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兒子還懂得這個,柳蔚挺意外的,說道:“差不多吧。”
“並不是。”容棱再次反駁道:“成親,乃是一男一女,真情相愛,並非全因子嗣的左右。”
小黎伸出小短手,拿圓鼓鼓的指腹學着長者,摩挲了下自己的下巴,片刻後,一臉深思的問道:“那爹要同誰成親?”
柳蔚手指一指,指向容棱。
“容叔叔?”這下小黎就意外了,他鼓着眼睛問道:“容叔叔要和我爹成親?”
容棱看着小黎,像是爲了掩飾面上的緊張,他表情很嚴肅,比督促小黎抄書時更嚴肅:“你不願?”
小黎張張嘴,含糊的說:“容叔叔爲何要娶爹爹?”
“因爲相愛。”容棱說道。
柳蔚臉瞬間紅的一漲:“你別跟小孩子說這些,他又聽不懂。”
小孩子一聽頓時來勁了:“我聽得懂,我可有學問了!”就算沒有,也要裝作有:“相愛嘛,我知道的,我當然知道。”
容棱看兒子這小勁兒,笑了聲問道:“你知道什麼?”
“就,相愛啊。”小傢伙鼓着腮幫子,梗着脖子說:“相愛就要成親,大家都知道,我怎麼可能不知道!”
“那你可同意了?”
同意?同意什麼?
小黎想問,但是在孃親與容叔叔兩雙灼灼的目光注視下,他又問不出口,只能硬着頭皮道:“當然同意,大家都同意,我爲什麼不同意!”
柳蔚有些哭笑不得了,伸手一戳兒子的腦門:“什麼你就瞎同意,你知道我們在說什麼嗎?”
“當,當然知道,我什麼都知道!”小黎說着,又認真地看着容叔叔,特別強調的說:“我真的知道,特別特別知道!”
柳蔚不知說小黎什麼好。
容棱卻摸摸小孩的腦門,覺得這孩子這麼傻,也不知隨了誰:“那往後,你便得換個稱呼。”
“換稱呼?”
“喚我做爹,喚她做娘。”
柳蔚立即看向容棱,凝起眉頭。
小黎則立刻搖頭,怎麼也不答應:“容叔叔是容叔叔,不是爹。爹是爹,不是娘。”
說完,小傢伙還湊了過去,附在容棱的耳邊小聲道:“不可以叫孃親爲孃親,不然孃親要打斷我的腿,要叫爹,一定要這麼叫的。”那深以爲意的小模樣,明顯是以前在稱呼上,吃過大虧的。
容棱蹙了蹙眉,顯然還想爭辯,可是又怕太急了兒子消化不了這麼多的問題,成人關係,到底複雜。
柳蔚順勢一撈,將小黎從容棱的懷中抱了出來,放下地,拍着兒子的背道:“乖,去洗臉刷牙,一大早髒兮兮的不愛乾淨,用鹽水洗。”
小黎被驅趕出去,柳蔚就嚴肅的盯着容棱道:“有些事不急於一時,稱呼上的改變,以後慢慢來,他還小,大了再解釋也……”
“二婚?”容棱冷不丁的打斷柳蔚的話,沉凝的表情,滿眼都是山雨欲來的風暴,問道:“除了長得還不錯,有點錢銀之外,其他的一無是處?”
“咳。”柳蔚咳了一下,整個人都僵了,說:“我真不記得我曾經說過那些話了,我懷疑是那小子編的,小黎撒起謊來從來都是一套一套的,花樣多着呢,你別讓他騙了。”
“終歸一輩子都不會遇到,是死是活,都無所謂?”
“我那時候並不認識你,你聽我解釋……”
“始亂終棄,強搶民女,是個無恥之徒,該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這是付子辰說的,不是我說的……”冤有頭,債有主!
柳蔚都要哭了,而在她哭出聲之前,只看到容棱那一刻比一刻冷戾的臉,還有眸中,那蘊含着滔天紅意,澎湃洶涌的火光。
……
如果說一開始,這倉促的婚事只是全了一個名分,一個兩情相悅的意義,一個心理上的歸屬感和安慰,那當容棱離開驛站兩個時辰,再回來時,帶回套裙褂紅服,八擡大轎,事情,就開始變得極其微妙了。
柳蔚木然的站在門口,盯着驛館後院被安置妥當的大紅花轎,再看看那套擺在正盤裡,精細良美,規格整潔的新娘紅袍,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容棱親自檢查好一應物件,待確定完畢,付了送貨小童一筆可觀的打賞後,回頭,對柳蔚道:“是正婚花轎,正婚紅袍,不是再婚所配。”
柳蔚臉上的表情,終於崩裂了,她紅着眼睛抓住容棱的手,咬牙切齒:“你讓我明日穿這個?坐這玩意兒?你彷彿在刻意逗我笑?”
容棱面容輕和,覆掌拍拍她的手背,柔聲道:“喜娘明日會到,梳妝打扮,自有人相佐。”
柳蔚都要瘋了。
她深吸一口,見男人竟不是開玩笑的,忙軟了音調,合言哀求:“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不該背後說你壞話,也不該給兒子灌輸你大奸大惡的思想,饒了我吧,就這一次,饒了我吧。”
可容棱顯然是打定主意,沒有一絲情面可講。
……
付子辰傍晚回來時,心裡還想着付家那點破事兒,卻一入大堂,就瞧見裡面掛紅掛綠,竟滿堂都綴着大喜球。
他愣了一下,確定自己沒有走錯門後,就去問正在掛喜綢的下僕:“這是在做什麼?”
下僕回頭道:“是二樓的王爺,他說明個兒有喜事,要迎親,吩咐要將大堂裝扮一新。”
付子辰噎了一下,容棱竟如此光明正大的在廳堂擺喜?這是要告訴所有人,柳蔚女扮男裝嗎?
他皺了皺眉,趕緊邁步上了二樓,扯到傷口,疼得齜牙咧嘴。
推開房門,正要問罪,卻見房中只有柳蔚一人。
容棱並不在。
“三王爺呢?”付子辰沒好氣的問道。
柳蔚幽怨的轉過頭,那雙期期艾艾的眸子,看着來人,說:“他去買鞭炮和棗子花生了,說吉時放炮是規矩禮節,棗子花生寓意早生貴子……”
付子辰掩飾住滿腔幸災樂禍的表情,看她這會兒怪可憐的,上前,摸摸狗頭:“現在逃婚還來得及,要我給你安排快馬嗎?”
“你或許可以先去死一死。”柳蔚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