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蔚現在對鍾自羽是一百萬個滿意,她把那本宅譜翻開,着重看了蘇家之後的那幾年。
蘇家剛沒落時,宅邸是被一羅姓人家購得的,羅家在蘇宅住了五年,其後搬離了西進縣,而宅譜上所寫的羅家人員名單,只有三個。
那麼大個宅子,不可能只有三個人住,就連現在已經算住得空散的藍家,前後加起來都有七八位主子,下僕也有二十來個。
這羅家人購了這麼大個宅子,怎麼可能只有三個人住?
這個宅譜剛拿到手時,鍾自羽就看了,他瞧到柳蔚定的是羅家那頁,便問:“你瞧這個,有用?”
柳蔚將宅譜闔上,付了茶館的銀子,一邊往外走,一邊問:“你認爲沒用?”
鍾自羽蹙着眉:“蘇家如何,看似與萬氏並無多大關聯。”
“的確沒有。”
鍾自羽就不懂了:“那你……”
“要定萬氏的罪,除了她買兇殺人的證據,還需要什麼?”
鍾自羽沉默。
柳蔚嗤了一聲:“證據什麼的,不過是點綴,就算她真殺了紅粉,真的殺了孫君,那又如何?誰敢把她怎麼樣?別說蘇家沒人爲紅粉申冤,就連孫家,都不可能找她討回公道,她有她天然的優勢,她根本不懼怕這小縣城裡的任何一人。”
鍾自羽眉頭擰出一個結:“我可以殺了她。”
柳蔚一巴掌扇在他後腦勺上。
鍾自羽吃疼得立馬捂腦袋。
柳蔚瞥他一眼,聲音冰冷:“再讓我聽到這種話,就不光是打一頓的事了。”
鍾自羽不說話了,臉色很不好,抿着脣眼睛看向別處。
柳蔚又給他順毛:“不要這麼野蠻,雖然定罪困難些,但也不是沒辦法,這不是把宅譜拿到了嗎?”
鍾自羽還是不懂:“這個到底有何用?”
“沒有直接作用,但有了它,做事卻可以事半功倍。”
鍾自羽依舊不明白。
柳蔚索性跟他說開了:“這仙燕國的官職有些奇怪,而若想定罪萬氏,首先需要的,是打擊她的後臺,也就是她父親,亭江州府尹,要打擊一州府尹,需要一個人。”
“誰?”
“檢察吏。”
鍾自羽沒做聲。
柳蔚舉了舉手上的宅譜:“檢察吏都管各州府府尹作風實證,萬氏的案子不能讓宋縣令審,他沒這個權利,只能等檢察吏來審,而若要動用檢察吏,那就不是萬氏一介女流的人命案子了,而是一州府尹是否貪污**,草菅人命的政治案了,一州之地的府尹公開被審判,這樣的大事,必然鬧得滿城風雨,等事情鬧到京城,鬧到皇上跟前,到時候,這個案子的影響會有多深,就不用我贅述了;所以,我們現在就需要準備充分。”
“比如,你手裡的宅譜?”
柳蔚點頭:“這個宅譜記錄的是蘇家的過去,而紅粉的死亡與蘇家的破敗有直接關係,案子一旦鬧起來,紅粉也好,蘇家也好,都會被扒出來,蘇家當初滅門的真實原因,也必然會擺到檯面上,到時候,你認爲會發生什麼事?”
鍾自羽擰着眉頭:“你打算……”
“對。”柳蔚微笑着:“找點幫手。”
柳蔚把宅譜記錄羅家那頁翻開:“這個羅家,在蘇家破敗後的一個月,就購買了蘇家大宅,動作這麼快,偏還不是西進縣本地人,我敢保證,這羅家與陷害蘇家的那位京中權貴,有必然關聯。”
“你打算聯繫他們?”
柳蔚:“萬氏的事情鬧大,蘇家必被牽連其中,蘇家的過去被揭發,陷害蘇家的人就會發現他們當初是錯怪了好人,待真正的惡人王氏兄妹被擺上檯面,京中自然有人會尋他們報復,而那個報復王氏兄妹的人,便能成爲我們的助力。”
鍾自羽思忖了一會兒,反問道:“你認爲,那位京中權貴知曉了當初他是錯殺蘇家,現在會反過頭來幫蘇家,幫紅粉?”
柳蔚點頭:“不是認爲,是一定。”
鍾自羽卻不這麼看:“你想的會不會太美好了?這羅家在西進縣五年,蘇家被王氏迫害的事,在坊間也不是秘密,京裡那些人若想知道,怕是早就知道了,但到現在也沒消息,說明他們根本不在乎,有權有勢的人,有幾個是有良心的?對的錯的,在他們眼裡,都是螻蟻,都不值一提,都不重要。”
柳蔚盯着他笑:“小夥子想法挺偏激的。”
鍾自羽說:“這是事實。”
柳蔚把宅譜羅家那頁放到鍾自羽眼皮底下:“一個宅子,只有三個人住,這說明什麼?說明這裡根本沒人住,那五年,有人買了蘇家的宅子,但卻根本沒住過,那三個人,不過是看房子的下僕。”
鍾自羽皺了皺眉:“就算他們的確不住這兒,也不知當初的真實情況,總歸已經過去了十多年的事了,真的還有人在意?”
柳蔚自信滿滿:“我說了,一定。”
鍾自羽嗤之以鼻。
柳蔚道:“如果萬氏的事鬧大,蘇家的事鬧開,當初蘇家爲何家破人亡的真相也會隨之在坊間流傳,不管你口中那些有權有勢的京城人把不把這件舊事放在心上,等到輿論真的沸騰到一個點,那些人總歸會被扒出來,身處京城的人,手握大權的人,不可能不愛惜羽毛,他們不會平白蒙上誤殺忠良的罪名,他們只能咬死了當初自己是受王氏兄妹矇蔽,致使錯怪好人,只要他們承認一切的錯都在王氏兄妹頭上,那他們就必須爲蘇家報仇,必須替紅粉申冤,這是他們欠蘇家的。”
鍾自羽還是不贊同:“你所說的這些的前提,是萬氏的案子能鬧大,能牽連亭江州府尹,能把一個小小的謀殺案,膨脹成政治案件,那你又怎麼知道,事情會如你所願?若是檢察吏與萬氏的父親官官相護,事情鬧不大呢?”
柳蔚目光悠然,語氣漫不經心:“我自然有我的法子,,將事情鬧到最大。”
鍾自羽盯着她,他能從她的語氣中聽到野心,也能從她的眼睛裡看到自信,但他卻不認爲,事情會真的如她描述的那般順利。
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仙燕國,他們作爲外來人,對這裡可謂一無所知,要想在這麼勉強的情況下,操控這裡的律法,玩弄這裡的權貴,真的現實嗎?
她以爲這裡還是青雲國,她以爲這裡還有一個容三王爺,一個鎮格門都尉,能給她撐腰?
他們在這裡,真的只是一無所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