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皓焱的目光從一身狼狽,滿面淚痕,脣兒紅腫的陶伊身上挪開,看向了從院中追出來的男子,是這人男子欺負她?
“伊兒,不要生氣嘛!”傅遠見了衆人,也不認得,只糾纏着陶伊,強行抓着她的手,輕 佻無比地說道:
“你服侍好了我,我給你贖身,天天吃好的穿好的,總勝過在這裡受罪吧。”
服侍他?龍皓炎的眼底烈焰頓時燃燒,他一拂袖,拔腿往院中走去。
而,雲墨似是看不見一般,從陶伊身邊擦身而過。
這份冷淡,讓陶伊的心徹底涼了下來,他,是嫌棄自己了嗎?自己這副見不得人的模樣,又被他看到,這輩子,怕是再無希望了吧?
轉過身,癡癡地看着他的背影,他,愈發瘦了些!是不是上一次的任務讓他受了傷?是不是現在吃不慣燕周的飯菜?
雲墨、雲墨……
她輕念着。
雲墨卻突然轉過了身來,大步往她的身邊走來!
天,你是聽到我心底的呼喚了嗎?陶伊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仰頭看向他清瘦的臉,他的眼底清冷無限,像是裝了清冷的星星。
“陶伊,忘了我以前跟你說的話,我現在是駙馬,今後在人前不要這樣失態。”
聲音比他的眼睛更清冷,陶伊緩緩地低下頭去,輕聲說:
“是,少爺。”
“我也不是你的少爺,好自爲之吧。”雲墨冷冷地說完,轉身往龍皓焱去的方向大步追去。
他,不是自己的少爺?陶伊的眼淚突然就止住了,她怔怔地看着雲墨清瘦的身影,脣角苦笑浮現。
“什麼人啊?得意個什麼勁?整一個病癆鬼的樣子,走,陶伊,我帶你出去吃好吃的!”傅遠扁了扁嘴,拉着陶伊就要往外走。
這時,榮延擡起手來,在空中一揮,四名暗影侍衛們立刻從暗處躍出,揮劍直刺向了傅遠。
“啊!殺人了!”
傅遠大喊起來,連滾帶爬地在地上滾動着,躲閃着那如雨屏一樣的劍光,劍劍帶着殺機,卻終是落在離他身體微小距離的地方。
大喊聲驚動了衆人,龜 奴和姑娘、丫頭們都從四面跑了出來,尖叫聲此起彼伏。
榮延的臉色黑了下來,這人到底是會武功,還是運氣太好?四大高手居然殺不了他?他一躍身,腰間軟劍彈出,直刺向了傅遠,而傅遠卻眼睛一閉,四仰八叉地倒在了地上,他被嚇暈過去了!
“榮將軍,劍下留情!”劉婆婆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抓住了榮延的手,懇求道:
“這是我不成器的侄兒,有什麼得罪將軍的地方,請將軍看在老婆子的面子上,放他一馬。”
“侄兒?”榮延眼睛一瞪,又看向了陶伊,把劍往腰間一轉,冷冷地說道:
“賤奴,今後注意點,一天是君上的人,一生都是,否則你就等着白綾加身吧。”
陶伊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變故,卻又什麼都看不到,刀光劍影,威脅辱罵她都聽不見,腦中只回響着雲墨那幾句毫無感情的話。
“陶伊,別楞着了,裡面的爺要你去伺侯。”丫頭豔兒從裡面跑出來,催促道。
俯身在龍皓焱的耳邊輕聲說了幾句,榮延便退到了一邊,龍皓焱的目光挪到了跪在面前的陶伊身上,深遂而幽暗,就像寒夜裡的江水,瞬間讓陶伊感覺到了寒意重重。
大白天的,親自帶人來逛這勾欄院,也不是什麼明主!她微微側了臉,看向案下雲墨的袍子,他的鞋上,一枝暗紅色的花正歪歪扭扭趴在上面。
陶伊楞住了,這鞋、這海棠……對了,她不會刺繡,卻也曾經渴望給他繡了鴛鴦戲水,比翼雙飛,代替她陪在他的身邊,可惜,折騰了許久,也只在他的這隻鞋上繡了半朵不像海棠的海棠!
迅速擡眸,他正垂着眼簾飲酒,乾淨的手指上面一枚青玉寶石扳指泛着瑩瑩的光。
爲什麼,你還會留着這雙鞋,黑色的布面,和你緞袍錦繡多麼的不相襯,公主不會責備你嗎?公主沒給你做了新鞋,讓你腳底踏錦,青雲直上嗎?
她的心裡,如同倒進了一壺沸水,灼得她難受極了。
可是雲墨,你既然想讓我死心,又何苦給我看到這半朵海棠,惹我傷心?
忍着,不敢讓淚水再下來。
罷了,雲墨,你怎麼說,我就怎麼做吧,反正我從小到大,聽慣了你的。
“你起來,榮延,叫上來吧。”龍皓焱收回目光,看向門外,沉聲說道。
“是。”
榮延走到門邊,拍了拍手,一陣濃郁的香,穿過空氣撲面而來。
陶伊退到一邊,緊盯着門口。這香她熟悉,是惜柳身上的,牡丹的味道,不過比往常要淡了一點。
惜柳今日比往常的妝也淡了一點,一身紅衣,露出月白色的肚兜,肚兜一枝牡丹嬌豔怒放,像她的人!眼兒媚,眉兒黛,脣似點漆面如脂,她一向是美的,相襯下來,陶伊立刻成了一株路邊的小花,雖乾淨清爽卻比不得惜柳的豔光四射,媚人心魄,是了,男人都是愛這美人的,所以自己只能站在這人身後,看他們的目光全都投向了惜柳。
“賤妾見過君上。”
惜柳輕啓脣,聲音如黃鶯兒出谷。
屋子裡那麼靜,靜得連呼吸聲都凝固了,龍皓焱的目光直直地盯着惜柳的臉,身子微微前俯着,手指緊握了那玉杯,關節都泛了青白色,陶伊分明看到他的眼中迅速閃過了一點星光。
阿嚏……
雲墨打了個大大的噴嚏,他對花粉有些過敏,太濃郁的香讓他十分不自然起來。
這噴嚏打斷了室內的沉靜。
龍皓焱往後靠了一下,手指在案上輕敲着,脣角挑起笑來,微揚了下巴,低聲說道:
“過來。”
惜柳柔美一笑,款款走了過去,坐到了龍皓炎擱腳的矮几上面,仰頭輕笑着,手擱上了他的膝頭,豔紅的指甲在他的膝頭上輕敲着。
門外樂聲起,舞女們依次進了正廳,水袖輕舞,腰肢輕擺,說不出的嫵媚動人。
龍皓焱的手伸到了惜柳的袖中,輕撫着她如玉般的肌膚,而云墨和榮延身邊也各自坐了這院中最美的女子。
“君上賞個臉吧。”惜柳擡眸,纖纖玉手輕捏着一顆晶瑩的龍眼,遞到了龍皓焱的脣邊。
龍皓焱低笑着吃下那顆龍眼,借勢拉住她的小手,把她抱進了懷裡,手探進她的衣領中,*了起來。
陶伊頓時厭惡地轉過了臉,願本心裡對他僅存的一絲好感煙消雲散。
“爺,您也賞個臉吧。”
雲墨身邊的女子也剝了一顆龍眼送到了雲墨的脣邊,嬌笑着說道。
陶伊忍不住擡起頭來看了過去,雲墨依然一副淡然的模樣,不接,不理,也不看,靜坐着,頭仰,酒空。
女子呶起了紅脣,不依不饒地跪直了身子,手掛到他的脖子上面,嘴裡含了那龍眼,貼近了他的脣邊,在他的脣上輕輕地滑動着。
陶伊頓時火冒三丈起來,怎麼可以這樣輕浮?她忘了,這些姑娘正是靠這些來吃飯,不主動,哪裡來的好日子?
她低了頭快步走過去,端起桌上的酒壺,給雲墨滿滿斟了一杯酒,那酒太滿,順着杯子流了出來,滴到女子的紅裙上。
“呀,陶伊,小心些!”女子瞪了陶伊一眼,眼裡含着怒,嘴裡卻嬌滴滴地:
“我可是爲了爺精心打扮的呢,這衣裳還是頭一回上身。”
“我們的陶伊吃醋了呢!誰不知道咱們陶伊愛慕駙馬爺的英姿,前些日子,還在駙馬爺迎親的路上大喊駙馬爺的名字,捱了好一頓板子,哎,別說,陶伊素日裡一副文靜模樣,這肚子裡的一顆心倒是活絡得很!英兒,我看你還是讓開,讓陶伊親近一下駙馬爺吧。”
惜柳用絹帕掩着嘴笑着,聽上去是玩鬧話,可是一句句說完,龍皓焱眸底的怒氣就積得更深了。
她爲他捱了板子,這事他知道,可是現在親眼看到她對他一副情深款款的模樣就讓他來氣,他大月王,即將坐擁天下,還比不上一個負心人?
原本以爲把她扔到這裡來,用不了幾天她還終歸是討饒,所以才巴巴地把劉婆婆也派了進來,若陶伊有了服軟的心,劉婆婆也會爲她來求個情,可是一等,居然大半月了,一點消息也沒有。
“君上,乾脆你行行好,就了了陶伊妹妹這個心願吧!”
惜柳依然嘻嘻笑着,目光挑釁一樣的看向了陶伊。
院中,誰人不知陶伊是從王府裡打發出來的?誰讓你長得像嬌樂?讓我出出氣也好呀!
樂聲繼續着,陶伊垂了頭,重新退回了龍皓焱的身後。
龍皓焱手一揮,把惜柳從身上推了下去,目光清冷地掃向了陶伊,又落到了雲墨的身上,此番雲墨出去,不僅收服了江湖,也收服了長公主的心,長公主以絕食逼着父王同意她下嫁雲墨,這個男人倒真讓他小瞧了一眼。
陶伊彎下腰來,拿起了案上的酒壺,給龍皓焱的杯中滿上。
“君上請用。”
惜柳不悅地從地上爬起來,重新坐到了矮几上,端起了酒杯輕啜了一口,不再看龍皓焱。她向來是此種待客的態度,無論對方官有多大,權有多高,她不悅時,也是拉長了臉,不願意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