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暗色的鏢,冷嘯着,筆直穿透了水芹的手腕,風一般,暗影從後面快速閃出,擋在了陶伊麪前,手一揮,一掌就擊了過去,水芹慘叫了一聲往後飛去,暗影還只用了三分力,她便飛出了幾丈遠,跌在地上,連哭聲也不敢發出了。
身後,宮婢們臉色蒼白,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陛下旨意,誰膽敢再無詔靠近雲蒼院,無論身份,不必回稟,責衛士立即將其仗斃。”
一名小太監從牆根邊上跑過來,一手高執金牌,彎着腰,尖着聲音大聲說道。敢情之前他一直在看熱鬧,這會子纔想起來這事兒!
兩名侍衛從旁邊走過來,拖着水芹就往前走去,而另一些侍衛則開始哄趕還圍在這裡的宮婢們,稍跑慢一步的,背上都捱了重重地一刀背。
又是仗斃?怎麼能這樣作踐人命呢?陶伊連忙上前去,伸手攔住了他們,快速地說道:
“且慢。幾位大哥,我看就算了吧,她又沒真的打到我,而且這地方又不是我一個人的,她們想來,來便是了,你們也傷了她的手了,不要打了。”
“姑娘請回院,陛下令,奴才們不敢違抗。”
小太監恭敬地說着,依然舉着金牌,彎着腰,和侍衛們一起往後退去,退了十歲,才轉過身,一行人快步地拖着水芹往前面的空地走去。
“快,回去回稟娘娘。”
婉妃宮裡的女婢們小聲尖叫着,加快了步子往西宮的方向跑去。
萱妃宮中的人卻掩嘴笑得快活極了,一面笑着,也轉了身往北宮跑去。婉妃的人被仗斃,這可比打她的耳光還讓她難受,今天可是她第一天執掌後宮呢!這事萱妃娘娘和芸妃娘娘娘 聽了,不知道會有多開心。
陶伊搖了搖頭,對小宮女說:
“勞煩,帶我去見他……陛下。”
小宮女連忙向後面揮了揮手,一架輦就擡了過來。在這明媚的陽光下,陶伊纔看清楚,天,這輦居然是純金的!而且……淡金色的帳上居然繡的是飛鳳!這金輦一出,還沒走遠的萱妃的宮婢們紛紛又迴轉頭來,驚訝地看着這裡的一切。
“不坐了,我走過去就行了。”
陶伊連忙擺了擺手,拔腿就往前走去。
“快,跟上。”小宮女低頭就跟了上來。
“姑娘請走這邊。”
說着,已經有小太監跑到了前面引起路來。
活了快十七年了,之前如同草芥一般,任人踐踏,現在卻有了這樣的待遇,陶伊不由得感嘆了起來,權勢真是個好東西,讓人一下子就飛上了天。只是,這突降其來的恩寵讓她反感到了極點,這,是強加給她的,她不要!
一路上,不停有太監宮女彎下腰來恭敬地行禮。
這時,遠遠地,便看到有另一羣宮婢擁簇着一乘紅漆沉香木輦快步往這邊走來。
是婉妃!
陶伊心裡咯噔了一下,不會是來找麻煩的吧?放緩了腳步,待那邊人走近,立刻福下了身子去行禮。
“妹妹……且莫多禮。”婉妃的笑聲響了起來,塗了豔蔻的手指,輕輕地掀開了紗簾,露出那張圓月般嬌媚的臉,她的目光淡淡地掃過陶伊身後那頂金輦,然後柔聲說道:
“聽說妹妹身子不便,正要來看妹妹,不料聽說本宮宮裡的奴才居然狗膽包天,敢去欺負妹妹,怎麼樣,沒傷着吧?”
婉妃一面說,一面在宮婢的摻扶下,下了輦,伸手扶起了陶伊。
陶伊搖了搖頭,輕聲說:
“水芹姑娘沒犯什麼錯,娘娘就網開一面,饒了她吧。”
“本宮知道妹妹心善,不過,宮裡面就是這樣,犯了錯,便是本宮的親姐妹,也饒不得,否則這宮裡就沒有規矩可言了!”
聲音冷了下來,婉妃冷冷地掃視了一眼周圍的宮娥們,繼續說道:
“都聽清了,陶姑娘是陛上最愛之人,誰要再敢冒犯陶姑娘,別說陛下,就是本宮,也留不得她的命。”
“謹遵娘娘旨意。”
宮婢太監們立刻呼啦啦跪了一羣,只有陶伊和婉妃兩個人站在人羣中間,一個一身青色布衣裙,一個卻盛妝錦衣,可奇怪的是,相形之下,陶伊看上去卻並不會比她遜色分毫,那抹淡雅清新的氣質不經意間就能讓她的影子深刻在你的眼中。
一抹不易覺察的冷光從婉妃的眼中閃過,她脣一翹,拉起了陶伊的手,笑着問道:
“妹妹剛纔準備去哪裡?”
“回娘娘的話,奴婢正準備去求見陛下,放過水芹姑娘。”陶伊縮回了手,退了一步,避開她這親熱的舉動。
“不用去了,陛下下的旨意,是不能隨意更改的,否則天威何在?妹妹回宮去吧,本宮去監督執刑,就不陪妹妹了。”
?婉妃向她點了點頭,揚了揚下巴,重新上了她的輦,徑自去了。
?呼,輕吐了一口氣。
?陶伊有些鬱悶起來,天,這些女人……自己難道以後要和這樣的女人們生活在一起嗎?雲墨那裡,是不是也是這樣的景象?
?突然間,就有些窒息,體內一股奇異的熱流又開始衝撞起來,臉色緋紅得厲害,小疹子也癢了起來。
?不會吧,大白天的情毒也會發作?
?她連忙定了定神,做了好幾下深呼吸,那熱流才漸漸散開去。
“陶姑娘,還去嗎?”小宮女恭敬地問道。
?去不去?她不傻,婉妃氣勢洶洶地跑過來,她都救不下自己的寵婢,只能靠這個去立立威,如果自己真能請了龍皓焱的旨意來,豈非讓她更下不了臺?不過,畢竟是一條人命,又是爲自己闖下的禍,不管了,再怎麼着,人命纔是最重要的,她不想再有人被她連累,希望一切還來得及!
“去,我們快一點。”
?提起了裙襬,往前面奔跑了起來。
?御書房裡。
?有不同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似乎是在爭執些什麼,不過,沒有他的聲音。福平見着她,立刻上前來恭敬地行了個禮,小聲說道:
“見過姑娘,陛下正在商討政事,姑娘請回吧,奴才會回稟陛下。”
“可是,公公,煩勞你通報一聲,不會耽誤很長時間的,他們要打死水芹啊。”陶伊連忙行了個禮,快速地說道。
“陶姑娘,水芹犯的是宮規,是必死的,姑娘還是請回吧。”
?福平平靜地說道,這事,他已經知曉了。
“不是大不了的錯啊,爲何一定要她的命呢?”
“大膽奴才,吵什麼?”
門拉開,榮延一臉鐵青地站那裡,瞪着外面。
“回去。”龍皓焱的聲音從裡面傳來,嚴肅而且威嚴。
“陛下開恩,饒水芹姑娘一命。”聽到他的聲音,陶伊連忙說道,之前他肯爲自己放了小悅,這一回,說不定也能放了水芹啊!
“回去!”他的聲音加了幾分怒氣,從裡面傳出來,震得她的耳朵有些發麻。
“姑娘快回吧,陛下這時候正忙,水芹的事,姑娘不要操心了。”福平連忙上前來說道:
“您再不回,只會讓更多的奴才們受罰。”
回頭,後面早烏壓壓地,嚇得跪了一地。
心裡,微微地便泛了痠痛,若是雲墨,定不會這樣草菅人命!轉了身,慢慢地往外走去,心裡想的,腦袋裡回放的,全是那天雲墨在院中吐血的模樣,雲墨,我沒臉見你,也不能爲你做一點事,我真的,好沒用!
漸漸地,居然走到了一個大湖前面。
湖邊柳依依,湖水在陽光下泛着金色的鱗光,偶爾有幾尾小紅魚在水邊上冒一下頭,便沉下去,再也看不到了。
湖上,一隻錦繡龍船,雕龍畫鳳,漂亮極了。
坐到湖邊的小石凳上,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世界上有沒有自己這樣活得窩囊的人?莫名其妙,青梅竹馬的戀人成了皇帝,莫名其妙的,自己成了暴君的盤中餐,還一路跌跌撞撞,遍體鱗傷。
對了,這臉上的小疹子怎麼還不好?現在脖子上面也全是了,密密的,癢得要命!算了,乾脆長一輩子得了,越醜越好,說不定他就對自己沒心思,就會放自己走了!
噗嗤……
笑聲從身後傳來,她轉身一看,龍沐羽正搖着一把羽扇,站在那裡“看”着她。
“乖徒兒,你就是臉上沒疹子,再換一層皮,也抵不上這宮中女人的美貌啊!你已經夠醜了,不用再醜了。”
“你才醜!”陶伊脫口而出,雖然不是傾國傾城,也沒人這樣說過她啊!什麼叫夠醜了?
“得,讓奴才們瞧瞧,現在是你醜,還是我醜!”
十一指了指旁邊的奴才們,笑着說道。奴才們立刻低了頭,大氣不敢出一聲,媽呀,這叫什麼問題,怎麼答?說都醜,還是說誰更醜?已經爲陶伊打死了一個了,她們可不敢多嘴,裝聾作啞最好了。
“我是臉上長了疹子,你若長了也好不到哪裡去!”
陶伊氣呼呼地站起來,轉身就往回走,可是剛走一步,手腕就落到了十一的手掌心裡,他修長而冰涼的手指扣在她的脈上,眼眸稍眯了一下,面上就嚴肅了起來:
“身上除了癢,還有什麼別的感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