼,回頭看向冷意。
冷意便在此時道:“或許,付子辰當真未死,青州城如今爲叛軍所控,各交通要道被掐,但兩日前,有一不明勢力,動用了定州八秀坊的特殊通信……”
“是我。”不等冷意說完,柳蔚張口打斷了他,冷冰冰的道:“動用了八秀坊內部通信方式,聯繫楊青的是我。”
冷意:“……”
柳蔚又轉頭,一臉看不的呵斥付子寒:“還不走?”
付子寒敢怒不敢言,出門後,卻進了另一間屋子,快速的給自己裝扮一身,又扮作了駝背漢子,這纔出來。
結果他剛出來,嶽單笙開口:“你靴子……”
話音未落,柳蔚一巴掌已經扇在了付子寒頭,張口罵:“付子辰怎麼有你這麼蠢的弟弟,你穿的官靴看到沒,但凡一個有見識的人看你這身衣服,再看你這雙靴子,知你來歷有異,你是不是窮得買不起草鞋?”
付子寒捱了罵,又捱了打,委屈得要命,但是低頭看到自己這雙從離開付府時,穿到現在的靴子,又不敢吭聲,只能把求救的目光轉向後面的冷意。
冷意稍微咳了一聲,也有些尷尬:“我竟未發現如此大的破綻,子寒,去換雙靴子。”
付子寒咬着牙,悶悶的又進了隔壁,找了一雙小道士的普通布鞋,慢吞吞的走出來。
結果他走得慢,柳蔚又說他:“你是不是沒吃飯,怕踩到螞蟻怎麼着?步子跨大點會不會?”
付子寒都煩死他了,這個柳司佐,以前是個惡霸,把他們關在牢裡,無所不用其極虐待他們的時候,他看出來了,現在三年不見,這人竟過去更加過分,又兇又躁,真不知五哥怎會與這樣的人做朋友,真是瞎了眼了!
……
當日發現父兄身亡,付子寒盛怒難忍,第二日便殺了他五叔付鴻天,又跑去救走了冷意,如今再回憶,他卻回憶不出,父兄的屍首最後是被如何處理的。
思來想去,只有可能是埋在了付家的祖墳裡,故此,他便帶柳蔚等人去了付家的禁地,族裡建於西郊的陵墓園。
在密密麻麻的墳頭,他們找了許久,才找到兩座最新的墳,碑書着付鴻望與付子辰的大名,付子寒吸了吸鼻子,尚未來得及傷感,一個鐵鏟子,“嘩啦”一聲,已經插進了他父親的墳包頂。
付子寒:“……”
因爲是帶了工具來的,兩座新墳土又鬆,不到一炷香功夫,裡頭的棺材便顯露出來,要說柳蔚不緊張是不可能的,但她不能讓付子辰“死”得不明不白。
不管是真死還是假死,她需要一個答案。
棺材是被鑲死了的,撬開後,裡面撲面而來的臭氣,令人作嘔。
棺材裡有瘴氣,對人體有害,故此哪怕柳蔚不懼味道,容棱也擔心她受濁氣所污,因此拉着她避了好一會兒,才允她前。
柳蔚事前不知要驗屍,沒帶工具,更沒帶手套,因此現在只得從付子寒身撕下一塊布,捻着去翻屍體。
翻了半天,又檢查了許久泛着黃膿水,腐爛斑落的眼耳口鼻,最後她才起身,拿着手帕擦着指尖,呼出一口大氣,道:“不是付子辰。”
不等付子寒震驚。
她又道:“另一具,也不是付鴻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