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逸風深吸一口氣,極力控制着自己將要爆發的情緒。“我可以到您的府上去拜訪嗎?”
賈拉汗愣了一下,他似乎沒料到蕭逸風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但隨即毫不猶豫的回絕道:“很抱歉,不能!”
蕭逸風沒有意外,他早就想到會是這樣的答案,可還是忍不住開了口,既然被拒絕了,就沒有再糾纏下去的理由,他深深的看了孩子們一眼,欠了欠身:“那就告辭了!”
思思舉着肥嘟嘟的小手揮舞着:“酥酥,再見!”
蕭逸風蹲下身,久久的撫摸着思思絲綢般柔軟的髮絲,輕聲道:“思思寶貝兒,再見!”我們很快會再見面的,他在心裡加了一句。
蕭逸風逐一的看過孩子後,起身離開了。賈拉汗沒有在意他的離開,他的心思都在三個寶寶的身上,專心的帶着三隻寶寶快樂的玩耍着,接受着遊人們善意的關注和詢問。這三隻萌寶,無論帶到哪裡,都會成爲那裡的焦點,引起轟動和圍觀,讓他引以爲傲!
又玩了一會兒,天色已近正午,賈拉汗接到一個電話後,彎下腰,對三隻萌寶說:“孩子們,媽媽叫我們回去吃飯了,寶寶們吃過飯,還要睡覺呢!”
三隻萌寶玩兒的正開心,被忽然叫着要離開,都撅起紅紅的小嘴巴,幾雙漂亮的桃花眼中,閃着細小的星星,帶着委屈又哀求的神色看着賈拉汗,看得賈拉汗的心軟軟的,差點妥協!
“好孩子,再不回去,媽媽會生氣的,要是你們乖乖的,明天,爸爸帶你們去凡爾賽宮,好嗎?”
幾個萌寶用眼神交流着,剛剛那萌死人不償命的眼神,一下變得狡黠起來。似乎在盤算着這筆交易劃不划算……
“知道嗎,爸爸就是在那裡遇到天使的!”賈拉汗輕笑着!
三個寶寶的的大眼睛立刻明亮起來。
“真的嗎?爸爸?”
“當然!”
天使,引起了幾個小寶貝兒強烈的興趣,她們彷彿看到了一羣帶着光圈,長着翅膀的光腚娃娃們,盤旋在某座宮殿的上空,好神奇啊!哦呵呵呵…。
得到男人肯定的答案後,三隻萌寶毫不猶豫的回答:“好!”
成交後,她們乖乖的拉起彼此的小手,像三隻可愛的企鵝。其中的一隻還把肥嘟嘟的小手舉過頭頂,拉住了男人的大手。
賈拉汗帶着寶寶們,在衆人的矚目下,向自己的車子走去。
路上,憶憶奶聲奶氣的說:“爸爸,天使有對您說話嗎?”
賈拉汗俊美的臉上,帶着溫暖的笑意:“有,天使對我說,助人爲快樂之本,讓我不必謝她。”
“您爲什麼要謝她?”
“因爲,她給了我最寶貴的幫助,讓我的媽媽得到了及時治療,雖然她最終還是離世了,但我的人生,就沒有什麼遺憾了!”
“哦!”寶寶們恍然大悟,原來天使還幫助過‘爸爸’的。
到了車上,幾隻萌寶還在就天使的問題好奇的追問着:“爸爸,天使長什麼樣,他有翅膀嗎?”
“天使……很美……”
賈拉汗捏了捏她們圓圓的小臉蛋兒,眼神縹緲起來,彷彿又看到了那個嬌小靈動的女孩兒,咧着嘴角甜甜的對他笑着,那清新明媚的笑容,如黑暗中的一道光,剎那間明亮了他幽暗的心。
“不用客氣不用客氣,助人爲快樂之本嘛!”她樂呵呵的跑開了,餘音嫋嫋,清脆甜美,很好聽。
歡快的笑臉深深的吸引着他,使他目不轉睛的看向她。
他看見她被一個男人呵護着,那個男人給她買喝的,大概是怕飲料冷了,自己用手捧着杯子,餵給她喝。
雖然那個男人背對着他,他看不見那個男人的臉,但從那男人的背影可以看出,那是一個很出類拔萃的男人,很疼愛她!
天使很幸福!
轉眼,一個月後,再見到她時。已經是另一番景象。
她還是坐在上次的位置上,已經哭得氣語凝噎,蒼白的小臉兒上,帶着讓人心疼的憔悴,那雙靈動的大眼睛裡芳華盡褪的,只剩下濃濃的憂傷和絕望。
像一個被人遺棄的孩子,她無助的坐在那裡,從早到晚,眼淚,幾乎沒有間斷過。
她怎麼了?她不是很幸福嗎?爲什麼會在這裡哭?那個男人呢?是那個男人拋棄了她?還是她遭遇了什麼不幸?
臨近傍晚,幾個流氓注意到了她,圍着她開始打轉。他不再猶豫,出手救了她,並把她帶回到自己的家中,收留了她。
彼時,他的母親剛剛過世。她的到來,讓他破敗的家又有了家的感覺。
她很會做飯,做的菜像王宮裡的大廚做的一樣好吃,讓他讚不絕口;她還很愛乾淨,把他的家收拾得一塵不染,整潔舒適。
她身上還有很多很多的優點,讓他每天都驚喜不斷。唯一的缺點是,她不愛說話,也不笑,還常常一個人望着遠處發呆,躲起來偷偷的流眼淚。
知道她受了傷,他多希望他可以打開她的心扉,爲她療傷、爲她分憂。可是,她從不與他過多的交流,只是在不得不和他說話的時候,說上幾句。但只是這幾句,就讓他足夠欣慰的了。
他一直小心的維護着他們之間的友情,期待着有朝一日能夠在友情的基礎上更進一步。
如果換他來守護她,他一定不會讓她傷心、不會讓她流一滴眼淚。他會幫她找回她天使般的笑臉,還有那天籟般的笑聲!
直到她的孩子們出生,她的臉上才漸漸的有了笑容,只是那笑容中,卻全然不似他初次見到她時的那種笑,不是那喜形於色,肆無忌憚的笑。她的笑容裡,總是隱着一抹淡淡的憂傷,看得讓人心疼。
這四年,他們一直同在一個屋檐下,和平友好的相處着。他充分享受着有她們母子四人存在的生活,這溫暖的生活,比在王宮裡勾心鬥角、你死我活的生活要快樂、充實得多。
爲此,他多次拒絕了薩爾的資助,專心的過這種簡單、平淡的日子。
美中不足的是,她始終都不肯向前走一步。數月前他曾小心的試探了她一次,結果惹來她的勃然大怒,盛怒之下還要帶着她的孩子們離開。
他真的被嚇到了,四年了,他已經適應了有她們的生活,他是真的愛她,也愛這些孩子們,他親眼見證了孩子們的出生、成長,早已經把這些孩子們當成了自己的孩子。要是她們離開了,他該如何活下去?
慶幸的是,孩子們也都愛他,哭叫着說什麼都不肯走,他也再三保證,不再對她起別的心思,纔打消了她出走的念頭,但從此,她對他存了芥蒂,不再似以前那樣心無罅細了,悔得他腸子都青了!
現在,他已經不再奢望她會接納他,只求她能和孩子們繼續和他生活下去。讓他每天都能看到她們,聽到她們說話,允許他和孩子們玩耍,他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車子行至十三區的唐人街,在一家氣派的,名叫‘中國味道’的酒樓前停下來。
這座酒樓之所以叫酒樓而不是酒店。是因爲這條讓人聞名遐邇的唐人街上,所有的建築格局,都是按照中國傳統樣式建造的。幾家比較大的店鋪,甚至還雕樑畫棟。有些小飯館兒前甚至還掛着‘幌子’。
此時正值中午飯口,雕樑畫棟的的‘中國味道’裡座無虛席,門口的長椅上,還坐着一些排隊等着用餐的顧客。幾十個訓練有素的服務員井然有序的忙碌着,收銀臺裡,收銀員把大把大把的鈔票塞進抽屜裡。
賈拉汗帶着三個萌寶,穿過大廳,向四樓的經理室走去。
四樓,靜謐。
和下面的熙熙攘攘截然相反。厚重的紅木門裡,寬敞簡潔,落地窗的窗紗在風中輕輕的浮動着,一個年輕的女子,穿着利落的職業套裝,倚在窗前,憑窗遠眺着,側臉的弧線清麗動人。
很久,她的姿勢都沒有變動過,連臉上的表情都沒有變過。
她的臉依然年輕漂亮,清秀怡人,四年的時光,沒有在她的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跡,反倒讓她出落得越發漂亮。25歲的她,像極了一個剛剛畢業的大學生,朝氣蓬勃、青春飛揚,只是,原本該生機勃勃的臉,卻在經歷了歲月的沉澱和時間的盪滌後。多出了幾分與她年紀不相符的沉寂與滄桑。
遙望遠方,萬里之外,那人所在的方向,溫柔的痛,疼在心中最柔軟的地方……
原本以爲,離開了,不見了,日子久了,就會相忘。幾十年後,他們相遇在街頭,或相視一笑,寒暄後各自走開;又或,已經老得認不出彼此……
可,有些感情,就像醇釀的酒,時間越久,越濃烈!不會隨着時間的流逝而消亡!
“苗小玉,我愛你!”
“寶貝兒,咱可說好了,不管發生什麼事兒,你都不許離開我……”
“從今天起,我會選擇無條件相信你既然我們彼此相愛,就該放下芥蒂,彼此信任……”
男人磁性的聲音猶在耳畔,一轉眼,卻已經是另一番景象。
他不再信任她,懷疑她,懲罰她,侮辱她,折磨她,帶別的女人回到他們的愛巢裡,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和那個女人xx……
捂住胸口的位置,她痛苦的閉上眼睛,儘管時隔四年,回想起那一幕,她的心,還是血淋淋的痛!
這些年,她沒有工作,一直足不出戶的呆在家裡,照看着三個寶寶,她的卡里,被元愛存了足夠的錢,可以讓她和孩子們體面的生活一輩子。可是,她不想像一隻米蟲一樣,白白的讓人養着。
半年前,幾個孩子送去了幼兒園,她就盤下了這間酒樓,打算在這裡開始自己的新生活。
“篤篤篤…。”
雜亂無章的敲門聲傳來。門外響起了奶聲奶氣的叫門聲:“媽媽,開門…。”
她走過去,把門打開。三個小傢伙兒散着歡兒的撲進她的懷裡,爭着搶着和她撒嬌。
苗小玉溫柔的笑着,挨個親了一遍,輕聲細語的說:“快去洗手,我們下去吃飯。”
三個小傢伙兒很聽媽媽的話,聽媽媽這麼一說,都一道煙的向洗手間的方向跑去。
苗小玉看向賈拉汗,由衷的說:“謝謝你幫我照顧孩子們。”
賈拉汗苦笑着:“這麼多年了,你還是跟我這麼客氣。”
苗小玉苗小玉淡然一笑,擡手捋了捋自己耳邊的碎髮,沒再言語。
幾個小傢伙兒很快洗完了。她們樂呵呵的拉着媽媽和‘爸爸‘的手,下樓去吃飯了。
進了他們的專用包房,服務員很快就把菜端了上來。幾個小傢伙一面狼吞虎嚥着,一面對媽媽講今天的所見所聞。很快,包房裡傳出陣陣笑聲…。
大廳裡,一個俊逸非凡的華人男子,優雅尊貴坐在那裡,一瞬不瞬的盯着某間包房的門,漆黑的眸中閃着晦暗不明的光芒。
是她,真的是她!
他苦苦思念了四年,尋尋覓覓找尋了四年的女人,竟然藏在這裡,她竟然在這裡!
那一刻,他看見她從電梯裡走出來。臉上掛着溫柔的微笑,經過四年時間的洗禮,她變了很多,變得端莊了、穩重了,憑添了幾分成熟女人的韻味,不再像以前那樣歡脫靈動了。
還有那雙最讓他心動的大眼睛,也已經不再像以前一樣狡黠的滴溜亂轉了,而是噙着溫柔的笑意,笑容裡,有那麼一絲若隱若現的憂傷……他多想衝上去,撫平她眼中的憂傷,抱住她,親吻她,向她傾訴自己這些年的孤寂和痛苦,求她回到自己的身邊。
可是,那個該死的賈拉汗跟着她,兩個人邊走邊說,相談甚歡。雖然看不清女人的心思,但那男人流露出的愛慕是那麼的顯而易見,他在該死的愛慕她,愛慕他蕭逸風的老婆!
他不知道他們現在是什麼關係。但他的孩子們叫他爸爸,也許,他們已經結婚了,或許,還沒有。
可不管怎樣,這一次,他絕不會放手。他的老婆、他的孩子,他要一個不落的帶回去。不管對方是誰,不管他們有沒有結婚,也不管用什麼手段,他都要把屬於自己的帶回去!
包房裡,苗小玉一邊給孩子佈菜,一邊囑咐着:“待會吃完,你們就乖乖的到我的休息室裡去睡覺,媽媽要去雷米街露天市場看看。”
賈拉汗說:“正好我沒事,我陪你去吧。”
苗小玉搖搖頭,她不願意什麼事都和他參合到一起。只要可能,她就會盡量和他拉開距離:“有廚師長陪我去就可以了。你還是去做你自己的事情吧!”
賈拉汗沒有因爲她的拒絕而生氣,四年來,她拒接他的次數,他已經數不清了。從第一次的經濟援助,到現在的飯店經營。除了萬不得已,她都不會接受他的幫助。
吃過飯,賈拉汗離開了。苗小玉安頓好自己的三個寶寶,叫上自己的廚師長,一起開車去了雷米街的露天市場。
對於這家飯店,苗小玉經營的非常用心,凡是都親力親爲。四年前,她初來法國時,因爲懷孕,沒有辦法工作,後來生了三個寶寶後,因爲帶孩子的原因,她也沒有出去工作。母子四人一直靠着元愛給她的生活費生活着。
雖然元愛給她的錢,足夠她們母子四人闊綽的活一輩子。但她不想像米蟲一樣被人養着,她想給孩子們一個好榜樣,也想讓自己通過繁忙工作,靜下心來。更希望自己賺到錢後,能把愛愛給她的錢還給愛愛。
半年前,她的三個寶寶到了去幼兒園的年齡。寶寶們被送到幼兒園後,她用自己所有的錢,盤下了這家酒樓。
她努力的經營它,讓自己的生活充實起來,酒樓的生意異常的火爆,用日進斗金來形容一點兒都不爲過。雖然那些痛苦的回憶依然如影隨形。但有了工作的她,已經在狀態上,比以前矍鑠了許多。
……
到了雷米市場。肥胖的廚師長去停車了。苗小玉摘下風鏡,閒庭信步的走進市場,認真的挑揀起菜品來。
雷米市場的菜,是直接從附近菜農的菜園裡進的,在價格上,要比唐人街菜市場的菜便宜一些,菜本身也更新鮮。雖然這裡離她的酒樓遠了點兒,但權衡之下,她還是覺得在這裡上菜更好些。
水產品區域,鮮活的大龍蝦、大螃蟹、魷魚、鮑魚、扇貝……應有盡有,苗小玉拿着網勺,撈起一隻大螃蟹,細細的瞧着。
拳頭大的螃蟹,在網兜中憤怒的掙扎着,吐着泡泡,一對大鉗子嚯嚯的飛舞着,好像在對捉住它的人示威。
一抹幽暗擋住了頭頂的光明,大提琴般低沉的聲音在頭上響起。
“寶貝兒,你還是喜歡吃螃蟹嗎?”
苗小玉一僵,身體像被雷劈中了一般,動不了了。這聲音…。這磁性的聲音,四年來,如魔咒般,無數次出現在她的夢裡,憔悴了她的容顏,溼透了她的枕巾……
哆哆嗦嗦的緩過身、擡頭。
身側,高大如神祗般的男人,正低頭專注的看着她,激動的情緒佈滿眼眶。
“老婆,我來接你們回家!”
苗小玉死死咬住自己的嘴脣,不讓自己的情緒泄露出來,許久。她露出一抹淡然的微笑。
“蕭先生,我們已經分居四年,按照國家法律規定,我們已經不是夫妻了!”
“老婆——”
蕭逸風上前一步,緊緊的抱着她,像怕她跑了似的,兩條有力的手臂緊緊的箍在她的腰間。
男人的心臟在她的耳邊有力的跳動着,溫暖的擁懷抱,相隔了四年,四年的時間,滄海桑田!
“老婆,求你,不要再折磨我了,我受的懲罰已經夠多了……”
男人低聲的乞求着,像從前那樣,用下頜蹭着她的頭頂。溫熱的液體,滴到她柔軟的秀髮上,滲過秀髮,浸潤到她的皮膚。
蕭逸風,竟然哭了。
苗小玉攥緊拳頭,剛剛建立起的心理建設幾乎被沖毀。
可是,她不能。
儘管徹骨的思念,她卻已然無法原諒他對她的傷害,她依然無法面對他,面對他們將來的生活。
迅速的整理自己的情緒。苗小玉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冷淡無情:“蕭先生,我不能答應你,因爲我已經把你從我的生命中剔除了。”
蕭逸風的身子顫了一下,抓着她的肩膀,把她從自己的懷中推出來,認真的看着她。
眼前的這人兒,他刻骨銘心的思念了整整四年,想的渾身都痛,痛不欲生。可是,她竟然冷淡的說出,她把他從自己的生命中剔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