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生子?
她猛地轉過身來,看向了陶伊,真的又有一個小腦袋瓜露了出來。產婆用力地擠壓着陶伊的肚子,那嬰孩慢慢地從孃親的肚子裡來到了世間。
兩個孩子的哭聲,在大殿中不停地迴響着,可惜,陶伊現在已經陷入了昏迷,她什麼也聽不到了。
陶伊,我真的嫉妒你,居然是雙生子!這麼漂亮的孩子呵,你的命爲何如此之好?服了情毒,還能產生如此健康可愛漂亮的雙生子!不管哪一生,都有這些男人肯爲你捨生忘死?陶伊,你還是不要做陶伊了,還是做小妖阿泠吧!
鳳歌看着這一雙小王子,眼眶漸漸紅了,她的手慢慢滑到了小王子的細滑的咽喉上面……
陶伊醒來的時候,身邊靜寂無聲,她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身子一個激棱,猛地坐了起來。
天,我的孩子呢?
“來人啊!”她掀開了被子,大聲喊道,可是這喉中一陣劇痛,居然是一個字也發不出來,她驚駭地看向了四周,到底怎麼了,她爲什麼不能說話了?
還有,這裡分明不是天陽宮,牀,是粗木的牀,帳子,是土布的蚊帳,房中只有一隻破爛的桌子,桌上有一隻瓷碗,一個倒了的壺,桌上還有茶漬,熱氣還未散去,似乎剛有人在這裡喝過茶。
“娘子,娘子,不好啦。”一個驚慌的聲音從屋外傳進來,接着,一個穿着青衫布衣的青年男子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拉起她就往外跑:
“快跑,燕周兵攻進來了,他們是見人就殺,見屋子就燒的,我們快逃命去。”
陶伊的手腕被他拉得生痛,又見他分明是個陌生人,便用力甩着手,心裡更是駭得有如驚濤洶涌,是自己瘋了,還是面前這個人瘋了?他怎麼能叫自己娘子?
“哎呀,我說你這個瘋婆娘,別鬧了,不想要命了麼?”那人轉過身來,不由分說地把她往肩上一扛,拔腿就跑。
外面,已經亂成了一團,哭爹喊孃的,叫救命的,叫丟了孩子老婆的,東西摔到地上跌碎的,馬蹄聲,驢子叫聲,雞飛狗跳……簡直吵得人的耳朵都要爆炸了。
可是,讓陶伊更想爆炸的是,她剛從屋裡跑出來的時候,無意間看到了門上懸的銅鏡,那鏡中,分明是另一個人的臉……阿泠的臉!陶伊呢?那自己到底是誰?這又是在哪裡?莫非自己還在那幻像之中未出來?
越想越糊塗,越想越害怕,情急中,她開始拼命地打着身下這名男子的肩膀,讓他放下自己,可是那男子更惱了,把她重重往地上一丟,就罵道:
“瘋婆娘,真不應該撿你回來,真是倒黴,吃老子的飯,睡老子的牀,老子帶你逃命吧,你還要打老子……”
還沒罵完,就聽到一陣馬蹄聲紛雜地響了起來,只聽有人在大喊道:
“全都不許動,原地蹲好,違者立斬!”
話音落,就聽到有慘叫聲響起來,那如雨而來的箭矢射中了不知多少百姓!陶伊連忙趴到了地上,只覺得身上一重,悄悄側臉看,剛剛叫自己娘子的男人已經中了箭,倒在了自己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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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血大量的涌出來,把她的衣服也浸過了,她使勁掩着嘴,不讓自己出聲,她現在心裡一片糊塗,自己分明是在燕周宮裡生孩子,她還聽到了孩子的哭聲,爲什麼自己現在成了阿泠?雲墨呢?鳳後呢?天,誰來告訴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老天,上輩子她是做錯了事,可是,不要罰在孩兒身上,請把孩兒還給我!
“聽着,大吳帝青陽雲墨已經成了我燕周的階下囚,大吳鳳後向燕周遞交了降書,從今天起,大吳將成爲燕周的附屬國,各人聽好,不許出城,統統回家去,商鋪照常開鋪,懸出燕周王旗,沐浴更衣,準備迎接龍帝進城,若有私自出城者,殺無赦。”
仗打完了?到底過了多少天了?陶伊用力把身上的男子掀開,看向那說話的將軍,那人鐵甲上也有斑駁血漬,手中的刀都有了缺口,看樣子這仗也打得慘烈。
“本將軍告訴你們,若不是龍帝看在貴妃娘娘的面子上面,你們早就死光了!還不回去!”那人策馬過來,用刀背驅趕着衆人,陶伊聽他說到龍皓焱和貴妃娘娘,心裡更亂了,這裡分明就是大吳,自己分明就是陶伊,又爲何成了阿泠的臉?
鳳後!她想到昏迷之前鳳後對自己說的那句話,這一切一定和她有關係!
她從擁擠的人羣裡擠出來,向那將軍擠去,那人見她不肯服從命令,早來了火氣,舉起了刀就往她身上砍來,那鋒利的刀鋒眼看就要到了身上,一柄劍擲了過來,把那刀格開,接着,一個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
“陛下有令,進城之後不得再傷一名百姓!”
那是榮延的聲音,她驚喜地轉身去看,榮延正帶着一隊人,策馬過來,她從地上爬起來,顧不得摔痛的腳,就往榮延面前跑去。
“姑娘可曾摔傷?”榮延跳下馬來,抱了一下拳,低聲問道,經歷數次大戰,還有接連的挫折,讓他的性子沉澱了不少,少了許多飛揚跋扈,多了幾分謙遜溫和。
陶伊連連搖着頭,又指了指自己臉,焦急地想告訴他,自己是陶伊,可是榮延哪裡聽得懂,只覺得這姑娘長得倒是極漂亮,因此更溫柔了,只輕聲說道:
“姑娘不要害怕,本將軍不會讓任何人傷到姑娘的,姑娘有何委屈儘管慢慢說來。”
陶伊指手劃腳了一陣子,便沮喪地垂下了手,榮延也弄明白過來,敢情這漂亮的姑娘是個啞巴,心裡一陣失望,翻身便上了馬,要繼續往前走,陶伊連忙拉住了繮繩,不肯讓他離開,榮延有些不耐煩起來,壓低了聲音說道:
“姑娘請放手,本將軍還有軍務在身。”
陶伊跺了跺腳,突然想起了腳踝之上的灰灰,她連忙退了兩步彎下腰拉起了裙角,然後把白襪褪到腳踝處,一看,自己也傻眼了,腳踝之處哪裡有灰灰?那腳踝白皙,連合歡玦也不見了蹤影……難道灰灰留在了幻門之中?
榮延一頭霧水,這姑娘怕真是腦袋有毛病,怎麼當着滿大街的人又提裙子又脫襪的?他搖了搖頭,不再理睬陶伊,一夾馬肚子,便從她身邊擦過,揚長而去了。
陶伊絕望地看着他的身影遠去,那些燕周將士依然在驅趕着大吳的百姓,可是她能去哪裡?她剛纔一路被那人扛來,根本不知道那人的家在哪裡,不多會兒,街上便只有她一個人孤零零地站着了,先前要殺他的那將軍遠遠地看到了她,又策馬慢慢走到了她的面前,上下打量着她,低聲問道:
“喂,我說,你這姑娘忒不知好歹,榮帥好心讓你回去,你若還不聽,休怪把你捉到軍妓營中去。”
陶伊嚇了一跳,連忙轉身就往巷子裡面跑去,這下可慘透了,這時候自己還能去哪裡呢?連榮延都認不出自己來!只有等阿簡進城的時候去找他了。
天色漸暗,店鋪的門都打開了,店主戰戰兢兢地守在門口,緊張地看着城門的方向,而各家各戶果真都懸出了黑紅相間的王旗來,多是自己在那黑布之上用雞血淋了一個龍字而已,以表示自己的屈服。
陶伊躲在一間破房子裡,找遍了屋子也沒尋到半塊鏡子來,無法,只得從院中的小井中打了一碗水來,從那水中的倒影裡仔細看着自己的模樣,天……果真不是幻覺,這是阿泠,自己是阿泠!雖然臉上被弄得黑一塊白一塊,雖然那眉也被剃得只剩下一半,雖然臉上還有細小的口子,可是,這是阿泠!
她顫抖地伸出了手,輕撫着這張臉,阿泠,莫非恢復了記憶,自己便從陶伊的身體裡出來字,回到了原來的模樣?
可是,雲墨看到了嗎?鳳後也看到了嗎?阿簡會不會自此認不出我來?
緊張、害怕、擔憂、無助……陶伊站在月光下,看着那碗微微泛着波瀾的水,心中百味雜陳,鳳簾的詛咒又在腦中迴響起來,鳳簾啊鳳簾,爲何一定要這樣恨我?
焦急時,只覺得胸前腫腫脹脹的,有乳汁在外溢,是了,剛產子,當然有*!可是她又無這方面的經驗,只覺得難受,用手指摁了許久,還是讓胸前的衣襟溼透了,一面摁着,一面眼眶又紅了,可憐的孩子,現在你們有沒有人餵你們*?那偷走你的人,有沒有打你餓你凍着你?一面想,心裡就越着急,恨不能立刻飛到龍皓焱眼前去,告訴他自己受的委屈。
各色的燈籠懸了滿街,有官差騎着馬,大聲喊着從城門的方向疾馳而來:
“各人注意,龍帝將於戌時一刻進城,速速準備接駕。”
陶伊的手緊攥住了窗戶上的小圓柱,他還是這樣愛講排場,到哪裡都不忘了威風一下,想着,脣角便揚起了笑容,阿簡,又是七月未見,我真是想你想得緊了,你……有沒有想我?待我們相見之後,你一定要把那鳳後找出來,把我們的孩兒找回來!
心,砰砰直跳着,期待着那見面的激動一刻。